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上林春”的竹葉青和臘牛肉、五梅鴿子、魚羊雙鮮,都是遠近馳名的,所以他們現在正在上林春。


    陸小鳳是個很講究吃,也很懂得吃的人。


    “這都算是什麽回答?”陸小鳳喝了杯竹葉青,苦笑道:“這一桌子酒菜最多也隻有五兩銀子,這見鬼的回答一個卻要五十兩。”


    李琦笑道:“你若是想請我師傅出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陸小鳳道:“難道連你也不能請不動?”


    “且不說我請不動,就算我請得動,我也不會為了你這個不相幹的人去麻煩師傅的。”李琦道,“你還是去請西門吹雪靠譜一些。”


    陸小鳳拉著一張苦瓜臉:“大通大智說沒有法子,這算什麽回答!”


    花滿樓淡淡的笑著,道:“他說沒有法子,難道就真的沒有法子?”


    陸小鳳道:“西門吹雪既有錢,又有名,而且還是個徹底的自由漢,從來也不管別人的閑事,再加上六親不認,眼高於頂,你對這個人能有什麽法子?”


    花滿樓道:“但有時他卻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奔波三千裏去複仇。”


    陸小鳳道:“那是他自己高興,他若不高興,天王老子也說不動他。”


    李琦笑道:“這個西門吹雪和我師傅的性格還是蠻相似的嘛!我師傅也是個唯我獨尊的性子。”當然,除了在師叔麵前。想到葉孤陽在葉孤城麵前狗腿忠犬的弟控模式全開的模樣,李琦在心中默默地補充了一句。


    花滿樓微笑道:“無論如何,我們這次總算沒有空跑一趟,我們總算已知道,大金鵬王說的那些事,並不是空中樓閣。”


    陸小鳳道:“就因為他說的不假,所以這件事我們更非管不可,就因為我們要管這件事,所以更少不了西門吹雪這樣的高手相助。”


    花滿樓道:“他的劍法真有傳說中那麽可怕?”


    陸小鳳道:“也許比傳說中還可怕,從他十五歲時第一次出手,直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能在他劍下全身而退的。”


    “那可不一定。”李琦撇撇嘴,“我也是十五歲時第一次出手,直到現在無一次失手。”


    陸小鳳看著李琦戲謔道:“那就請李女俠出手相助好了?”


    “出手就出手,我也不差啊!”李琦對陸小鳳語氣中的敷衍玩笑感到很沒麵子。“不過我的出手費很高的。”


    陸小鳳見李琦把他的話當真了,連忙道:“我們要對付的既不是普通人,也不是一個人。” 他又倒了杯酒下去,接著道,“獨孤一鶴若真是青衣樓的主人,他手下就至少有五六個很難對付的人,何況,峨嵋派本身就已高手如雲!”


    花滿樓道:“我也聽說過峨嵋七劍,三英四秀,都是當今武林中,後起一代劍客中的佼佼者。”


    “浪得虛名而已!”李琦對葉孤陽頗為讚賞的西門吹雪或許隻是不服氣,並沒有自大的認為她能比他厲害。但對於峨眉的三英四秀還真沒有放在心上。


    陸小鳳看到她那副自傲的樣子,又道:“閻鐵珊‘珠光寶氣閣’的總管霍天青,卻比他們七個人加起來還難對付,這個人年紀不大,輩份卻極高,據說連關中大俠山西雁,都得叫他—聲師叔的。”


    “霍天青?”李琦秀眉微皺,她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


    陸小鳳取笑道:“怎麽,被嚇到了?”


    李琦也顧不得去回憶那似曾相識的感覺了,氣呼呼的道:“不過是仗著輩分罷了,說不定就是個繡花枕頭呢!”


    陸小鳳笑而不語,不予爭辯。


    花滿樓道:“這種人怎麽肯在嚴立本手下做事?”


    陸小鳳道:“因為他昔年在祁連山被人暗算重傷,嚴立本曾經救過他的命。”


    花滿樓道:“霍休常年蹤影不見,他那龐大的財產,當然也有極可靠的人照顧,那些人當然也不是好對付的。”


    陸小鳳道:“一點也不錯。”


    花滿樓道:“所以我們非把西門吹雪找出來不可。”


    陸小鳳道:“完全說對了。”


    “喂,你不是說讓我出手的嘛?”李琦深深的覺得她被小看了。


    陸小鳳沒想到她居然當真了,訕汕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道:“我怎麽忍心讓你這個嬌滴滴的美女去對付那些粗魯的漢子呢!”


    “油嘴滑舌!”雖然對陸小鳳小覷她有些不滿,但還是被他的話哄得心情好了不少。


    “而且你出手費太貴,我又太窮了。”陸小鳳又笑嘻嘻的補充了一句。


    李琦扔了個白眼給他。


    花滿樓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們能不能用激將法,激他出來和這些高手一較高低?”


    陸小鳳道:“不能。”


    花滿樓道:“為什麽?”


    陸小鳳道:“因為這人非但軟硬不吃,而且聰明絕頂就跟我一樣。”


    李琦忍不住為他的自戀諷刺了一把:“陸小鳳,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謙虛者說,我和他一樣;自戀者說,他和我一樣。”


    陸小鳳笑了笑,道:“我哪裏自戀了。”


    李琦哼了一聲:“你就是個自戀狂!”


