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答應和這家人建立師生聯係前,葉盡歡就對這一家進行了相當徹底的調查。當然，相比其他家庭成員，對於學生的基本情況更是尤為確切的鑽了個一清二楚。在調查過程中，葉盡歡很不湊巧的發現了一個熟人。嚴格來講，這個熟人也是他從普通教師不得已轉行為專屬家庭教師的一大原因。
同時，也正是因為清楚了那個人的存在，葉盡歡才終於下定決心接下了宋啟靜這個學生。絕不能讓這孩子也毀在那個人手上。並且,早在很早以前,他就有了要和那個人一較高下的意願。他跟那個人之間的糾纏，也隻有用人心做卑劣的搏鬥才能解清了。
——徐澤裕。
葉盡歡在心裏一遍又一遍輕輕呢喃著這個名字,卻帶著仿佛是要將它活活碾碎了般的煞氣。
從他所站的角度，正好能清楚的看到宋啟靜所在的班級，那是三樓最靠左的那個教室。靠近窗口的第一排第七個座位明明空蕩蕩的，讓人心慌，卻沒有任何人將目光停駐在那個位子哪怕一秒。葉盡歡心裏明白，那就是自家學生的座位。
講台上，年輕的男教師帶著爽朗的笑容和學生講著什麽，他說著說著便笑的前仰後合，學生們也一個個帶著笑意交頭接耳著。師生之間顯得和樂融融。再普通不過的班級，再普通不過的學生，再普通不過的老師。
搗鼓著望遠鏡，葉盡歡分明瞧見這一回他們各個都帶著令人心寒的笑容瞥著那個空著的位置。
也不知道那個空位置前麵的女學生和旁邊的人嬉笑著說了一句什麽，總而言之她突然猛的一腳踹翻了後麵的桌子。按照慣例的發展，學生們應該被嚇一大跳，老師更是會好好指責她一番才對。可事實卻往截然相反的方向發展，所有的學生齊齊的發出一陣哄堂大笑。而應該以身作則的老師更是半點不責怪她，反而也眉眼彎彎的跟著笑著。
這個年輕的教師有著極為俊朗而溫和的麵容，他露出柔軟笑臉的樣子想必幾乎沒有人能拒絕。學生們一個個都顯得極為親近他，而他更是表現的非常縱容學生。
冷靜的用手機錄下這段發展，葉盡歡判斷光是如此還不夠，他決定去這所學校的校董事會申請一堂公開課。
他在這一行裏也算是頗具名聲的，通常情況下，校長不可能拒絕這白白送上門的好事。拽了拽脖頸上的領帶，葉盡歡努力掩蓋因想到要再一次和那個惡心的讓他隔夜飯都要吐出來的男人見麵而產生的顫栗感。
他相信宋啟靜那孩子是自尊未泯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決定無論如何也要火上澆油一番才好。
異常順利的通過了校董事那邊的協議後，葉盡歡理了理自己混亂的心緒，神色坦然的朝自家學生的教室走去。作為班主任，按理說那個男人肯定也在教室敬候他才對。想到這一點，葉盡歡剛剛還平緩的心情，微妙的又開始起伏著。
隨著他一點點的靠近那個教室，本來喧鬧如菜市場的那裏一點點安靜了下來。等到他踏至門檻的時候，教室裏已經鴉雀無聲。
“很高興有機會能給你們上這堂課，你們可以叫我葉老師。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完全不記得我，畢竟在此之後我們就不會再有見麵的機會了。”
朝坐在最後邊旁聽的班主任徐澤裕從容的點了點頭後，葉盡歡走上了講台。
他雙手撐在講台的兩側，唇角的笑容突然變得肆意而囂張。“像你們這種社會的蛀蟲啊，可真是很少見。你們應該算是這個學校初三最差的一個班了吧？誒呀，可別覺得我說的過分才好。我聽說你們班有個學生從開學報道沒幾天起就再也不來上課了吧？”
“那個垃圾才不是我們班的人！”
“他不來關我們屁事啊！”
“還知名家庭教師呢，嘴巴倒是放幹淨點兒啊！”
“憑什麽我們要給那個廢物背黑鍋啊，我們班雖然成績不好，但比那種書呆子班團結多了！”
窸窸窣窣的抱怨聲充斥了整個教室，且動靜有越鬧越大的趨勢。
甚至於，有些明顯是混子的學生臉上還浮現出了憤懣惱怒的神色，看上去就像是按捺著自己，恨不得立馬就動手的樣子。
“誒~”葉盡歡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原來那個垃圾是被排除在你們班裏的啊，難怪呢。看來是我誤會了才是。你們班的團結我現在倒是有好好看到了。”
說著，他嘴角微微上翹，“那我們班這節課的主題就是‘批鬥宋啟靜同學’好了。”
“來嘛大家，平時對那個廢物的怨言全部都可以發泄出來哦，你們對那位同學的看法啊，平時悄悄對他做的事啊，今天全部可以大聲說出來！開心嗎？”葉盡歡拖長著調子對著那位一直不動聲色，用溫和的假麵看著他的徐澤裕露出曖昧不明的微笑。
看著這群躊躇的不良少年少女，葉盡歡自己首先用擴音器大聲的說道，“那種膽小如鼠的廢材學生我最討厭了，還不如早早死了的好！”
似乎是被他的猖狂舉動所影響，學生們終於也一個個放開了可勁折騰。
“宋啟靜快去死啊！”
給自己搞上了漂亮的波浪卷的女孩子大咧咧的罵了一句。
“也就給我們送錢做玩具這條路走了，竟然還敢窩家裏！”
頭發帶著點微黃的少年吊兒郎當的啐道。
“什麽玩意啊，不就是個一天到晚念叨著一些聽不懂東西的sb嗎！”
皮膚白皙，長相可人，明明是看起來十分乖巧的女學生卻滿口爆著粗。
