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詭異至極的修煉方式,陳平聞所未聞。


    同時,他心裏不禁生出了莫大的反感。


    爐鼎?


    陳平頓感惡寒,不耐的擺擺手,斷然的道:“風道友不必再說,本座是不可能答應的。”


    “陳老哥先別急拒絕。”


    風天語袖袍一揮,一排包裹在靈光中的物品懸浮出現。


    兩個丹瓶以及一些氣息濃厚的寶物。


    “二道紋三古真精丸,極品火靈石,還有一座四級的隨身陣法。”


    風天語簡單介紹了一遍,笑眯眯的道:“小弟知道陳老哥也許都看不上眼,但風某答應,下回的交換會用更好的東西。”


    “一堆破銅爛鐵,何必拿出來丟人現眼。”


    斜視的瞥了瞥,陳平臉上浮出一絲譏笑。


    可他內心卻十分意動,恨不得立刻點頭答應了。


    三古真精丸,金丹初期的修煉丹藥。


    他身上雖也有此丹,但品質隻是一道紋,遠比不上眼前的這兩瓶。


    兩塊極品火靈石的誘惑力更是巨大。


    單單一個快速恢複法力的作用,都足以稱得上一件不俗的保命之物啊!


    至於那座四級隨身陣法,陳平也很眼饞。


    但因為偽裝的身份所限,使得他需時刻保持著大能的矜持和不屑。


    “陳老哥不若提提條件,如果小弟能拿的出來,肯定不會吝嗇。”


    風天語抱抱拳,朗聲道。


    他兩世證得元嬰大圓滿的境界,自然對陳平的態度頗為理解。


    用破銅爛鐵形容這些交換之物,一點都不過分。


    “雷屬性的靈寶,等階至少是中品。”


    陳平也不客氣,淡淡的道。


    後續的仙雷法,他已經取了出來。


    目前就缺煉化一件下品雷靈寶。


    “中品雷靈寶?”


    風天語不假思索的苦笑道:“小弟身上倒真沒有。”


    火屬性修士收集雷寶,陳平的目的,他未多加細問。


    借寶施法,在高階修士的閱曆裏,是常見之事。


    “貴宗好歹是梵滄海域的巨擘勢力之一,寶庫中應該不缺此等級別的法寶吧。”


    頓了頓,陳平轉言又道:


    “風道友第二世也在無相陣宗修煉,取一件靈寶想來是輕而易舉。”


    說罷,陳平目光一凝,觀察著風天語的反應。


    這番質問,更多的是帶著他的試探。


    此人對第一世未多談及,隻暴露了苦靈根三法之中的望氣瞳術。


    而據他自己所述,兩千多年前,他在無相陣宗開啟了第二世的修煉。


    當今陣宗的首修胥真君,還是他的師弟。


    陳平試探的關鍵,就是這裏了。


    第三世的風天語,對一個元嬰勢力的影響究竟有多深。


    因為他覺得非常奇怪。


    風天語既然需要金丹之氣,元嬰之氣修煉術法,最好最便捷的辦法,該當是請宗門的元嬰修士出手,把他抓回無相陣宗。


    而非不惜泄露秘密的和他協商。


    “以風某當前的金丹修為,沒有權利動用寶庫中的靈寶。”


    風天語的話音裏閃過一絲波動。


    “本座因強行渡劫致使寶物皆毀,但你是自主轉世,兩世的大能積累總不會為別人做了嫁衣吧?”


    陳平不依不饒的追問道,顯盡了“半步化神”的強勢。


    “不瞞陳老哥,知曉我轉世身份的,之前隻有一人,本宗當代的首修,胥師……胥師叔。”


    風天語目光一閃,平靜的道:“我前世留下的寶物暫時都在他那裏保管。”


    “原來是因為胥真君。”


    陳平不動聲色的抿抿嘴,霎時明白了症結所在。


    風天語第二世的師弟,胥真君。


    修煉界一向現實無比。


    拳頭不夠硬,哪怕上輩子是真仙也毫無作用。


    由此,他得出了一個推測。


    風天語和胥真君之間,恐怕發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衝突。


    ……


    低頭沉吟著,陳平尋思如何從風天語身上獲取最大化的利益。


    他目前急需的,無疑還有一門天品的火屬性功法以及一份破元嬰境的修煉心得。


    無相陣宗乃是梵滄海域的頂級人族勢力,必然不缺天品功法和心得。


    可陳平萬萬不能開這個口。


    一名曾經的半步化神大能,沒有收藏天品的主修功法,甚至連渡劫經驗都要別人傳授,說出去豈不是立馬露餡。


    另外,風天語口中的指骨也讓他極其眼熱。


    但此物是兩人和平相談的“前提”保障,風天語絕不可能交換給他的。


    “據陳某了解,貴宗有一位元嬰真君發話,禁止群島修煉界的金丹修士互相廝殺。”


    陳平眼睛一動,緩緩的道:“是否和你提及的大劫有關?”


