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中,陳平都在做著各種各樣的準備。


    他雖然決定吞服銀葉,可也要把風險降到最低。


    腳下的池塘,靜止不動的水麵竟然是淡銀之色,粘稠冰涼,給人一種幽寒至極的感覺。


    這是他特意配置的靈液。


    添加了幾十種愈合傷口,溫養經脈的高階靈草,一次性花費了數千枚中品靈石。


    接著,陳平又在儲物戒裏翻找了一圈,把三粒品質最好的療傷丹藥擺在了身邊。


    連有利於肉體恢複的羅宵鬆,也被他拿了出來以防萬一。


    做完充足的準備後,陳平稍稍安心,臉色一鬆下,輕飄飄的往靈液池中徐徐落去。


    繼而,他右手捏著銀葉,輕輕一扯,切下三成左右的葉片。


    此葉中蘊含著極為龐大的能量,他自然不敢一口氣吞掉。


    下一刻,陳平麵色平靜的將殘葉放入了嘴裏。


    起先的口感倒是脆生生的,與曬幹了的海草一般。


    而且,幹巴巴的一點味道都無。


    不過,當殘葉順著喉嚨入腹後,陳平頓時臉色一變。


    那些碎小的葉體仿佛活了過來,紛紛收縮在一起,並凝結成了一條銀燦燦的河流,波濤洶湧,給他一種身體裏裹滿了一大團岩漿般的感覺。


    陳平馬上意沉丹田,調動了各大靈穴中儲備的火靈力,從四麵八方包裹了上去。


    但令他表情一沉的是,這道藥力所化的銀色河流根本無視他的靈力攔截,直接就從中滲透了出來,像一根根無比細小的尖刺一般,在他的體內以驚人的速度來回穿刺。


    巨大的痛楚讓陳平本能的齜牙咧嘴,並發出一聲聲怪異的低喝,一身的法力也控製不住,那銀流一下在他五髒六腑化了開來。


    緊跟著,一層銀色的霧氣從體內一閃冒出。


    身體裏的壓力驟然激增,將經脈擠壓的微微變形。


    銀葉散發出的磅礴藥力,不斷對陳平的肢體造成衝擊。


    一股股的鮮血,從他的七孔之內噴湧而出。


    縱使疼的快要陷入昏睡,四肢百骸傳來的劇痛,卻讓陳平不斷地抽搐,神態猙獰。


    如果是真正的體修,現在就可以穩定心神,抓緊時機的運轉功法,引導藥力轉動周天,自然而然的將其化為自身的力量。


    但陳平沒有煉體功法的循環指引,隻能讓藥力自主發揮。


    他要做的,就是忍受痛苦,保持清醒,阻止這銀流侵入識海摧毀他的意識。


    幸虧他提前配置了靈液。


    一絲絲濃稠的溫暖氣息從毛孔鑽入,使得身體的傷疼減輕了小半。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經脈都開始產生微微的麻癢之感。


    浸泡在池裏的肌膚,仍然隱隱生疼,不過相比之前,已是微乎其微的了。


    “元丹大圓滿的煉體之境。”


    陳平目光一動,在靈液池裏直接盤膝坐下,緩緩閉上雙目,調理起體內的狀態。


    此時,他渾身流淌著充沛無比的力量,一抓之下,毫無意外地可以捏碎一塊質地堅硬的三階礦石。


    這便是煉體的最大優勢。


    有強橫的鍛體寶物,就能在相對短的歲月裏迅速提升實力。


    正因為此點,在資源豐富的遠古時期,體修的輝煌隨之達到了頂峰。


    當然,七、八階的鍛體之物縱然在任何時代,都是珍惜萬分的。


    真正走到化神之境以上的遠古體修,仍是鳳毛麟角。


    況且,體修的境界越高,有效煉體寶物的階位也高的令人發指。


    煉化一份七、八階的寶物,往往需要數百甚至上千載的時間。


    此過程,不像法修吸納靈氣打坐一樣簡單,能隨時停止。


    長時間的持續閉關,伴隨的是許多無法預料的危險。


    目光移向岸邊,盯著剩下六成多的銀葉,陳平皺了皺眉。


    說實話,先前在金珠空間的光幕裏見到那株蒼天古樹的浩瀚異象,他還以為這是一片至少六階的煉體重寶。


    不過,親自嚐了效果後,他否認了原來的判斷。


    使用掉三成銀葉,修為才堪堪突破了一小階,也未繼續推進到大圓滿巔峰。


    如果是六階之物,怕是那一點就足夠他衝入金丹了。


    這讓陳平有些疑惑。


    光幕裏眾修大費周折的布陣催生種子,竟隻是為了培養一株五階靈木?


