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扶門而立,望著那人。


    他的袍服雪白,一塵不染。連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駁的樹影。


    衣服是雪白的上好絲綢,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襯得他的身材更加高挑秀雅。長發如墨散落在白衣上,隻稍微用一條白帶把前麵的頭發束在腦後,本是儒雅的裝扮,但全身卻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著,深邃得看不見底的眼睛則戒備地盯著她。


    一睜開眼就受到如此惡意,小妖很是疑惑。


    目光與那人相遇,他卻渾身一震,背脊挺得更直,兩手不受控的反複倒騰著一把帶有裂痕的紙扇。


    他在緊張?但那俊美絕倫的臉上,劃過的兩道水紋又是什麽情況?


    剛醒來,就見到一個大男人在她麵前落淚?難道世道變了?


    小妖邁腳靠近院外那人,垂在肩上的銀發便開始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足過之處,百花盛開。


    不一會兒,二人相距便不足一尺。


    風,那麽輕柔,帶動著桃花翩翩起舞,當一陣清風飄來,像是誰的手輕輕撫摸自已的臉,那種感覺很是熟悉,帶有絲絲涼意。


    “我們認識嗎?”


    小妖搜遍腦中千年記憶,獨獨對眼前之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印象。她很肯定他是認識她的,不過為什麽自己不記得他了,現在也不重要了,既然忘記了自有忘記的道理。


    鳳凰抬袖,伸手想要去碰小妖的臉,但小妖條件反射躲開的樣子,令他手呆呆地僵在了空中,不上不下,很是尷尬。強扯出笑意,烏黑深邃的雙眸濕潤潤的,長而微卷的睫毛忽閃忽閃地似想遮蓋住什麽。“你好,我是鳳凰。”聲意沙啞而低沉。


    伸到她麵前的那隻手修長又白皙。那是一隻略顯蒼白的手,白的有點不正常,隱隱中透出些許病態。


    “你好,我叫小妖!”大方的將手放入鳳凰掌中,鳳凰立刻便緊緊握住,那力道已令小妖感到疼痛。但小妖卻不在意地笑了笑,並未著急扯回她的手,而是用自由的左手指著鳳凰身後那片桃林說:“我住在這片桃林也有千年了,從未見過你,你是哪裏的妖精呢?”


    鳳凰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狀的眼睛中間,星河燦爛的璀璨,“我從那裏來!”


    小妖抬頭看向鳳凰指的天空,思索了片刻,才笑著答:“小妖有眼不識仙君,仙君莫怪。”眼睛閃過狡黠的光茫,低頭示意鳳凰:“上仙能放開我的手了嗎?”


    “啊?”鳳凰疑惑地低下頭,見自己還握著小妖的手,立刻便鬆開了。“對不起!”


    小妖回了他一個不必在意的笑容,抬頭看了下天,淡淡地說:“不知上仙找我何事?”


    “……”鳳凰看向小妖,彷佛沒有聽到小妖的話。


    小妖轉頭看到鳳凰正盯著她發呆,不自覺的便笑了出來:“上仙,我美嗎?”


    “美!”鳳凰慣性就說了出來。


    小妖右手撚起肩上一片桃花,放在左手上,緩緩吹了口氣,桃花立刻便化成了一個同小妖一模一樣的女子。“那上仙你在這裏慢慢看吧,我想起些許事情還沒處理。”未給鳳凰反應的時間,小妖便消失不見了。


    “小妖!”鳳凰緊追兩步,哪能追到呢!


    魔靈草,有一點同忘情草沒什麽區別,那就是服了它,便會忘了一切跟情沾邊的事和人。他想小妖現在是去辦她要辦的事了。伸手生氣的戳了下假小妖的鼻子,寵溺地開口:“等我安頓好咱們的孩子,我就去找你!”隨著鳳凰的手離開,假小妖又恢複成那朵桃花,緩緩落到了鳳凰手心。


    ※※※※※※


    湖水靜靜地橫在下麵,水底現出一輪皓月。月光不停地流動,天空幾點星子閃爍,遠遠近近,高高低低。


    紫彤雙手捂唇,以防她大叫出聲,驚來了巡邏官兵。但是親眼看到小妖披著一身金色月光從湖對麵走過來,她內心還是忍不住大呼三遍:“主人大功已成!主人大功已成!主人大功已成!”


    “紫淚,近來可好?”小妖腳尖點水立在湖中。


    “主人,你成功了!”紫彤跪地行禮,眼含熱淚。


    小妖甩袖飛落在紫彤身前,“我好像忘記了些事情,為何你會在凡間?我是何時將你忘在了這的呢?”


    “啊?”紫彤抬頭細細打量小妖,是主人沒錯,但卻怪怪的,主人身上少了些妖氣,倒是多了些仙氣。或許跟主人仙法大增有關吧。“主子——你難道——忘了——鳳凰上仙了?”帶著試探的語氣。


    小妖想了下,伸手扶起紫彤,平淡地開口,仿似事不關己道:“看來他真的同我認識。”牽過紫彤的手,走向假山處,坐了下來,“來,同我說說那位鳳凰上仙的事。”


    冷靜下來的紫彤,一高興竟忘了最重要的事,“主人,等下我會細細同你講鳳凰上仙的事,但現在我要告訴你一件天大的開心事!我見到主人的娘親了!”


    “是嗎?”小妖表情淡漠,並沒有紫彤想像中的開心興奮。右手輕捋著肩前的銀發,頭微微低著,似在想著什麽。


    紫彤不解地打量著小妖,從頭到腳,一分都不肯放過,“主人不開心嗎?您不是一直在找娘親嗎?”


    小妖抬頭笑了笑,說:“說完了?”


    “我的記憶凡同鳳凰有關的,都是模糊不清的,你還是先同我說說鳳凰的事。”


    “那好吧!”


    待天空灑下第一縷陽光,紫彤大概將小妖同鳳凰相遇相知相愛的故事講完:“應該就是這些了。”


    小妖肩上銀發又開始忽紅忽白,手心中滾燙的小玉石越發不安分了起來,“好了,你下去吧!”


    “主人,難道我們不離開嗎?”


    怎麽跟計劃得不一樣,主人說時間到了,她便會接她離開,但現在主人不僅忘了鳳凰上仙,好像也忘了她們的計劃了。


    “你還不能離開!”


    “為什麽啊!”紫彤當假小妖已經快三百年了,她想做自己了,好不容易主人從輪回井逃出。她也是該還回她的身份了。


    小妖高深莫測地看著她,眉毛微挑:“三百年了,難道你對鳳羽一絲情意都無?”


    “主人!”紫彤生氣地大喊了一聲。


    小妖不去理會,隻是站起身來,淡淡開口:“不能走,你不能,我也不能,等我斬斷了你們二人情絲後,自會同你離開。”


    初晨的空氣有點涼,涼得紫彤一時張不開口。斷情?主人在說什麽,她不就是因為一個情字,才來凡間曆劫嗎?怎麽現在反倒向天上妥協了?她現在忘了同鳳凰上仙的情,還說要斷了她與鳳羽的情絲?


    主人,你究竟還是以前那個主人嗎?


    為何紫淚覺得您好像少得不止是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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