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風號靈艦。


    甲板前後,分別立著八根深紫色的柱子,高約三丈。


    每根柱子表麵都烙印著大大小小的符文咒語,看起來晦澀難懂,古老異常。


    而在這石柱頂端各蹲著一隻三角犀牛石像,栩栩如生,姿勢各異。


    方才眾人感受到的恐怖氣息,正是從柱子中散發出來的。


    想必這幾根不同尋常的柱子便是弑風號的攻擊手段了。


    陳平路過時,默默生出了警惕的心思,但旋即啞然一笑。


    他又沒打算在靈艦上惹是生非。


    平安低調的抵達雙城海域,才是他的初衷。


    “道友,請盡快回船艙落座。”


    十幾名周家築基,在甲板上來回巡視。


    一旦發現有人長時間原地逗留,就會好言相勸的指明船艙位置。


    江衣燼領頭,帶著眾人沿樓梯登上了第四層。


    “就是這了。”


    在一處紅色岩石的大門前,江衣燼指著左手邊令牌狀的孔位,把船票緩緩嵌入。


    “喀嚓”


    石門朝兩方打開,眾人眼前豁然開朗。


    裏頭是一間十丈方圓的大廳,東南西北四個角落,各有幾座密室。


    客廳中央的水泉邊,種植了為數甚多新鮮的瓜果,散發誘人的清甜香氣。


    這些一階靈果都是免費供船客食用的。


    若想吃高階的果子,自然需要向周家購買。


    “環境不錯,五千靈石值了。”


    徐喬喬當先一閃,進入大廳,左看看右看看的轉了幾圈,一指北邊的兩間密室,笑嘻嘻的道:“葉道友,你可願住在我旁邊?”


    陳平古井無波的從他身側走過,隨手推開西麵的密室大門,扔了一個蒲團進去,淡淡的道:“我就住這間了。”


    此處距離窗戶最近,發生意外也能及時遁走。


    “嘿嘿,葉道友修為最低,保命是頭等大事,黎某理解。”


    黎宏燕一聲怪笑後,說道。


    然而,他話音還沒落盡,就見寒婉雙身形一晃,飛入了陳平隔壁的住所。


    接著,眾人紛紛找到中意的密室,關上了大門。


    修士之間,自然不會像凡人坐船那樣無聊,時不時的聚會喝酒什麽的。


    區區數十天,隨便修煉一門秘術或者煉製一爐丹藥,時間就轉瞬即逝。


    ……


    陳平迅速從懷內掏出十數杆五顏六色的陣旗,往密室的各個角落輕輕一拋,頓時幾個小型法陣,罩住了此屋。


    布下重重警戒禁製後,他在石室內的一個蒲團上,盤膝坐下。


    過了一會,一道速度頗快的綠芒直接射入船艙,甚至沒有同周霧春招呼一聲。


    如此明目張膽的行徑,也隻有攬月閣的閣主吳飛荷才有這個底氣了。


    申時一至,隨著一聲巨大的呼嘯,弑風號緩緩地駛離了碼頭。


    陳平雙眼一眯,謹慎無比的釋放神識,繞著船身,一寸一寸的掃視起來。


    當下的靈艦,共計兩百餘位修士。


    築基期占據了絕大部分,接近兩百人,練氣修士隻有七名。


    而元丹修士,除了他之外,就是吳飛荷、周霧春。


    令陳平比較顧忌的周家假丹周潛洪,並沒有偷偷的隨舟出發。


    其應該是考慮到更換了中型靈艦,又有吳飛荷壓陣,這股守護力量已經足夠的強悍。


    實際上,周家的盤算不無道理。


    縱觀攬月海域,靈艦失事的幾率一般在一成左右。


    除非像鄧家與斐鴉嶺邪修之間,存在著不死不休的仇怨。


    否則,雙城邪修不會竭澤而漁的隻盯著某個勢力追殺。


    ……


    待靈艦一口氣航行了兩千六百裏,確定周潛洪不在後,陳平更加的肆無忌憚了。


    一絲神識甚至洞穿了樓梯的禁製,往頂層的某處超大包廂延伸而去。


    如今,他是這艘巨船上神通第一的修士。


    若發起狠來,把一船的生靈屠殺殆盡,也並非多難。


    靈艦的六層隻有兩個包廂。


    其中一間布置的優雅簡樸非常。


    偌大的空間,隻擺放著一張白玉雕刻成的床榻,以及一些桌椅和幾盆奇花異草。


    此刻,一男一女兩位修士正盤腿對坐,抿茶交談。


    “吳飛荷,周霧春。”


    陳平心中一動,一縷無形無質的神識纏上了大廳中擺放的花瓶。


    他可沒什麽擔心的。


    兩人皆是元丹初期修士,神魂強度不到他的三成。


    此般巨大的差距,即便布置了隔音禁製和陣法,也擋不住他的窺視。


    “臨走前族兄曾說吳閣主聯係了另一方勢力的靈艦,現在弑風號已然出島,周某想知道,究竟是哪一邊的朋友?”


