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注定無眠。


    真爐山中先有赤霞衝天,異象驚動三百裏。


    到了後半夜,更是誇張,雷鳴震徹真爐山,緊接著,一陣如殺豬般的吼聲傳出,伴隨著動亂的雷霆。


    那聲音中的淒慘和憤怒,就好像是一頭公獅子被占據了領地,剝奪了繁衍後代的權利。


    “道哥,你昨晚聽到那山裏的動靜了嗎?”


    第二天,王小乙問了周道。


    “沒有啊。”


    周道搖了搖頭,他醉心於火神藏的修煉,全神貫注吸收煉化異火瓊漿,自然未曾留意到其他動靜。


    再者說,山裏的動靜跟他有什麽關係?


    “道哥,我們已經來半個月了吧,什麽時候可以回去?”


    “應該快了,聽說進入神塚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月。”


    周道走出靈府,看著平安墟的方向,也不知道小十三在裏麵怎麽樣了。


    對於神塚,周道充滿了向往,即便身在真爐山,他依舊能夠接受到那股召喚感。


    那裏對他而言,有著極致的吸引力。


    “等到聖跡顯化,希望可以進去。”


    周道不得不嚐試王小乙提出的辦法,通過聖跡顯化,神魂出竅,順著異象投影,摸進平安墟。


    在此之前,他可以將火神藏修煉成功。


    經過昨晚,周道煉化了異火瓊漿小半的精華,融入心髒,按照火神藏的功法運轉。


    按照這種速度,三五天內,他便可以練成【火神藏】,到了那時候,配合孽龍元王兩大真炁,周道的實力可以達到二十五倍“半步成罡”,一躍躋身真爐山十大強者。


    接下來的日子,周道深居簡出,除了修煉之外,便是與明東樓切磋道法。


    王小乙也時不時加入起來。


    三個男人之間的快樂,常人不可想象。


    這一天,練武場上,劍光縱橫,刀氣彌漫,【焱晶金剛石】鋪設的地麵上都浮現出一道道裂痕。


    煙塵中,兩道身影衝天而起。


    周道一抬手,孽龍化雷,元王生火,雷火法劍激蕩而生,淩厲的殺伐之氣震天動地,如一道驚鴻將明東樓的身影吞沒。


    轟隆隆……


    明東樓身軀震顫,雄渾的真炁好似一株靈香燃起,天地間的靈氣都變得狂暴,好像被這靈香般的真炁點燃。


    真炁歸元化液,聚如香火升天靈,這便是半步成罡。


    煙塵中,滾滾不竭的真炁化為巨大的獸首,將明東樓含在口中。


    雷火生劍芒,瘋狂地轟擊著那巨大獸首,引起的震蕩如狂風逆卷,橫掃十方。


    “龍虎山的飛顱符令!?”王小乙不禁動容。


    這是龍虎山秘傳的法門,斬殺大妖,汲取神魂,練成一道符籙,以本命精血煉化,關鍵時刻,真炁催動,可化為這等防禦大術。


    砰砰砰……


    明東樓頭懸飛顱符令,巨大的獸首護佑著他掠向周道。


    “斬!”


    豁然間,明東樓拔出了腰間的刀,鏽跡斑斑的刀身泛起刺目的光華。


    刀光如歲月穿梭,轉瞬之間,便已到了門麵,恐怖的真炁如天地一線,劃分陰陽。


    嗡……


    龍吟響徹,黑色的劍光在周道手中泛起,黑龍劍蕩起碧波萬道,生生擋住了那淩厲的長刀。


    與此同時,周道手掌震顫,孽龍炁化為玄奧符文,如深淵降臨,吞吐混芒。


    他一抬手,便探入那茫茫刀氣之中,輕輕一捏,隻聽得爆響驚天。


    霎時間,殺伐破滅,漫天刀氣在這一握之下豁然崩滅,化為狂風吹佛。


    “道哥太厲害了。”王小乙看得咋舌。


    明東樓號稱六刀魔君,在真廬山十大高手之中排名第七,位份還在池北瀾之上。


    在不動用增幅秘法的前提下,周道竟然可以跟他鬥得平分秋色。


    戰鬥到現在,明東樓手段層出不窮,連出七門術法,均被周道給破解了。


    至於周道,來來回回也隻有【雷火法劍】以及【九轉火丹功】。


    就這兩門術法,在他的手中卻發揮出難以想象的力量。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孽龍元王兩大真炁。