    其中的原委,實在令人無法理解。


    麵對超乎能力範圍的事件,陳平一向不會做無意義的多想。


    伸手一揮,銀葉落入手中。


    陳平的瞳孔裏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野心。


    他要一鼓作氣,借助銀葉成為一名金丹期的體修!


    別的先不提,一份天大的機緣擺在眼前,試問誰能抵禦得住?


    另外,他這次沒有鏟除竇瀚海,導致兩門天品功法的跟腳泄露了出去。


    即便他極力隱藏身份,可細細一深思,還是有暴露的風險。


    比如自爆破掉丹域的幾十件道器,基本是得自七凰商會的戰利品,逃跑時施展的魔羅遁影步,也較為的顯眼。


    沿著線索查下去,未必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所以,陳平必須要盡快增強自己的神通,求一個自保的本錢。


    至於肉身金丹後,會不會被飛天宗秘境的規則所排斥,壓根就不在他的考慮之內了。


    就算不能進去又如何?


    在自身的安危麵前,秘境之寶就如浮雲流星,無任何對比的意義。


    坦然的一笑,陳平兩指夾著銀葉,放入舌尖一卷,開始了肉身大境界的突破。


    熟悉的銀流重新出現,比先前更壯大了不止一倍,在接觸五髒的瞬間,一股股洶湧澎湃的精純能量順著經脈往渾身狂注而入。


    來勢之凶猛,讓陳平一陣心驚肉跳。


    他當即定了定心神,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巨浪。


    “轟!”


    狂躁的藥力立刻帶著純粹的浩瀚氣息翻滾著。


    在銀流持續不斷的撞擊中,每一下撞來都好像挨了一計通靈道器的猛劈般痛入骨髓。


    可想而知,這鋪天蓋地的撕扯,給他施加的痛苦,用言語絕無法描述。


    如同正經受著靈火的烘烤,他在劇痛中進入微妙的狀態,能感受到身邊最細微的塵埃,身體的敏感一下被放大了百倍。


    在千刀萬剮的疼痛中分心,他自身用於抵抗的法力便會失去控製。


    萬幸的是,他的神魂有金甲的保護,還不至於立馬陷入昏厥。


    “喀嚓”


    周身的筋骨嘎吱作響,筋肉肌膚不斷被巨力衝破,崩裂之後又再次重塑。


    靈液之中,血色越來越濃,在陳平的四周擴散彌漫,絲絲氣血交織,猶如編織起一個巨大蠶繭,把他牢牢束縛。


    耳邊,似真似幻的聲音響起,風雷怒吼、巨木低吟。


    一層層銀白色的光華不斷亮起,照射周遭,讓迷蒙的血氣顯得越發神秘。


    在踏出這一步之後,陳平整個人就進入了一個奇妙的狀態。


    整個人靜靜的站在靈液池裏,識海之中浮現起那株在光幕裏所見的蒼天古樹。


    那粗壯龐大的身軀撐天接地,無邊的威勢從它身上傳出。


    那大樹身具莫大的威能,軀幹一搖間,無盡風龍盤旋直上,仿佛能碾碎星辰。


    陳平心中驚駭的同時堅定了信念,那是強橫的肉身之力,沒有一絲的能量波動,純粹的肉體力量就足以打破一切。


    與此同時,體內的銀葉之力爭先恐後的向陳平湧來,很快形成一股風暴把他包裹。


    如果此刻外界有人看著陳平突破,就會看到他的身上忽然傳出一股滄桑又詭異的氣息,然後一股股奇特的能量不斷從身體綻放。


    繼而,又被陳平所吸收,而那股血色之氣還引動了大量的天地元氣,一道道純銀色的光華從他身上溢出,明豔的不可直視。


    “轟”


    “轟”