    雖然殷仙儀跟他兜過底,但無相陣宗真傳的回答顯然更具說服力。


    這也是他的條件之一。


    “梵滄海域誕生了一尊六階妖皇。”


    風天語臉色鄭重的道:“陳老哥可知那妖皇的本體是什麽?”


    “冥魂天雀。”


    下一刻,風天語自問自答。


    “冥魂族的妖獸?”


    陳平眼睛一縮,心底波瀾狂湧。


    冥魂一族的恐怖猶在碧水一族之上。


    天雀更是真妖血脈,神通強悍無匹,通常可敵兩位人族同階。


    “冥魂天雀以各族高階生靈的魂魄為食,從而快速地壯大自身,所以,梵滄海域注定要掀起一場萬載不遇的腥風血雨。”


    “本宗有一位元嬰師叔未雨綢繆,意圖保留陣宗的傳承,在事不可為之際,打算率領一批弟子入主元燕。”


    風天語麵帶憂色的說著,突然話鋒一轉的道:“不過,小弟所說的百年劫難,和妖族並無太大的關係,指的卻是裂穀深淵。”


    “本座願洗耳恭聽。”


    心中一動,陳平求教道。


    二百多載前,裂穀深淵不明不白的從深海出現。


    他一度認為是天地異象,但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那麽回事。


    “深淵是陰靈族的巢穴,卻莫名在群島爆發,這不知是哪位同道的驚天布局,宗門查了百多年也沒有結果。”


    風天語搖了搖頭,道:“那粒維護我人族的九道紋辟穀丹前輩失蹤了上萬年,有些勢力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梵滄海域廣闊無際,難道沒有人族的化神大能?”


    陳平眉頭一皺,眼神懷疑的道。


    “陳老哥奪靈前,不是梵滄海域的修士嗎?”


    風天語奇怪的掃了他一下,笑著道:“小弟一直以為,我倆之前興許認識。”


    “本座並不是梵滄海域附近的修士。”


    陳平麵無異色的道。


    天演大陸與皓玉海可能相隔數個大修煉界。


    這當中的秘辛,牽涉了金珠,必須由他自己去查。


    見陳平三緘其口,風天語也不相逼了,感歎道:“梵滄海域曆史上,人族的最後一位化神修士,出現在一萬三千五百年前。”


    “如果那位前輩未突破到更高境界的話,已坐化不知多少歲月了。”


    “畢竟化神境,也隻有八千載左右的壽元。”


    聽罷,陳平呼吸一滯,麵色稍稍難看了起來。


    他以前的想法太樂觀了。


    拿眼下來說,整個梵滄海域中的元嬰大圓滿都有十幾名。


    一萬多年間的新老元嬰修士,豈不是至少數百、上千位?


    但就是這樣龐大的基數,都未能產生一名化神。


    那一步的艱難可見一斑。


    千年心魔幻境裏的化神之身,愈發顯得可笑。


    “風道友身懷苦靈根,希望不小。”


    陳平抱拳一禮,真摯的道:“屆時,道友莫忘了提攜一下陳某。”


    “陳老哥若願助我修煉,一切好說。”


    手裏的竹竿劇烈跳動了一下,風天語一甩胳膊,扯上了一頭二階的胖頭妖魚。


    此魚在淺海裏稱王稱霸。


    但一落入金丹修士的手裏,則和豆腐無甚區別。


    用靈力束縛住胖頭魚,風天語慢悠悠的撒上鹽醋烹飪了一番,一臉笑意的道:“小弟至少需三千絲的金丹之氣。”


    “什麽!”


    陳平眼珠一瞪,臉色黑了下來。


    金丹之氣是丹田金丹自主產生的特殊“靈氣”。


    此氣妙用非凡。


    可溫養法寶,可增加術法的傷害。


    凝聚一絲通常都要半月的時間。


    三千絲,豈不是四、五十載的歲月?