    砰砰砰……


    漫漫煙塵滾滾如怒江浪潮,席卷不止。


    兩道人影交錯分開,各自落到場外,強大的氣場將狂亂的煙塵吹散。


    “周道,你的實力有又強了。”明東樓凝神望去,眼中滿是感歎和讚賞。


    他為人孤傲,能夠入法眼的人並不算多,可是周道絕對算是一個。


    明東樓癡長周道八歲,境界也達到了半步成罡,更是身負龍虎山真傳術法。


    然而,如果不動用增幅秘法【六臂明王】,對於周道也是無可奈何。


    最讓明東樓感到驚疑的是,周道入住真爐山也才半個多月的樣子,可是他的實力比剛剛來的時候提升了一大截。


    那日在山外破廟前,周道還不是現在這樣的身手。


    “你進步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明東樓凝起目光,盯著周道,不禁感歎。


    “還是沒壓得住你。”周道微笑道。


    他和明東樓之間的戰鬥本就是切磋,留了很大的餘地,像真爐身,咒日印這樣的術法都未曾動用。


    至於蜉蝣劍訣他更是不敢輕易顯露,唯恐天下皆驚。


    即便如此,他也能夠跟明東樓戰得旗鼓相當,足見修煉火神藏讓周道的實力的確提升了不少。


    “你已經很強了。”明東樓搖了搖頭。


    “你的雷火雙劍以及九轉火丹功都是上品小術,可是在你手裏卻發揮出極品小術的威力。”明東樓歎道:“這簡直不可思議。”


    煉境高手修煉內神兵法。


    真境高手修煉得卻是真正的術法。


    術法也有大小高下之別。


    《禦妖司工作手冊》中記載,天下有十萬八千種小術,一千九百六十種大術,其中又分為初品,中品,上品,極品以及絕品五個等級。


    像周道的太乙雷法以及太乙火符都算是中品小術,後來他以咒日印為底子,將其融合,創造出【雷火法劍】,達到了上品小術的威力。


    至於九轉火丹功本身便是上品小術。


    當初在平安鎮的時候,周道便通過獻祭獲得了這門術法,隻是,那時候,他境界尚低,隻獲得了抱元歸一,凝練血氣的法門。


    後來在平江城,他神遊長生門,完善了九轉火丹功。


    進入京城之後,橫推敕靈宮香壇,獲得無字古碑終於算是真正掌握了九轉火丹功。


    即便如此,無論是【雷火雙劍】還是【九轉火丹功】也隻屬於上品小術的範疇。


    哪怕是祭祀一級神像覺醒真炁,也不可能打破這個界限,最多就是修煉得更快速,運用得更自如,能夠法會出該品階術法最大的力量。


    可是周道不同。


    無論是孽龍炁還是元王炁,乃是經過落日宗曆代先輩的設計和完善創造出來的真炁。


    它們在周道手中更是經過了不可想象的蛻變。


    孽龍炁,汲取千神殿的神妙,百種祭孽龍,極盡升華,方才踏入真境。


    元王炁,則是吞噬煉化了大秦龍氣,汲取天地運數,終於成就了它的變化。


    周道的身體容納孽龍元王兩大真炁,施展術法,威力便打破極限,提升了一個品階。


    不管是【雷火法劍】還是【九轉火丹功】都達到了極品小術的範疇。


    事實上,目前周道最厲害的乃是【真爐身】,乃是絕品小術。


    至於【咒日印】,應該已經脫離了此類範疇,隻不過周道還未完全掌握。


    “這些日子跟你交手,倒是印證了我心中不少的疑惑。”周道笑著道。


    他很慶幸能夠遇見明東樓。


    到了他這個層次,有李藏鋒那樣的名師指點固然重要,可是擁有一個同等級的對手,切磋印證也同樣可貴。


    在京城,有資格做周道對手的同輩幾乎寥寥。


    可是龍虎山乃是天下六大道門之一,門人弟子之中必藏無雙之輩。


    明東樓便仿佛磨刀石,將原本便鋒芒初露的周道打磨得越發銳意。


    “以你的年紀,前途不可限量,假以時日,必定可以辟海登龍門,名動天下知。”明東樓輕語。


    這是肺腑之言。


    他比周道癡長八歲,卡在半步成罡已經許久。


    可是周道不一樣,他還年輕,有足夠的時間去摸索前路,一旦尋到適合自己的道路,勇猛精進,光明無量。


    這讓明東樓的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個人來。


    王通!