    陸小鳳搖頭笑了笑,接著道:“本來就是如此。若有人對我用激將法,也是連半點用都沒有的。”


    花滿樓又沉默了很久,緩緩道:“我有個法子,倒也可以去試一試。”


    陸小鳳道:“什麽法子?”


    這個法子花滿樓還沒有說出來,就忽然聽見門口發生一陣騷動,一陣驚呼。


    一個人踉踉蹌蹌的從門外衝進來,一個血人。


    四月的春陽過了,正午已偏西,斜陽從門外照進來,照在這個人身上,照得他滿身的鮮血都發出了紅光,紅得令人連骨髓都已冷透。


    血是從十七八個地方同時流出來,頭頂上、鼻子裏、耳朵裏、眼睛裏、嘴裏、咽喉上、胸膛上、手腕上、膝蓋上、雙肩上,都在流著血。


    就連陸小鳳都從未看見過一個人身上有這麽多傷口,這簡直令人連想都不敢想。


    這人也看見了他,突然衝過來,衝到他前麵,用一雙已被鮮血染紅了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肩,喉嚨裏“格格”的響,像是想說什麽。


    可是他連一個字都沒說出來,他的咽喉已被割斷了一半,但他卻還活著。


    這是奇跡?還是因為他在臨死前還想看陸小風一麵,還想告訴陸小鳳一句話?


    陸小鳳看著他猙獰扭曲的臉,突然失聲而呼:“蕭秋雨!”


    蕭秋雨喉嚨裏仍在不停的“格格”直響,流著血的眼睛裏,充滿了焦急、恐懼、忿怒、仇恨。


    陸小鳳道:“你是不是想說什麽?”


    蕭秋雨點點頭,突然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慘呼,就像是一匹孤獨、饑餓、受了傷的狼,垂死前在冰天雪地中所發出的那種慘呼一樣。


    然後他的人突然一陣抽搐,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鞭子,重重的抽在他身上。


    他想告訴陸小鳳的,顯然是件極可怕的秘密,可是他永遠說不出來了。


    他倒下去時,四肢已因痛苦絞成了一團,鮮紅的血,已漸漸變成紫黑色。


    陸小鳳跺了跺腳,振起雙臂,高大的身子就像是飛鵬一樣,掠過了四五張桌子,從人們的頭頂上飛出,掠到門外。


    李琦看著慘死的蕭秋雨,冷笑一聲:“敢殺我看中的對手,活的不耐煩了。” 她緊跟著也掠出門外。


    李琦聽見左邊的那條街上傳來一陣驚呼,一陣騷動,連忙趕了過去。


    一輛漆黑的馬車停在一間藥鋪中,馬已倒了下去,嘴角還在噴著濃濃的白沫子。


    趕車的人也已倒了下去,嘴角流的卻是血,紫黑色的血,一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青布衣裳,他的臉也已扭曲變形,呈現出死黑色。


    車門已經被陸小鳳拉開了,車廂裏的座位上,竟赫然擺著一對銀鉤。


    銀鉤上係著條黃麻布,就像是死人的招魂幡,上麵的字也是用鮮血寫出來的:“以血還血!”


    “這就是多管閑事的下場!”


    銀鉤在閃閃的發著光。


    花滿樓輕撫著鉤鋒,緩緩道:“你說這就是勾魂手用的鉤?”


    陸小鳳點點頭。


    花滿樓道:“勾魂手就是死在蕭秋雨手上的?”


    陸小鳳長長歎息,道:“以血還血!”


    花滿樓道:“但另外一句話,卻顯然是警告我們不要多管閑事的。”


    陸小鳳冷笑道:“青衣樓的消息倒真快,但卻看錯人了。”


    花滿樓也歎了口氣,道:“他們的確看錯了人,青衣樓本不該做出這種笨事的,難道他們真的認為這樣子就能嚇倒你?”


    這世上有種人天生就是寧折不彎的牛脾氣,你越是嚇唬他,要他不要管—件事,他越是非管不可的。


    陸小鳳就是這種人。


    現在你就算用一百八十把大刀架在他脖子上,這件事他也管定了。


    他緊緊握著銀鉤,忽然道:“走,我們這就去找西門吹雪,現在我也想出了一種法子對付他。”


    花滿樓道:“什麽法子?”


    陸小鳳道:“這次他若一定不肯出手,我就放火燒了他的萬梅山莊。”


    李琦看著陸小鳳離去的背影,輕輕的歎了口氣。


    這個陸小鳳還說激將法對他沒用,現在中了這麽簡單的激將法還不自知。


    不過,她並沒有打算提醒陸小鳳,因為她已經想起了她在哪裏聽過霍天青這個名字了。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沒有葉孤陽和葉孤城的戲份,大家表著急哦!畢竟他們是主線劇情,但我也要寫一些支線劇情嘛!其實這些劇情都離不開葉孤陽在幕後策劃。劇透一下,霍天青是葉孤陽的人哦,所以李琦覺得他的名字很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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