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笏說她其實是袁家抱養來的孩子,袁爺爺說她姓鄭,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應該姓什麽,自她有記憶起,她就在袁家了。(.無彈窗廣告)親生父母到底是誰,她完全沒有印象,袁爺爺也沒有告訴她。直到很後來的時候,她才隱約聽人說起,她出生的那三年裏,剛好是饑荒,她想,大約,她的父母也是饑荒餓死的眾多人之一吧!


    袁爺爺雖然是個廚子,但也讀書認字,在洛陽,能讀書認字的其實隻有世家望族子弟,按照袁爺爺的說法,其實袁家原本也是名門,隻是因為太爺爺犯了上位者的忌諱,所以袁家就沒落了,他也就流落去做了廚子,以求養活家人。


    雖然袁爺爺自己沒了機會和盼望,所有的希望都在袁彬的身上了,單說玉笏這名字便知道了,袁爺爺其實在袁彬身上的心思可是不小的。


    照這麽說來,其實我也就能明白了一點,其實袁彬骨子裏也是有野心的,這一點絕對是繼承了袁家的基因。


    袁家為了讓袁彬能夠出人頭地,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袁彬的第一個老師便是洛陽有名的私塾夫子,而後,便是尋來了寧安二十年中舉學子的夫子。而後,袁家便湊了錢要讓袁彬到臨安的曾氏學堂來念書。


    我多少有些不屑,越是這般捧上天寵出來的孩子越未必能夠成才,但看袁彬如今這副德行,最多也是個衣冠禽獸。


    玉笏大約是看出了我的不屑,連忙解釋道,“姑娘,從前的他不是這樣的。從前的阿彬和如今是有大不同的。”玉笏又漸漸陷入了沉思。


    從前的袁彬心思單純,尤其孝順袁爺爺,有一回,袁爺爺因為太過勞累給病了,袁爺爺病了一個多月,袁彬每日白日裏上課,晚上便陪著袁爺爺,衣不解帶地伺候了一個多月,袁爺爺的藥都是袁彬一口一口喂下去的,那時候袁爺爺都是半條腿踏進鬼門關了,也許是上天真的有感於袁彬的孝道,就是那樣了,最終還是被袁彬拉了回來。<strong>.</strong>


    連平村裏,很多人都知道袁爺爺有個孝順的孫子,都羨慕得不得了,村頭的老張家還因為這件事情,巴不得要把他們家的女兒塞到袁家裏來。


    袁爺爺知道這件事情之後,連連擺手,跟老張道,“你們家的姑娘好,我知道,可是我是一早就看中了玉笏的,我們家阿彬雖然好,也要這玉笏一個姑娘家就好了,你們家的姑娘這樣好,一定能找到比我們家阿彬更好的人家。”


    於是原本在家中一直是以兄妹相稱的袁彬和玉笏,也就因為袁爺爺的這一番話,名分上也就定了下來。


    這天,玉笏在廚房裏幫忙的時候,肩頭忽然被拍了一下,她轉過頭去,是袁彬站在她身後,手裏還拿著一枚印章。


    玉笏接過那印章放在手心裏,印章是用石頭刻得,但周身的花紋刻得很漂亮,一點都看不出之前屬於石頭的那種粗糙和劣質。


    “刻得真好。”玉笏是從心底裏發出感歎來的,她輕輕撫摸著這枚小小的印章,在最底處還有凹凸不平的字樣,“這刻的是什麽字啊?我的名字嗎?”


    “嗯。”袁彬從燒火處拿了一根已經被燒成碳的碳棒來,在地上寫下了“鄭玉笏”三個字,“你看,這就是你的名字,鄭玉笏。”


    玉笏也蹲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過去,“這個是鄭,然後是玉,笏嗎?”


    袁彬對著她的手,反過來指,“錯啦,是從右往左念的,這個才是鄭,然後是玉笏。”


    “鄭玉笏!”玉笏對著袁彬寫下來的字,也拿著碳棒,在下麵一筆一劃甚是認真地練習,良久才發覺不對,“等一下,阿彬,這印章上明明不止有我的名字呢!”


    袁彬的臉驟地一紅,輕聲道,“往後我會教你認的,你先記住你的名字,這個是最重要的。若是以後張家那幾個小子說你不認識字,你就寫給他們看,好好臊臊他們的臉。”


    說到這個,玉笏的臉上便掛滿了笑意。張家的小子自然是為了他們家姑娘出氣的,當初袁爺爺拒絕了他們家的好意,那幾個哥哥自然是為了他們家妹妹時不時要來找一找她的麻煩。不識字成為了他們最大的笑柄。


    試想一下,一個讀書人的夫人卻是個大字不識的姑娘,這自然是成為一件笑話,因為門不當戶不對。


    袁彬說到這裏,還想起來一件事情,“玉笏,我聽爺爺的意思是想要找一個更好的先生來教導我。”


    玉笏點頭,“是該這樣的,爺爺覺得你應該參加五年後的科舉,找一個好些的老師,也能更加有勝算一些。”


    袁彬躊躇了一下,覺得還是把話都說清楚了才好,“爺爺想的人是臨安的曾氏學堂。”


    “那是個好老師嗎?”玉笏更加關心的是這個,“爺爺為什麽選了他呢?”


    “他是有名的大儒,朝中不少的舉人都是他的門下,很是厲害的一位先生。”


    玉笏並不懂那些是什麽意思,但是居然朝中很多人都是他的學生,那麽想來這位曾先生是一個很厲害的大儒了。想到這裏,玉笏便笑了,“既然是爺爺定下來的,一定是很好的,曾氏學堂,聽著也不錯。如果你真能考中一個名次,那就更好了。”


    袁彬輕輕點頭,“我知道的,隻是……隻是臨安,臨安很遠,如果去了,隻怕是,很多年都見到不到家裏人了,尤其,尤其是你。”


    玉笏的臉上迅速飛上兩抹紅暈,“一切都還是你的前程要緊。就算不見麵,阿彬,我,我……總是在的。”她說不下去了。若要他走,她也是舍不得的,但是他的前程卻容不得他此時如此兒女情長。這些其實她都明白的。


    袁彬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了。”這一刻,袁彬是沒落的,他不是不知道那些道理,隻是這個時候他也許是更希望看到玉笏能挽留他一次。這個道理,玉笏那時候並沒有明白,明白過來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寧安二十七年,翎王起兵造反,當然這個時候說他造反是因為他輸了,否則就該開口叫起義了。翎王造反,是早就有了端倪可尋的,但禍及洛陽,卻是誰都始料未及的。作為一個聰明人,大家都以為翎王會占領隴西,但是不知道為何,作為一個聰明人的翎王卻做了一個叫人想不明白的愚蠢的行為,占領洛陽。朝廷派兵前來鎮壓,翎王抵擋不住撤退之前,居然下令屠殺洛陽城。一夕之間,洛陽城就像是被血洗了一般,成為了修羅場一般的存在。


    玉笏回憶起整件事情的時候,渾身都還在顫抖,可見當年的那場屠殺,實在是可怕,尤其是對於一個親身經曆的人來說。玉笏是因為運氣好,和袁爺爺藏在水井裏麵,當那些人剛好要查到水井的時候卻受到了收兵的鳴金,所以袁爺爺和玉笏兩個人才算是幸免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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