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你要這幅畫做什麽?”


    江沅拿著畫走進朗夫人的房間,並不把畫遞過去,而是拿在手裏看著朗夫人問道。


    “打開看看。”


    朗夫人也沒打算伸手要他的畫,真人都看過了,還在乎這泛著陳年舊色的畫卷嗎?


    江沅雖然心裏有疑問,但是依照聽話把畫卷打開,十多年過去了,即便當使用的是最好的絹帛,最好的丹青,在經過那麽都顛簸跋涉,也微微泛起了陳舊的感覺,卻讓人感到越發的沉重。


    江沅把畫卷打開,看了一眼水墨丹青裏的孩童,仿佛歲月沉澱了一般,她的笑臉永遠定刻在那一瞬間,仿佛日後所有的苦難,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其實江沅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出來,為什麽在第一眼看到這幅畫卷就那麽喜歡,隻是一副畫,畫上隻有一個小女孩而已,沒有什麽稀奇的地方。


    倘若真的要說有稀奇的地方,那麽就是,畫裏的小女孩是太子的獨女,是當今皇上最疼愛的孫女,有皇上親筆題詞,隻是這樣罷了。


    江沅也說不清楚為什麽會喜歡這幅畫,戰亂輾轉流落,他也舍不得丟棄,每到一個地方就找個隱秘的藏身之所好好藏起來,就連母親也不能碰一下。


    後來的後來,江沅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他喜歡畫裏的小女孩,如果那一年沒有屠宮沒有篡位,她也有十六了吧,正是花樣的年華,待嫁之時。


    “然後呢?”


    江沅看了一眼畫裏的小女孩,然後抬起頭看著朗夫人問道。


    朗夫人牽起嘴角,笑了起來,而且越笑越大聲。


    “從前我就覺得奇怪,你又沒見過這個丫頭,怎麽就那麽喜歡,一張破畫也值得你收藏那麽多年。”


    “你想說什麽?”


    江沅知道他母親素來厭惡這幅畫卷,其實原因很簡單,那麽多年過去了,他母親對於自己被放逐坰邑還是耿耿於懷,從一個養尊處優的長公主,成為背負罪名的犯人,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樂於接受。


    但是他母親卻不能說無辜。


    長公主比太子年長許多,她成親的時候太子還是一個半大的小孩子,長公主嫁給了當時最有權勢的男子,可謂是風光一時。


    可是那個權勢的男子卻不是一個聰明人,不聰明也就罷了,可是偏偏又有一顆貪婪的心。


    駙馬爺被當時還是朝官的昝天慶唆擺,竟然策劃著要謀朝篡位,這件事長公主並不知情,如果她知道的話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先前也說了,駙馬爺不是一個聰明人,雖然有昝天慶在背後指示,卻終究還是難成事,謀朝篡位的想法被戳破,但是昝天慶是一個聰明人,他知道如何明哲保身,在這場浩劫中全身而退。


    犯下這等罪行,本來是要處死的,但是皇後不舍她的女兒,苦苦哀求要留下女兒的性命,恰逢那時候長公主懷有身孕,不能讓還沒出世的孩子沒了爹,最終大晉國君還是做了退讓。


    長公主一家罪人放逐坰邑,永生永世都不能離開那個地方,一旦發現格殺勿論。


    所以遣人送來的畫卷,對長公主而言,是永遠的心頭一根刺。


    原本她的兒子,就算身份比不上尊貴的公主,可是也絕對不會低。


    如今卻成了罪人之子,她心裏的這口氣怎麽咽得下去。


    最可恨的卻是,她兒子竟然對那幅畫像念念不完,如同寶貝一樣收藏著。


    “我喜歡是我的事,和母親沒有關係,現在談論的不是畫像的事,而是清芷的事,請母親給出一個交待。”


    江沅把畫卷收起來,小心地放在一旁,看著朗夫人說道。


    別以為用一幅畫就能把他的話題拉開,那是不可能的,剛才清芷難看的臉色一直都在他腦海之中,如果這個人不是他母親的話,現在早就不可能還那麽冷靜的說話。


    朗夫人看著他緊繃的臉,笑出聲來。


    “看你這緊張的樣子,莫不是你連一個低賤的丫環也喜歡?”


    朗夫人說話向來都是帶刺的,好聽的話絕對不可能從她的嘴裏冒出來。


    “清芷由不得你來評價。”


    江沅其實早就煩透了他這個母親,從前還好,最多也就隻是碎碎念罷了,可是自從在坰邑倉惶出逃以後,就越發的瘋癲起來,病情時好時壞,再難聽的話也說得出來。


    江沅知道他母親也是一個可憐人,所以在很多時候,隻要沒有涉及到底線,就隨便她怎麽說都行。


    但是現在看來,清芷似乎成為了他的底線。


    “不由得我評價?”


    朗夫人挑了一下眼眉,毫不客氣的說道:“不由得我評價,沅兒我告訴你,這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評價她。”


    身為清芷的親姑姑,朗夫人自然是有這個底氣。


    “罷了,我不想和你談著這件事,但是母親我告訴你,別去動清芷,也別打算讓老秦叔做什麽,要是讓我知道的話,我不會就這麽罷休的。”


    多年以來,以為母親的病情時好時壞,江沅一直都是遷就著的,不管是喜歡的還是討厭的,他都一直將就著。


    可是忽然間之間,因為清芷,他不想將就了。


    喜歡並不是一個可以說清楚的事,一旦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和年齡無關,和身份無關,和所有東西都無關。


    就好像江沅在小時候,看到那幅畫的時候就很喜歡,如今看到清芷也很喜歡,都是沒有道理的。


    朗夫人看著江沅把畫卷收起來,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去,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真是孽債。


    就好像無法躲避的災難一樣,小時候的一張畫卷,到如今的真人,連身份都沒有亮出來,竟然也能把她的兒子吸引到。


    越想越不忿氣。


    自古以來表兄妹結緣就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清芷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女,而是伺候別人的地底泥,這種身份怎麽能配得上她的兒子,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盡管江沅說不能插手,但是身為母親,也不能袖手旁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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