清晨,天剛蒙蒙亮,街上便漸漸熱鬧起來。


    白騰騰的熱氣從蒸籠內升騰而起,裹挾著肉包子的香氣。


    野驢胡同的娘們睡眼惺忪,各個無精打采,折騰了一夜,身心俱疲,走起路來都覺得硌得慌,雙腿無法並攏,如同騎著馬一般。


    每天早上這時候,她們都要出來倒馬桶,買吃食,填飽肚子之後,回去不上一覺,日上三竿,方才真正起身,打扮一番,開始新的戰鬥。


    距離龍門先祖詐屍事件已經過去快十天了。


    十天來,平江城卻是出現了不小的變動。


    至於周道在一直在調養,那場戰鬥對他而言負荷不小,受了虧損,他需要將自己調整到最佳狀態,方才能夠獻祭【三屍蟲】。


    周道很清楚,此次獻祭,他的實力必定能夠獲得驚人的提升。


    因此,這些日子,他都未曾修煉,恢複元氣,放鬆身心,心情無比愉悅。


    東湖街上,周道在路旁的食肆坐了下來。


    這家食肆乃是許大爺推薦的,名為【開一天】,它家的包子皮薄肉厚,鮮嫩多汁,與老王包子鋪的包子不相伯仲。


    周道坐定,照例點了一籠包子,一碗醬香拌麵,一碗鹹豆腐腦,呲溜呲溜地享用起來。


    “我就知道你在這裏。”


    就在此時,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


    周道抬眼望去,王玄之坐在了身邊。


    “你也來吃早餐?聽我的就對了,這家的包子味道可正了,尤其是他們家的羊腰子韭菜餡的,給你點一籠。”


    周道招呼著,王玄之並沒有吃早餐的習慣。


    基於前世的記憶,周道反複告誡過王玄之,熬夜加班,不吃早餐,不到三十,肯定進棺。


    作為修士,自然沒有這等苦惱,不過能夠在離開床榻之後,立刻享用一頓豐盛的早餐,難道不能稍微緩解一下即將開始的上班痛苦嗎?


    “那位白爺走了。”王玄之道。


    “白門樓!?”周道想了想,那位第一指揮使隱約便是叫這個名字。


    “本來就是來混事的。”


    “聽說林家倒是跟這位第一指揮使攀上了關係。”王玄之看看周道。


    “林家的眼光倒是毒辣得很。”周道目光凝起。


    “這胖子看著就像隻會撈油水的,林家這筆投資怕是要打水漂。”王玄之搖頭道。


    這位【第一指揮使】來到平江城,什麽事都沒幹,兒子倒是認了不少。


    “你真以為他隻是個樣子貨?”周道淡淡道。


    “怎麽?他還有什麽底細?”王玄之心頭一動,忍不住問道。


    周道拿起一個包子,露出笑意。


    這位第一指揮使的確藏得很深,不過那夜,在龍門堤壩,他卻是捕捉到了白門樓的氣息。


    畢竟,那種生死危局,這位第一指揮使也難以平複情緒,做到滴水不漏。


    “他的實力可是遠在我們的城司大人之上。”


    “什麽?”王玄之麵色微變。


    那個到處收兒子的胖子竟然是位【煉境九變】的高手?


    王玄之驚疑不定,不過他絲毫不會懷疑周道的目光。


    “藏得真夠深的。”


    “天下之大,臥虎藏龍,總有厲害的角色。”周道內心泛起了一絲漣漪。


    靜極思動,這天下,他終究是想去見見的。


    “對了,龍門的老爺子昨晚去世了。”王玄之突然道。


    周道握著包子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到底還是沒有撐過來。”王玄之感歎道。


    昨晚他跟龍傲在一起喝酒的時候,龍門派人前來傳信,龍傲當即就回去了。


    今天一大早,商天河也帶領禦妖司一眾高層,前往龍門吊唁。


    對於平江城而言,龍門的老爺子就是一塊活化石,他見證了平江城的發展,看慣了各方勢力的興衰,經曆了大大小小的風雨。


    這位老者在平江城擁有著極高的威望,說他在平江城百姓心中的地位遠在商天河之上也毫不過分。


    可以說,龍門的老爺子象征著平江城的一個時代。


    “油盡燈枯了嗎?”


    周道輕語。


    那一夜,龍門先祖化身屍妖,其力量著實恐怖絕倫,傷了那位老爺子的本源。


    他本就已經上了歲數,時日不多,受此一劫,可謂耗盡了最後的精華,油盡燈枯,終究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洪門,林家,九鼎商會……平江城大大小小的勢力都派人前往吊唁,這排麵可太大了。”王玄之感歎道。


    平江城的頭臉人物有不少,可並非人人死後都能享此哀榮的。


    “一個時代落幕了。”周道低頭,啃著他的包子。


    平江城最具權勢,最具威望的老人死了,他的時代結束了,江河流轉,浪潮不息,新人必將出頭,平江城將重新洗牌,迎來新的時代。


    隻是不知道,這個時代誰能獨立鼇頭,引領風騷。


    “袁門完了,龍門的幕後掌權人死了,洪門也隻有女子當家,曾經光輝至極的門閥啊……”


    王玄之不盡感歎。


    這世上沒用永恒不敗的勢力,數十年,乃至百年後,不知道平江城會是一番怎麽樣的光景。


    龍門,洪門到時候還在不在,會不會有人記得他們。


    “那已經不重要了。”周道輕語。


    像龍門老爺子這樣的人,畢竟曾經站在巔峰之上,對於平江城而言,他是英雄,亦是傳說。


    縱然歲月流轉,哪一天龍門不在了,至少,他曾經輝煌過,在這片土地上,讓人心生敬畏,讓各方勢力遵循規則,一言一語,皆是法令。


    “獨立鼇頭扶雲上,不以成敗論英雄……”周道喃喃輕語。


    “平江城的新時代開始了。”


    “我們的時代也剛剛開始!”


    周道的眼中閃爍著別樣的異彩,他站起身來,走入街道。


    “你去哪兒啊?”王玄之在身後問道。


    “今天我告假!”周道頭也不回,揮了揮手道。


    王玄之看著周道遠去的背影,不由地咧嘴一笑。


    “我們的時代……這座平江城實在太小了些!”


    這一天對於平江城而言是不平凡的。


    龍門那位掌舵數十載風雲的老爺子終究走了,各方勢力都在奔走,街談巷議,無非是這位老英雄光輝燦爛的一生。


    年少時,他也曾飆銳不凡。


    茗香樓的說書先生淚灑當場,豪飲一杯,大話過往,那位老爺子傳奇的一生娓娓道來,如同泛黃的書卷,細細品讀,曆久彌新。


    傍晚,周道回到家中,叮囑蛤釋奇看好門戶,緊接著便開始閉關。


    “該突破了!”


    周道充滿了期待,從青蟠寶袋中取出了最後一頭【三屍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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