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柏儀微微驚訝。


    林也和許景行?他們兩個在一起了?


    她一點都沒察覺。


    而且,許景行竟然什麽都不說,他怎麽回事?


    謝柏儀雖有抱怨,心頭卻是高興的,他們談戀愛,是好事。


    她倒也沒有多問,畢竟這是別人的感情。


    之前生病耽擱了半個月,清代宗譜修複項目進度拉慢一大截,謝柏儀心裏隱隱著急。


    自那天和梁宴清分開後,她便離開老宅子,回了學校小公寓住下。白天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工作室,她想盡快把拖下的進度拉起來。


    因此每次梁宴清約她,她都沒有空。


    關於公園裏的談話,他們兩人有默契似的,誰也沒有再提及。


    梁宴清打定了主意,他要追他。


    連著幾天約謝柏儀,無一例外被她拒絕,他索性直接開車去了美院。


    到修複中心樓下,他熄火,給她打了個電話。


    她口氣淡淡,讓他等十分鍾。


    梁宴清降下車窗,抽煙打發時間。


    十分鍾格外漫長,好不容易,她終於從樓裏出來。


    謝柏儀身上還穿著白色大褂,她雙手插在衣兜裏,朝著這邊走來。


    梁宴清下車,繞到另一邊,拉開車門,“上車吧。”


    謝柏儀抬眼,她沒動,“不走遠了,今天應該修複的書頁還沒完,等會兒吃了飯繼續。”


    梁宴清問,“吃食堂?”


    他略微不解,她嘴巴挑得很,現在竟然肯吃學校的飯菜了?


    “伯母讓小何送了雞湯來,冰箱裏有新鮮的時蔬,有蕎麥麵。”


    “行,那就自己做來吃。”


    謝柏儀點了下頭,“坐了一整上午,我想走走,別開車了。”


    梁宴清重新把車子駛進停車位,兩人走路回小公寓。


    今天天氣不錯,應了那一句“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因為工作的緣故,謝柏儀束了低馬尾,從梁宴清的角度望謝柏儀,隻能看見她立體精致的側臉。她被光線籠罩,襯得麵龐潔白清透,蘊著溫柔味。


    梁宴清心裏一片寧靜,滿足無比。


    從修複中心走到小公寓,大概十分鍾,梁宴清卻又覺得這十分鍾特別短。


    進玄關,兩人換了鞋,走進客廳。


    梁宴清目光掃了一圈,“西瓜不在?”


    謝柏儀說,“它在老宅子。”


    這時候,兜裏電話鈴聲響起,她拿出來,接通,“程敬?”


    梁宴清聽著,臉色沉下來。


    這通電話沒說幾句便結束,謝柏儀把手機放下,脫了白大褂搭在沙發背上。


    梁宴清不動聲色,“程敬找你有事?”


    謝柏儀看了他一眼,“嗯。”


    他神色不好,繼續問,“什麽事?”


    她說,“他約我吃頓飯。”


    “你答應了?”


    謝柏儀不置可否。


    梁宴清擰眉,目光沉沉,不說話。


    他約她,她便推說忙著修複宗譜,沒時間。


    而程敬一個電話,她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梁宴清心裏發苦,不是滋味。


    謝柏儀隻當沒看見,朝廚房走。


    他跟過去,問,“約在哪兒?”


    謝柏儀打開冰箱,把雞湯取出來,回身拿了把小白菜。


    “不知道,明天程敬過來接我。”


    她扭頭,“你還沒吃過我煮的麵條,味道還不錯。出去坐會兒,今天我下廚,很快就好。”


    梁宴清怔了怔,神情有幾分不相信,“你會下麵?”


    謝柏儀撇撇嘴,小瞧人了不是,還以為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呢。


    她輕輕笑出聲,“跟陳媽學了幾手,連陳媽都說我有天賦。不過我不喜歡做飯,喜歡做點心,等我把手上的宗譜修複項目完成,可以給你做嚐。”


    當初學這些,謝柏儀便存了這念頭,洗手作羹湯,她不是不可以。


    所以這話便自然而然脫口而出,一說完,她有些後悔,暗暗罵自己沒出息。


    林也囑咐過,要端著點,別主動。


    她方才都還記著,一個話頭沒說完,便忘了。


    果然,梁宴清聞言,眉眼舒開,心情甚是愉快。


    他笑起來,說,“好。”


    頓了頓,他又說,“其實我很喜歡做飯。”


    謝柏儀耳根子燙了下,微微懊惱,趕他出去。


    梁宴清不走,“我看著你。”


    她見他堅持,沒管,由得他了。


    梁宴清站在一旁,眼裏的笑怎麽都藏不住。


    謝柏儀瞥了瞥他,心底也生出幾分歡喜,她沒表現出來。


    她沒說大話,動作有條不紊,有模有樣。


    折了小白菜淘水,瀝上。


    鍋裏煎油,煸炒切好的薑蒜,再相繼加入醬油、蠔油、雞湯、檸檬草、泰國檸檬葉,蓋上蓋煮。


    重新拿了隻鍋燒水,把香菜、小蔥切成粒。


    沒多久,兩隻鍋裏的水同時煮沸。


    梁宴清自覺取兩隻碗,謝柏儀用清水煮了麵條和小白菜,盛入碗裏。


    謝柏儀關火,澆湯,撒上香菜和蔥花,便煮好了。


    梁宴清一手端一碗,謝柏儀下意識,“你慢點,端一碗就行,小心燙。”


    他笑,“放心,穩當得很,你拿筷子。”


    謝柏儀盯著他筆直頎長的背影看了兩秒,抽兩雙筷,跟出去。


    梁宴清很快就吃精光了,連湯都喝了個幹淨,他支著頭看她。


    謝柏儀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眼,“沒吃飽?”