    下一刻,身體迎來了最終的蛻變,那無處安身的能量仿佛引動了火山爆發。


    陳平眉頭下意識的一皺,臉龐上一股異樣的銀白之氣浮現而出。


    刹那間,遍布全身的每一寸。


    緊接著,體表溫度“騰”一下暴漲數十倍,一股炙熱狂暴的能量爆發而出,甚至撲向了識海。


    仗著金甲的防禦,陳平硬是咬牙保持著清明,挺過了一波又一波的衝擊。


    在那壓迫感最猛烈的時候,金甲終於潰散消失,而他也施展了一直未動用過的擎天法罩。


    ……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整整一個月之後。


    陳平原本光滑如玉的肌膚,浮現起一塊塊密密麻麻的血斑,但卻詭異的未流出一滴鮮血。


    而這僅僅是表麵的現象。


    肌膚之下的血肉和骨骼也正進行著一種肉眼無法看到的異變。


    經脈的血液仿佛發生了質變一般,原本鮮紅色的血液隱隱覆蓋了一抹銀色。


    其中蘊含驚人的靈壓,流淌起來如大江奔騰,隱隱有雷鳴之聲。


    血肉變得強韌無比,骨骼也更加的晶瑩,仿佛玉石一般。


    就連五髒六腑之上也夾雜了一抹銀色的光華。


    血斑的肌膚脫落了幹淨,一身淡銀表體隱隱形成,全身各處都傳來了劇痛。


    陳平難受的呲了呲牙,一把吞服了幾枚療傷丹藥,並把羅宵鬆放在腿上,吸收其散發的鬆香之氣。


    足足三天三夜的功夫後,一道人影從早已變得汙濁不堪的靈液池裏飛出,一個晃動穩穩落地。


    此刻的陳平,堪稱是經曆了脫胎換骨的改變。


    容貌雖和原先別無二致,但肌膚卻愈發的晶瑩,並泛著一層不易察覺的光澤,一個簡單的抬手走路的動作,都給人異常凝厚的感覺。


    “我一直苦苦追求法修之路,萬萬沒想到,卻是肉身先一步跨入了金丹之境。”


    套上一件青裳道袍,陳平心底湧出一股欣喜又無奈的複雜情緒。


    自然,他的始源脈裏流動的還是九變焰靈訣所生成的法力,和貨真價實的金丹體修不是一個概念。


    沒有天劫的降臨,意味著他得不到規則的反饋。


    神識、法力絲毫未漲。


    所以,這次隻是單純的肉身證金丹!


    但他已然滿足至極了。


    金丹初期的肉身,等於是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披上了一件下品的防禦通靈道器。


    隻要精血不消耗殆盡,陳平如今可以硬抗下品殺伐道器的攻擊,而毫發無損。


    哪怕是金丹中期修士,一時半會也擊破不了他的肉身防禦,隻不過精血的消耗速度會急劇加快罷了。


    陳平兩手驀然同時用的一握,頓時體內關節傳出一陣沉悶的爆響。


    然而,沒等他緩過勁來,身子就像離弦之箭般,跌跌撞撞的撞入岩壁。


    “轟”的一聲地動山搖,大塊大塊的熔岩脫離砸落。


    灰頭土臉的半坐在洞裏,稍稍一想,陳平便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人族法修的肉身和魂魄關聯緊密。


    如果說肉身是船,神魂則好比是船槳。


    船的體型若變得過大,那麽,原來匹配的船槳,就再也帶不動船隻了。


    好在陳平的神魂強度遠超同階,他還能勉強的駕馭船槳,緩慢的推動船隻航行。


    看來在法修境界未證金丹之前,肉身絕不可繼續提升了。


    否則,他很可能像個活死人一樣,空有強悍的軀殼,卻寸步難動。


    ……


    接下來,陳平適應了數天,終於掌控了這具金丹肉身。


    火山群的某處,巨石林立。


    他對準一塊高十幾丈的黑石,隨意的虛空一擊。


    結果拳頭看似輕飄飄的一擊打出,附近空間卻驟然一聲暴鳴,前方空氣一下變得朦朧起來。


    “轟隆!”