    這還不算他的日常消耗。


    風天語這是把他當成特殊的爐鼎了啊。


    “陳老哥息怒。”


    尷尬的撓撓鼻尖,風天語用商量的口吻道:“我倆可以打個商量,五十載為周期,每次取六百絲。”


    神色掙紮的考慮良久,在風天語又送上一塊古樸的令牌之後,陳平認命似的答應了下來。


    這筆交易,其實對他而言穩賺不賠。


    晉級金丹的初始,體內就有了一千絲的丹氣。


    隔五十載,取六百絲,不算傷筋動骨的交換。


    “風道友日後破入元嬰,可要為陳某鋪鋪路。”


    陳平仍心有不甘,又酸又慕的道。


    “當然,小弟第三世遇到的奪舍修士就你一個,有能力的情況下,必助道友一臂之力,況且你的元嬰之氣才是重中之重。”


    一時間,風天語喜笑顏開,道:“不過,道友的跟腳不比風某薄弱,先我一步進入元嬰也不是癡人說夢。”


    “本座前世隻是一名小假丹啊!”


    陳平心裏哀嚎著,狠狠翻了一個白眼。


    “麻煩陳老哥把丹氣灌入封經瓶。”


    雙手遞上一個小瓶,風天語興奮的道。


    “苦靈根的第三世之法是什麽?”


    接過封經瓶,陳平沒有依他所言,冷冷的道:“你當著我的麵修煉一下。”


    這不是他多疑。


    雖然金丹之氣和精血、魂魄不同,從未聽說過能以丹氣為媒介,施展魔道秘術。


    但修煉界不可思議的事多了去,連三生三世苦靈根都見識了,還有什麽不可能的。


    “該是如此。”


    風天語神情坦蕩的點點頭,兩手合攏微微一顫,身前浮起了八團迥異的靈力。


    是金、木、水、火、土五行靈力,加上風、雷、冰三種變異靈力!


    一人集八大屬性靈氣於一體?


    陳平徹底傻眼,背在身後的手掌顫抖不停。


    “陳老哥先渡我一絲金丹之氣。”


    對他的反應視若無睹,風天語客氣的道。


    ……


    一個時辰後。


    那一絲金丹之氣被風天語煉化。


    而八團靈球的氣息果然強了微乎其微的一點。


    “你這真是和妖獸一樣了。”


    憋了半天,陳平聲音沙啞的道。


    苦靈根的三法,不就相當於妖族的天賦神通嗎?


    那麽其他的特殊靈根會不會也有差不多的玄異之處?


    頓時,陳平對自己的肉身資質平添了一股巨大的抱怨。


    ……


    兩人達成共識後,飛速的進行了交易。


    風天語得到了滿瓶的金丹之氣。


    而陳平則把修煉丹藥、極品火靈石、隨身陣法毫不客氣的收了。


    兩人繼續聊了半個時辰,分掉了那頭烤的金黃噴香的胖頭魚。


    “陳老哥一定保重,小弟還指望著你的元嬰之氣助我修行。”


    風天語說完,先一步告辭離去。


    觀他的飛行路線,並非浮幽城的方向。


    先前風天語隱匿形跡去紅顏宮,其實不是刻意的等陳平。


    而是為了尋找師妹左滄杏。


    宮主虞瑣心卻告知他,左滄杏早在數年前,就離開了紅顏宮。


    兩師兄妹平日的關係極好,風天語又深知左滄杏是貪玩的性子。


    於是,他打算去天獸島碰碰運氣。


    ……


    陳平一人懸浮在海麵上,麵含淡淡的笑意。


    待那束紫刃消失在神識的勘察範圍內後,他的臉色才猛然一變。


    人家是一名活了三世的老怪物,而他隻是水分十足的假大能。


    每句話、每個動作都不能出現破綻,高強度的集中精神,使得他心力憔悴。


    “好在本座也不虧。”


    陳平嘀咕著,掂量了一下手裏的木牌。


    這塊不起眼之物,是他痛快交易的根本原因。


    風天語今世祖父的信物!


    那位元嬰初期的修士,乃是無相陣宗的老祖之一。


    風天語用秘術把他的精血融入了令牌之內。


    現在,他可以隨時激活此物。


    而這塊令牌倒無什麽防禦、攻擊之效。


    激發後,會釋放一絲元嬰的氣息。


    並高懸“無相陣宗”四個十丈高的大字。


    行走樊滄海域的陣宗真傳,一般都揣著類似此種的保命手段。


    危急時刻,以背景震懾宵小。


    陳平等於是多了一道鐵打的護身符。


    顧思弦給他帶來的震懾感,頃刻間消散大半。


    那位風姓的元嬰大能可是活生生的大人物。


    隨時能進出元燕群島。


    這樣一來,攬月宗,甚至劍鼎宗都不敢輕舉妄動了。


    “嘿嘿,借勢也是一種本事。”


    陳平的鬱悶一散而空。


    至於和風天語後續的交易,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此人目前有求於他,該不會輕易的翻臉。