    衝上首的女子一抱拳後,周霧春神色平靜的道。


    “溪口海域一帶,除了你周家,也唯有陰羅宗才有開辟雙城航線的實力了。”


    吳飛荷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


    “嘿嘿,和周某的猜測一致,吳閣主果然好本事!”


    訕訕的笑了笑,周霧春甕聲甕氣的道。


    而陳平一聽到“陰羅宗”三字後,也是神色一變的挑了挑眉毛。


    這陰羅宗可不是默默無聞的小角色。


    談及攬月西部海域的頂級勢力,萬萬繞不開溪口周家以及陰羅宗。


    此宗的實力不遜色於溪口島。


    宗內有一位靈體天成的元丹大圓滿修士,據傳神通不在周潛洪之下。


    但兩大比鄰勢力的關係好像不太友好,一百年多前,甚至爆發過一次修士戰爭。


    最終,還是攬月宗的顧真人出麵調解,兩家方才鑄甲銷戈。


    “本閣主清楚,你周家與陰羅宗素有間隙,可大家都是我攬月麾下的左膀右臂,沒必要過分的敵視。”


    吳飛荷淺抿了一口靈茶,淡淡的道。


    見她扯起了攬月宗的大旗,周霧春隻好僵硬的點點頭,道:“周某省得,邪修和妖獸是我等的大敵,一切以平安抵達雙城海域為重。”


    “周道友是個明事理的人。”


    吳飛荷話語稍停,接著又道:“陰羅宗那邊的護船修士乃是熊道友,他的脾氣周道友必然略有耳聞的,你盡量不要去招惹他。”


    “熊鼎天!”


    周霧春眼睛一縮,尷尬的道:“吳閣主說笑了,熊道友威名赫赫,我絕不是他的三合之敵,怎敢主動的挑釁。”


    “嗯,如此就行了。妾身身為溪口島攬月閣的閣主,自然與你周家更親近一籌,熊道友若故意生事,本閣主也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狹長的狐狸眼一眨,吳飛荷笑吟吟的道。


    “多謝吳閣主袒護。”


    周霧春籲了口氣,趕緊說道。


    此時此刻,他的心煩意亂卻是無法向人訴說。


    上次護船失利,給他的名聲造成了極大的打擊。


    說起來,靈艦被劫,還真不能怪他神通低微。


    毒竺島本就是雙城海域十大頂尖的邪修陣營之一。


    五年前,毒竺島出動了兩位元丹的中期修士截船,他能保住小命,已是天大的幸事了。


    他的兩位親侄子,都死在了那場禍事之中。


    外界居然還在傳他和邪修勾結,聯手鯨吞財物,差點沒把他氣得夠嗆。


    這回,又輪到他護持遠海航線。


    那些小輩們搶空了套房船票,抱作一團;吳飛荷動用職權,聯絡了陰羅宗,壓根是在明晃晃的藐視他啊!


    周霧春愈發的火大,但突然想起族兄的一番告誡後,滿腔的怒意頓時化為了虛無。


    “遙想當年,為兄元丹初期之際,因為鬥法手段匱乏,也時常受到他人的質疑。但如今我成就假丹之身,縱然後續道途無望,可包括攬月宗的幾位山主在內,誰不讓我三分?”


    “霧春,修為的晉升是一個緩慢且持續積累的過程,你隻需和自己比,每一個階段都能進步一節,就無愧此生修道一場了。”


    族兄周潛洪語重心長的肺腑之言,令周霧春的情緒漸漸平息。


    他尚且年紀輕輕,並非毫無突破金丹的機會。


    屆時,這趾高氣昂的吳飛荷,還不是要卑躬屈膝的喊他一聲前輩?


    “周道友,無事就請出去吧,本閣主打算閉關修煉了。”


    見一名男修在自己的房間裏呆神發愣,吳飛荷眼裏劃過一絲不耐,冷冷的道。


    “吳閣主若有需要,吩咐下人即可。”


    周霧春淡然自若的拱拱手,接著推門而出。


    轉過身後,他的瞳孔中迸射出銳利的神采,好像回到了當年打散三重天劫的時候。


    ……


    “熊鼎天?”