    這位龍虎山最耀眼的弟子,比起周道,他已成大勢,將那驚豔世間無雙的天賦化為了真正的實力。


    “王通嗎!?”周道咀嚼著這個名字。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聽說此人。


    無論是誰,他們口中的王通都宛若神明轉世,光明萬丈,不可戰勝。


    無敵之姿可摘神。


    那是龍虎山這一世的希望,比起八百年前鎮壓一世的陳拙峰更加讓人期待。


    “不用著急。”明東樓笑著道:“以你的天賦,努力一些,早晚會遇上的。”


    對於龍虎山弟子而言,這已經是很大的讚許了。


    畢竟,王通那樣的存在,並非誰都可以與之相遇。


    “對了,九月初九,將會有一場舉世矚目的約戰,到時候你也可以見識一下王通的風采。”


    “王通的約戰!?”周道心頭微動。


    連明東樓都推崇備至,奉若神明的存在,他竟然還會與人約戰?


    在那等存在眼中,誰可為其對手?


    “他的敵手是誰?”周道好奇,忍不住問道。


    “那人的名字叫做……”明東樓想了想,唇角輕啟,吐出兩個字。


    “林戒!”


    嗡……


    周道的大腦一陣轟鳴,這個名字宛若漫漫黑暗中的一縷光明,揭開了那塵封的灰燼。


    “師兄,我好想吃雞腿。”


    “師弟,我們落日觀雖然沒落,可是有些戒律還是要守的。”


    破敗的道觀外,大雨滂沱。


    兩道幼小的身影靠坐在大門前,看著急匆匆往回趕的行人。


    小周道眼巴巴地望著旁邊比他高出一頭的身影。


    “師弟,過些日子,我可能便要離開平安鎮了。”


    “師兄,你要去哪兒?”


    小周道露出疑惑之色。


    “我們這一脈,每代必定會有兩名弟子,一名在外擋著風雨,一名在家傳承香火。”


    清冷的道觀,那高瘦的背影顯出一絲落寞和孤獨。


    小周道眼巴巴地望著,神情恍惚,沒聽明白。


    “小東西,好好活著,大師兄在外麵給你撐著傘。”


    寬厚的大手落在周道的頭上,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師兄,我餓了,真的想吃雞腿。”小周道饞哭了。


    “師弟,我們修行之人,要斷絕六欲,你這是妄念。”


    大師兄語重心長,拿著雞腿,吃得滿嘴流油。


    塵封的記憶化為鮮活的光影在周道的腦海中浮現,點點滴滴,湧上心頭,說不出的五味陳雜。


    “九月初九嗎!?”周道喃喃輕語。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如刀,轉身走向練武場的出口處。


    “道哥,你去哪兒?”王小乙在身後追問道。


    周道沉默不語,大步流星。


    “該突破了。”


    這一夜,周道孤身一人,來到了距離真爐山三百裏之外的一片大澤。


    圓月高懸,夜風吹過湖麵,蕩起層層波光嶙峋。


    “就這裏吧。”


    周道盤坐在湖邊,祭出一道明黃色符籙。


    大地不動符,此乃九星符籙,催動此符,可以投射出一道覆蓋十裏範圍的玄光,鎮壓任何動靜,不讓氣息外泄。


    今夜,周道便要練成五神藏中的【火神藏】,玄功大成,動靜必定驚人。


    所以他才遠離真爐山,選擇了此地。


    “開始吧。”


    丹田處,孽龍元王兩大真炁緩緩飛升,纏繞著幾乎已經快要煉化殆盡的異火瓊漿。


    一縷縷炎氣好似小龍般,從那團凝縮的異火瓊漿中逸出,鑽入周道的心髒。


    此刻,周道的心髒已經化為赤紅色,好似大焱烈烈,散發出可怕的波動。


    轟隆隆……


    霎時間,恐怖的火焰從周道的毛孔中噴薄而出,好似火山爆發,旁邊的湖泊都在沸騰,白氣茫茫,衝天而起,籠罩著這片大澤。


    ……


    真爐山,靈府前。


    赤霞漫天,在月華的照耀下顯得無比妖異。


    真爐山中生赤霞,水火同天妙生花,後人若問前人法,平安尊號落誰家?


    蘇懸雨走出靈府,夜觀天象,口中喃喃,俏美的臉上露出異色。


    “師姐,你去哪兒?”洛小和問道。


    “我出去轉轉,片刻便回。”


    蘇懸雨囑咐兩句,化為燦爛星芒,破空飛走,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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