    變數的節點,大概在元嬰後期。


    風天語雖不是蠢人,但三世修行,幾千載的曆練,可表現出的青澀和心機都遠不符合老怪物的稱號。


    這一切的根源,在於他尚未解開母胎之謎。


    一旦待其晉升元嬰後期,獲取了前兩世的所有記憶,秉性必然大變。


    兩人各取所需的友好狀態,說不定是且行且珍惜了。


    ……


    海昌坊,頂層大廳。


    翁牧、祁薇、汪翼、汪慎垂頭束手,保持一個姿勢的靜候著。


    眾人心裏多少有點想法。


    老祖在談漲工錢的時候,突然消失了大半天。


    總不會是不舍得吧?


    以金丹之尊,應該做不出這樣丟臉的事。


    但這位陳老祖一向不按常理出牌,話又不能說死。


    終於,陳平閃身回來,當場宣布幾人的工錢翻倍增長。


    翁牧是無所謂,但羅華宗三名築基的期待一下被擊的粉碎。


    他們原本是每月領五十靈石。


    翻倍也才一百靈石罷了。


    ……


    接下來的數天,陳平拜訪了浮幽城的眾多勢力。


    每一家都自覺地送上了賀禮。


    這不禁讓陳平動起了主意。


    不如將金丹大典再拖延個幾十年。


    隔的時間久了,眾修又得再孝敬一次。


    暗暗自得的哼著小曲,陳平大步邁進了卿客居。


    ……


    麵對陳平如今的金丹修為,丹聖鬱陽昌的臉色陰晴了數遍。


    忌妒、羨慕等諸多情緒輪流露出,真是讓陳平驚歎不已。


    最後鬱陽昌苦笑了一下,還是上前給陳平見了一個禮,並有些不太甘心的叫了聲“前輩。”


    “鬱丹聖免禮。”


    陳平淡淡的應承了一聲。


    按照慣例,丹聖和金丹初期的地位雖相差無幾,但那是指普通的金丹。


    楚清淩、千眼古蟾連敗他手,遠超同階的實力,讓鬱陽昌放低了姿態。


    這次,陳平暫未打草驚蛇,直接邀請他加入陳家。


    兩人單純的敘了敘舊。


    待陳平表露要購買幾瓶四品的修煉丹藥後,鬱陽昌直接搖頭。


    他告知陳平,四品丹藥一般是金丹修士自己提供材料,來找他開爐煉丹。


    他通常隻收取一些煉丹的費用,並不會留存丹藥。


    陳平失望之餘,把身上所剩的歸血丹拿出,與鬱陽昌換了一批新的恢複精血的丹藥。


    ……


    陳平待在海昌坊的密室,將精血補充到巔峰,已是半月之後。


    羊子宇那邊也有了結果。


    禦獸宗婉拒了陳平的招攬。


    並給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


    早在大半年前,金丹散修穀陸蒲就成為了禦獸宗的新靠山……


    “老老實實的做個散修不好嗎?”


    陳平眼睛一縮,迸射出一絲冷意。


    禦獸宗是他計劃裏的重要一步。


    看來,去天獸島期間,要會一會穀陸蒲了。


    和翁牧私下交代了一番後,陳平離開了海昌坊。


    接下來,他打算前往秘境分一杯羹。


    ……


    攬月閣內。


    新任閣主常溪遠點頭哈腰的招待著陳平。


    沈綰綰則已乘坐靈艦返回了宗門。


    “本座要購買一個人的情報。”


    抿了抿茶水,陳平開門見山的道。


    “陳真人盡管開口,攬月閣收集天下情報,凡是有些名氣的修士,統統都能查到跟腳。”


    常溪遠飛快地祭出玉盤,信心十足的道。


    “是嗎?”


    陳平詭異一笑,淡淡的說了一個人名。


    “顧老祖!”


    常溪遠身子一震,仿佛是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老鼠,麵色劇變。


    ……


    一炷香時間後,一束青色的遁光飛出了浮幽道場。


    凡人區域,淮素平原。


    一座金碧輝煌的庭院中,一大家子正圍著火爐燒炭取暖。


    旁邊服侍的仆從足足有七、八位之多。


    主人家是一對中年夫婦。


    他們各自教著一名孩子練字寫文。


    不一會,就到了黃昏吃晚飯之際。


    下人魚貫而入,連續上了十幾樣葷素搭配的菜式。


    “小日子過的不錯。”


    庭院的百丈高空中,隨著一人的聲音落下,他的身形也模糊了起來。


    再等遁光下次升起,已是在浮幽城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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