    陳平沉吟著,暗中思索了一下。


    此人是陰羅宗排名第二的大高手,本身元丹後期的境界不提,貌似還是一位聲名在外的傀儡師。


    不過,陳平也沒太放在心上的。


    不是半步金丹級別的強者,已無法給他帶來多少威脅。


    “吳飛荷欲進獻給殷真人的寶物,看來十分的珍貴嘛。”


    陳平摸著下巴,露出一絲詭異之色。


    聯絡兩艘靈艦,數位元丹修士押送的東西,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


    “嘿嘿,倘使是五、六階的礦石,又或是雷屬性的重寶,就別怪陳某人辣手摧花了。”


    眼中精芒流轉,陳平決定不收回潛伏在吳飛荷房間的那縷神識。


    跟著,他手一翻,一枚嶄新的玉簡飛射出來。


    這是先前登船之際,侍女贈送的行程圖。


    此去雙城海域,路程總共十三萬裏,耗時九十五天整。


    按道理,十幾萬裏的距離,以中型靈艦全力行駛的速度,用不了半月。


    但既然是深海航線,自是帶了一些商船的性質。


    一路上,弑風號將途經二十一座三級島嶼,三十多座二級島嶼,最終的目的地則是浮幽城。


    雙城海域廣闊無邊,論及人族最聚集之地,莫過於浮幽城和衍寧城。


    浮幽、衍寧二城,卻並不是緊緊相連的,而是間隔了八萬裏海路,一東一西,仿佛嘴巴裏的兩顆利齒,狠狠咬在了天獸山脈附近。


    攬月、幽火鎮壓浮幽,劍鼎、三絕殿入主衍寧。


    兩城雖同屬人族,共抗妖獸,但赫然分成了兩大派係。


    如此明確的勢力劃分,一直維持了數千載。


    因此,攬月麾下的船班,是無法直接開到衍寧城的,隻能在浮幽城的港口停靠。


    對此,陳平倒不置可否,沒有什麽意見。


    畢竟無論浮幽城,還是衍寧城,都代表著元燕群島最高端的修煉水平。


    ……


    一天後。


    侍女敲響了石門,告訴眾人弑風號即將在一座二級島嶼停留半日。


    但江衣燼、寒婉雙、徐喬喬等人皆是溪口城的常住修士,對二級島嶼當然提不起興趣,一個個閉門不出,懶得理會。


    又過了兩天,路過第一座三級島嶼時,江衣燼一眾憋不住了,都打算上島遊曆。


    婉拒了此人一同行動的邀請,陳平單獨飛進了島中。


    五個時辰不到,他便失望的返回船艙。


    這座三級島嶼遠不及溪口城繁華,別說精品的修煉丹藥,哪怕普通的三品丹藥也難得一見。


    “咦,此女掌握的這門神通似乎頗為不凡。”


    密室內,陳平神識一動,向上方斜掃了一眼。


    隻見吳飛荷正端坐在蒲團上,口吐黃霧,一雙瞳孔中居然現出了一朵旋轉的雪花,有些刺目耀眼。


    看樣子是在修煉一門瞳術神通。


    相較於其他類術法,瞳術還是很罕見的。


    陳平修習的幻真目,也隻是黃品上階。


    但觀吳飛荷這門瞳術的氣息和異象,大概率是玄品的功法。


    攬月宗好歹是金丹宗門,內有玄品的瞳術傳承,亦不稀奇。


    “散!”


    雙手一捏印訣,吳飛荷把周身的黃霧盡數吞噬,結束了一個周天循環。


    繼而,她屈指連彈,布下了數層禁製後,張嘴噴出了一方鑲嵌明珠的玉盒。


    見此一幕,陳平精神大振,望眼欲穿的祈盼此女的下一步動作。


    “唉,也不知殷老祖會不會喜歡。”


    吳飛荷麵現一絲糾結之色,不疾不徐的打開了盒蓋。


    盒內,躺著一塊拇指大小的碧綠晶石。


    猛一看此石,有些類似木屬性靈石磕碰下來的殘缺一角。


    但表麵的皺皮和一圈圈年輪狀的花紋,都意味著這絕非是普通的靈石。


    此物甫一出現,便散發出一絲稀薄的木屬性靈氣,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神異之處。


    單從外型看,這隻是一件連一階寶物都稱不上的怪玩意。


    “原來是木元之靈,難怪能讓攬月閣撿了大漏。”


    陳平抿抿嘴,往儲物戒上一摸,手掌中多了一顆水藍色的物品。


    湊近一瞧,竟然和吳飛荷拿出的晶石外形酷似,連邊角處的花紋和皺皮如此細節的地方都別無二致,仿佛一個模子刻印出來的。


    隻不過,他手中的這顆呈藍色,釋放的也並不是木靈氣,而是稀薄無比的水屬性靈氣。


    說起來,這物原是奇淵散人的藏品。


    他記得當年武輝島佟家請奇淵對付滄極宗,可是付出了一份令其心動的報酬。


    但奇淵早已神魂俱滅,陳平也不清楚佟家給此人的寶物,是否就是他手裏的這枚水元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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