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步練側過頭去,遠遠便看見了袁彬,臉色便多了兩分笑意,張衡察覺了楊步練的變化,也順著楊步練的眼神看去,卻看見了平日裏的冤家,這臉色便頓時拉了下來。<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待袁彬走近了,楊步練便立刻上前,低身行了一個半禮,“袁公子可來了?平日裏都聽說了袁公子文章清麗典雅,是個不俗的人物,小女子心生敬仰。都說百聞不如一見,今日可算是見到了。”


    袁彬臉上多了幾分尷尬,“當不得姑娘的誇獎。”


    張衡站了起來,朝著袁彬走了過來,冷笑著道,“呦,這不是袁師弟嗎?怎麽也有這樣好的雅興到我們幻雲亭來?”


    “見過張師兄,不想能在這裏遇見師兄。”


    張衡暗中翻了個白眼,“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師弟了,不知道師弟在學堂裏如今都幹些什麽呢?”


    “不過是讀些聖賢書,做些文章罷了,比不得如今的師兄功成名就。”袁彬淡淡說來,語氣中並沒有多少起伏,更是叫袁彬聽在耳朵裏越發生氣。想要在這事情上壓袁彬一頭卻哪知道他卻絲毫不在意,就好像一個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更是叫袁彬氣憤不已。


    袁彬雖然看起來好像絲毫不在意的模樣,暗中卻在觀察張衡和楊步練之間的往來互動,又暗暗聯想起前些時日市井和各大公子之間的傳言,大約也明白了幾分。


    張衡父親,臨安知府張廖從前能在臨安站穩腳跟和張衡與楊步練暗中定下的娃娃親有莫大的關係。當初張廖剛來到臨安的時候,為了和臨安副主簿鬥法,不得不利用兒子攀上楊家這棵大樹,楊家為了這個女兒聯合了其他的三大家族一起支持張廖,張廖便在臨安這塊地上站穩了腳跟。


    可是人都是有野心的,為利而聚,自然為利而散。如今張廖失去了最大的威脅,轉頭過來就打算拿四大家族做靶子。這樣一來,張衡和楊步練的關係便不由得緊張了起來。隻是如今看見張衡和楊步練的眼神來往,隻怕是張衡喜歡著楊步練,楊步練也未必沒有好意。


    袁彬隻是這麽一想明白,語氣便生了變化,“楊姑娘今日怎麽反倒來了?平日卻是從來不見楊姑娘紆尊。”


    楊步練大概也有點想要激一激張衡,見袁彬肯和她多說幾句,也高興著道,“這不是近了年關嘛?成日裏在家也悶得慌,所以聽說這裏有個集會,就來湊湊熱鬧,反正看一看也不要我花錢是不是?”


    袁彬微微一笑,“姑娘說的是。[]來多見識見識也是好的。”


    楊步練看了一眼張衡那個有點鐵青的臉色,索性挽了袁彬的臂膀,“袁公子,我覺得這集會來來往往的也沒有什麽意思,我倒是惦記著淩波街上的那些梅花糕了,這個時節梅花糕是最新鮮好吃的,咱們不如結個伴一起去吧!”


    楊步練的眼睛水靈靈地盯著,袁彬不免有點臉紅,加上還有張衡在一邊,袁彬也想給張衡一點不痛快,便爽快地答應了。


    張衡隻恨得咬牙切齒的,卻是無計可施。


    這一邊楊步練很是輕車熟路地帶著袁彬走到淩波街去,買了一些梅花糕,楊步練拿了一包塞在袁彬的手裏,“你吃吃看?怎麽樣?可還合你的胃口?”


    袁彬猶豫了一會兒,撚起一塊來放在口中,那梅花糕外頭看上去十分普通,就連樣式看起來也不過如此,可是那梅花糕入口即化,清涼之感瞬間在口中漫了開來,梅花的清香激得袁彬精神一振,難怪名氣這樣大,原來是這梅花糕也是別有天地啊!


    隻是那梅花的香氣又有幾分熟悉,他卻不禁在這個時候想起了玉笏,神色也不免有幾分愴然。


    楊步練又買了點點心便和袁彬上了臨安最好的酒樓,玉罄樓。我細細想了想,我剛來臨安的時候不就是去的這一家酒樓嗎?


    楊步練點了兩個小菜,“袁公子,我可不知道你愛吃什麽。”


    “無妨,我都愛吃的。”袁彬收起眼中的異樣,換上淡淡的微笑,“姑娘定然餓了吧!這集會看起來清雅異常,卻是活生生餓著人呢!”


    “原來公子也這樣認為啊,我還以為隻有我一個人會這麽想。”楊步練笑了起來。


    楊步練果然是世家大族出來的貴女,雖然吃得快,卻是一絲也不失淑女的風範和氣度。楊步練看著袁彬,他隻是淡淡地看著,她每次見到他,他都是這樣淡淡的模樣,便是吃飯的時候也是如此。倒是有幾分魏晉風度,在人群之中格外遺世獨立,舉止言行都格外體貼人,又有才華,比起張衡那個混小子,也不知道是好了多少倍!要是袁彬才是那個和自己定了暗親的人,該多好呢?