    “飽了,但沒吃夠,比我做的好吃。”梁宴清說。


    謝柏儀說,“湯沒有用完,我再給你煮一碗。”


    她站起身。


    梁宴清連忙拉住她,“不用煮。”


    他笑眯眯的,目光落到她沒吃幾口的碗裏,“多了吃不下,再吃兩口你的就夠了。”


    謝柏儀目光猶疑,他已經放開手,拿筷撥她碗裏的麵條。


    見謝柏儀不動,他挑眉,“你不夠?”


    她回過神,重新坐下,“你要是喜歡吃,就多挑幾筷。”


    梁宴清眉眼俱笑。


    飯後梁宴清洗碗,謝柏儀準備餐後甜點。


    昨天她心血來潮做抹茶巧克力蛋糕,到最後才發現沒有奶油,當時時間晚,她便沒出門去買。


    今兒也忘了,不過冰箱裏有牛奶味雪糕,也能用。


    做了四層,兩層蛋糕兩層水果,蛋糕敷上軟甜的雪糕汁,配上芒果、香蕉、葡萄,吃進嘴裏,口感美妙。


    梁宴清吃掉兩大塊,心滿意足。


    他發現,他的小公主還挺賢惠。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如果母親知道她這一麵,必定大吃一驚,應該不會再反對。


    謝柏儀不知道梁宴清的心思,她對他說,“我睡了午覺再去工作室,你別等我,先走吧。”


    天氣暖和起來,人便容易犯困,特別是吃飽之後。不眯一會兒,一下午都沒精神。


    梁宴清說好。


    謝柏儀不疑有他,回房躺了半小時,醒來,他卻還在,正坐在沙發裏打盹。


    梁宴清睡得淺,聽見動靜,立馬睜開眼睛。


    他扭了扭脖子,“現在去工作室?”


    謝柏儀點頭,“你怎麽沒走?”


    他笑,“今天比較閑,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工作室?”


    謝柏儀目光疑問。


    他說,“還沒見過你的工作,想看看。”


    她笑了下,“就是埋頭修補書籍,很無聊。”


    “不可以帶人去工作室?”


    “也不是不可以,不過……”


    “那就帶我去看看。”他說,神情誠懇。


    謝柏儀到嘴的拒絕,堵在嗓子眼,沒說得出口。


    於是梁宴清如願以償跟著她去了工作室。


    謝柏儀開鎖,梁宴清一踏進去,映入眼裏的是晾曬的泛黃紙張。


    謝柏儀說,“這是照著宗譜紙材調的。”


    梁宴清點點頭。


    謝柏儀指了指窗台邊的牆桌,“你去那兒坐,桌上有我的書,你可以看。”


    梁宴清說,“看你就夠了。”


    謝柏儀驀地紅了臉,她沒理他,戴上口罩,繼續上午未完的工作。


    梁宴清笑笑,打量這間工作室。


    不是想象中的古韻陳設,頗現代化,裝修簡單。


    唯一的裝飾就是牆桌上擺了一瓶梔子花,應是謝柏儀插的。他湊過去嗅了嗅,滿鼻清香。


    梁宴清背靠著窗台,用溫柔的眼光看她。


    她低著頭,安安靜靜,一絲不苟。


    陽光從窗戶透進來,照亮她坐的那方位置,分外美好。


    梁宴清神情溫柔而寵溺,勾起唇角。


    很多人聽著古籍修複這項工作,總以為神奇而且神聖,向往無比。


    話雖如此,這份工作不是輕鬆活兒,內容繁瑣枯燥,對技術要求頗高,一般人做不了。


    謝柏儀卻堅持下來,並拔了尖。


    梁宴清覺得驕傲自豪。


    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歡做的事情,或者認真去做的事情,總能做到最好。


    工作室裏,十分清淨。


    謝柏儀對梁宴清的凝望渾然不覺,全身心投入修複工作,親手把一張殘破的書頁恢複如初,這是她喜歡的過程。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漸漸晚了。


    終於,謝柏儀放下鑷子,又完成一頁。


    她揉了揉泛酸的手腕,仰頭扭脖子,頭一偏,正對上梁宴清含笑的目光。


    她怔了怔,心裏咯噔一下。


    梁宴清走向她,“弄好了?”


    她愣愣的,點頭。


    他走到她身後,兩手握了她的肩膀,“幫你捏捏。”


    他力道剛剛好,不輕不重,不緩不急。


    謝柏儀肩頭處燒起來,全身發麻,剛開始不大自在。


    過了一會,她又覺著,舒服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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