    一個寬三裏的大坑,頓時在巨石下顯現而出。


    而那塊黑石,早已被陳平的力道隔空壓成了齏粉。


    陳平見此情形,嘴角不覺露出了一絲笑容。


    若是動用法寶或者法力造成這樣的痕跡,自然是不值一提。


    但單憑肉身蠻力,就可做到這樣的地步,實在是匪夷所思。


    這一拳,轟在皮糙肉厚的四階初期古獸身上,估計都能造成不俗的傷害了。


    不過,陳平的測試並未到此結束。


    手臂再一動,一柄閃爍金芒的斧頭赫然出現。


    正是烏高歌的本命法寶,七星分光斧。


    此寶是金屬性的下品通靈道器,殺伐極強。


    陳平二話不說,灌入靈力衝左臂狠狠一劈!


    下一刻,一聲“噔”“噔”的連續轟響,手臂上留下了一個白印。


    他本人則無丁點的痛感。


    “為扛住這一擊,燃燒了十滴精血。”


    內視了片刻,陳平自言自語的道。


    以他金丹初期,接近中期的肉身境界,體內的精血數量足足超過了一千滴。


    再和竇瀚海鬥法,他即使站著不動,對方都拿他無可奈何。


    然後,他又持著斧頭猛劈了幾下腦袋,得出的結果也是一致。


    “叮!”


    七星分光斧上已經隱隱形成了一個裂縫般的豁口。


    陳平心中一凜,不敢再試下去了。


    這玩意可值錢了,千萬不能毀在和自己肉身的“相愛相殺”之中。


    另外,對於法修而言,精血還是寶貴萬分。


    不像專精煉體的修士,功法能源源不斷的生成精血。


    法修的精血,回複起來通常隻有兩個方式。


    依靠肉身,極其緩慢的恢複,或者吞服對症的丹藥和天地靈物。


    但一粒三品的歸血丹,也隻能產生十五滴精血。


    一般修士,當真是吃不起的。


    “歸血丹本座身上還有一百多粒,倒是不懼消耗。”


    摸摸下巴,陳平意念一掃,一枚玉簡從儲物戒中懸浮出來。


    其內記載了一門煉體功法,品級是黃品上階。


    如果他選擇散掉始源脈內的功力,修煉此法,重修回來後,他就是真真正正的金丹體修。


    還能夠施展各式各樣的,比如附靈法、化形之術、法相肉身等等赫赫有名的體修大神通。


    對此,陳平是非常意動的。


    朝右肩上一瞟,肩頭部位刻印著一團栩栩如生的銀色圖案。


    赫然是光幕中的那株蒼天古樹。


    煉化銀葉後,古樹圖案就自主的生成了,仿佛長在了血肉中,抹之不掉。


    如他所料未差,這是釋放體修的大神通之一,法相肉身所需要的媒介。


    再回頭一想,陳平又推翻了之前的結論。


    那枚銀葉定然是六、七階的重寶了。


    因為此葉的煉體作用隻是附帶的,使體修擁有古樹印記,才是它的逆天之處。


    毫不誇張的講,能夠施展法相肉身的體修,基本屬於是同階生靈中的佼佼者,可匹敵巨靈王族。


    但同樣的,陳平對棄法煉體也顧忌重重。


    一來手中的煉體功法等階過低,不符合他的最低要求。


    而最重要的是第二點。


    一旦選擇轉修煉體,就要麵臨天劫的洗禮。


    築基、元丹之劫無所畏懼,但體修的金丹劫難不是那麽簡單的。


    稍稍失誤,他的下場唯有魂飛魄散,泯滅於無形。


    “罷了罷了。”


    搖搖頭,他暫時放棄了此念頭。


    ……


    回到火山腹心,陳平打開蟲室,心神一動,一隻翅惡徑直飛了出來。


    這是那頭吞食了殘葉的翅惡。


    當下,此蟲的肉身強如道器,已新晉成當之無愧的蟲王。


    在它身上掃了幾遍,陳平發現了一處不同尋常的地方。


    此蟲右邊內翅的下方,也印有一株古樹圖案。


    和他肩膀上的一模一樣。


    隻不過相比之下,要黯淡許多,更像是一道隨時會破滅的虛影。


    想來是吞服銀葉分量較少的緣故。


    陳平心中一動,傳遞了一道意念過去。


    “唧唧”


    理解半天,飛岩翅惡王好似才明悟了主人的意思,撲扇雙翅朝空中一舞。


    接著,隻見蟲體上的古樹圖案頓時發出了一股驚人靈壓。


    刺目銀華流轉之下,一株高約五丈的古樹虛影浮現在了此蟲背後,密密麻麻的枝幹不停的發芽伸展,向四周狂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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