    楊步練想了好一會兒,才驚覺袁彬的眼神也正好對上她的,又想起方才心中所想的那害羞的事情,頓時心慌了起來,眼神連連躲開來,臉也紅了起來,忙把臉都埋起來,裝作專心吃飯。


    可是她這樣神色心思的流轉變化,到底沒能瞞過袁彬的眼睛。袁彬心裏明了了起來,若是能夠利用楊步練,扳倒張衡……


    袁彬也忽然心中一驚,他如何就生出這樣的心思來了?


    袁彬和楊步練的這一頓飯吃得二人心思各異,可是卻並不妨礙楊步練對於愛情的幻想。回到家便是告訴了父親自己的心思,這不說還不打緊,這一說,可就要出大事了。


    楊慧恒本來就一直在尋找一個替代人,這個袁彬就送上門來了,更難得的是,這個袁彬自己女兒看得上,曾竹林也曾經推薦過,看來是個可用之人。


    這麽一想,於是袁彬的命運就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這麽被命定了下來。可是我想的卻不是這樣,這楊慧恒難不成是太希望自己的女兒趕緊丟出家門去還是怎麽的,難道都沒有懷疑過他的女兒又是怎麽見過這個袁彬,難道就沒有懷疑過他們之間來往的細節嗎?


    可是不管我想得如何,都無關緊要,第二日,楊慧恒便親自到了曾氏學堂去見了這個袁彬,意思也都講的很隱晦但又很明白,無非就是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那個我們楊家很是賞識你啦,希望你能跟楊家打好關係,最好能幫著楊家把張廖給幹掉,這樣楊家就會扶持你成為新的臨安知府,然後對你的好處也是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第二件事情,你的身份實在是不大好看,無權無勢的,要是要當上臨安知府,就得改名換姓,然後娶了我們楊家唯一的寶貝女兒,然後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袁彬聽完之後,沒有立刻表態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那楊慧恒也沒有為難袁彬要他立刻作出回答,隻是把意思說明白了,就讓他再考慮幾天,再來要他的答複。


    伯禳送楊慧恒離開之後回到曾竹林那裏,“夫子,你看袁師弟會不會答應啊?”


    “他沒有理由拒絕,也根本不可能拒絕。”


    伯禳不解。


    曾竹林索性講明白了,他指指外頭道,“袁彬聽了楊家的秘密,你以為他不被拉攏的話,還能活著嗎?而且他不答應,出了這曾氏學堂,臨安知府張家會放過他嗎?”


    伯禳頓時驚出一身汗來,“夫子,你的意思是,知府已經在我們的外頭……”


    曾竹林指指袁彬房間的方向,“他心裏更明白,從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了,就算知府不要他的命,張衡也會要了他的命。為了能活著,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楊家拋來的橄欖枝。跟楊家合作,是死,不合作也是死。”


    伯禳慢慢一想便明白了過來,“夫子的意思是,就算袁師弟跟楊家合作,楊家也會當他是棄子嗎?”


    曾竹林慢慢捋著胡子,輕歎了一口氣,“不過是早晚的事情,至於是早還是晚,就要看袁彬自己夠不夠聰明了。”


    “那夫子為何還要向楊家推薦師弟呢?”曾竹林不是一向最看中這個師弟的嗎?怎麽明知山有虎,還要把師弟往虎口裏去送?


    “你真以為老夫不說,這袁彬都不會入楊家的眼?楊家當家的眼明心亮,早就知道了袁彬和張衡的齷齪。他不過是等著老夫開口罷了,若是開口了,將來袁彬和楊家這能成,咱們曾氏學堂也不算得罪了楊家,否則楊家與曾氏學堂交惡,也是一樣的。就算咱們有那麽多的弟子在外,也管不到臨安的地盤上來。”


    我忍不住身處一個大拇指給他,真是老謀深算啊!


    的確袁彬對於楊家給出的條件猶豫了很久,甚至是掙紮了數日,伯禳看著那房門都未動的樣子,不由得對那門內的袁師弟多了幾分同情。


    他正這麽想著的時候,那門忽然打了開來,袁彬從門內走了出來,麵上仍然帶著微微的笑容,“大師兄早!”


    伯禳隻得回應,“袁師弟早。”


    袁彬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他就這麽站著沒動,良久才抬頭看看太陽,心裏嘀咕道,明明今日的陽光甚好,怎麽反倒覺得比昨日還要冷了些呢!


    他沒看出來,但我看到了,袁彬眼神和平日裏都不一樣了,那是一種為上位者的自信和冷漠,他那溫文爾雅的笑容背後帶給人的看不是如沐春風的舒暢,而是來自獵物的威脅。


    果然那之後,臨安的天便很快就變了,或者說這個國家的天變了。寧安二十七年的正月,翎王發動政變,仁王前去鎮壓。洛陽便遭了大難,然後便是朝廷徹查翎王一黨,臨安知府張廖便遭殃了。


    朝廷人心惶惶,查到了人都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楊家挑了個好時間,臨安知府張廖被舉報,刑部連舉報的罪行和證據都沒仔細看,就直接抓人判刑去了。甚至都要求押送到京城,讓人直接在臨安給就地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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