“欺負他可好玩了，不管怎麽罵他，打他，踹他，在他衣服上亂寫亂畫，撕他的書……他都不敢告訴別人！”
懶洋洋的趴在桌上的男生因為想到了自己做過的惡行而笑的直捶桌子。
“以後也肯定是個低賤的，現在我們起碼肯玩他呢！”
被圍在中間，似乎是班級核心的短發女孩更是毫不在意的說道。
人類的陰暗麵在這群甚至還沒有成年，應該被稱作孩子的學生們身上被無限放大著，你完全無法從他們身上看到任何美德，孩子應該有的天真無邪，善良淳樸他們一概全無。滿滿的，都是惡劣，都是可憎，已經完全長歪，壞掉了。他們才是真正的廢物呢。
胸口的錄音筆清晰的記錄著一切。
葉盡歡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趴在講台上，他伸手推了推鼻翼上的眼鏡，目光掃過教室的每一個角落。他的視線從一張張年幼卻醜陋而猙獰的麵孔換到另一張張同樣可悲可怖的麵孔上。唇角微微流瀉的笑意讓他整個人真正融入了這個醜惡的圈子。
他仿佛與這些張狂，惡劣，欺淩弱小，毫無同情心的學生是一個整體的。
——同樣靜而悄然的進入這個整體的還有徐澤裕。
或者，從另一方麵來講，是徐澤裕的存在讓這個惡德的班級一步步的變的更加喪心病狂，不分善惡。
從很早以前起，這個男人就有這樣奇特的能力了。隻要在他的周圍，即使是一絲一毫的醜惡也會被無限的放大。直到那個被影響的人徹底失去自我。而那個被他所淩虐的人，也逐漸失去自我的意誌。
『幫幫我啊，葉老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就這麽被毀掉啊！』
恍惚間，葉盡歡仿佛聽到有誰在自己耳邊用痛苦而絕望的聲音求救著。
聲音的主人跪下來拽住自己的褲腿，少年特有的稚嫩而柔和的麵孔上被鼻涕和眼淚浸滿，他像是拽著最後一根稻草般的哀哀叫喚著。
那一切的幻象最終凝固在徐澤裕那帶著仿佛發現同類的，野獸般的，充滿勢在必得的的眼眸裏。
葉盡歡忍不住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這一堂什麽都沒上的課最終卻大受好評。誰也沒有透露葉盡歡到底給他們講了些什麽知識，即便其他班級向這群學生再三詢問，也隻得到一些沒什麽營養的譬如上完課一身輕，仿佛把不愉快全部清空了似的，諸如此類的回答。
對於他們絕對不會泄露此事相當有自信的葉盡歡，在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後欣欣然的打算去給自家那個自閉學生會心一擊。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剛出學校就立刻被人攔了下來。
“是你吧？”
徐澤裕匆匆的從身後追上來拽住葉盡歡的左臂。興許是跑得太急了，他不停的喘著粗氣，可即便如此，他的聲音裏依然帶著清晰可辨的愉悅。“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你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葉盡歡，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會這麽輕易的放過我。我就知道你不會逃跑的！你隻要看著我就好，看著我吧，看看我能夠做到什麽地步！”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不可抑止的帶上了興奮的顫抖。
“瘋子。”
葉盡歡冷冷的拍掉他抓住自己的手。
“我當然是瘋子，你也是，你也是啊！你跟我是一樣的，你也興奮了吧？五年前，那時候你明明也……！”
葉盡歡眉頭緊皺，終於再也忍耐不住的狠狠給了他一耳光。
“放幹淨你的嘴比較好哦。”他強自擺出若無其事的笑容。“我跟你這種貨色可是截然不同的。”
捂住自己被打的發紅的左半臉，徐澤裕卻顯得更加狂熱而扭曲了，“早晚，我早晚會讓你承認的。盡歡，葉盡歡，沒什麽好裝的，把真實的自己清清白白的表現出來有什麽不好，坦誠的麵對精神的快樂有什麽不好啊！你明明也清楚的，毀掉一個人的心靈有多讓人愉悅！”
他又哭又笑，活像個神經病。討人喜歡的英俊麵孔更是讓他的醜態顯得猙獰而不可思議。他緊緊攀附著葉盡歡不讓他離開，左半臉上這會兒甚至隱隱浮現出手指印，足見葉盡歡剛才下手有多重。
五年不見，這個男人的瘋狂比當年更甚了。
葉盡歡漠然的站在那裏，無論麵前的這個男人怎樣惺惺作態，他都再不回一言半語。
足足折騰了一小時有餘，清楚自己無論再做什麽也無法引起葉盡歡注意的徐澤裕終於貌似恢複了正常，他整了整淩亂不堪的衣衫，擦了擦通紅的麵頰，對著麵前冷漠的青年柔聲問道，“你會再來找我的，對嗎？”
“那個班級裏有什麽吸引你的？你從來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的，讓我猜猜……唔，難道是那個很久沒來的宋啟靜？”
葉盡歡冷冷的盯著他，沒有說話。
“是他吧？一定是他！從以前開始，你就喜歡把視線放在那種廢物身上。雖然我也清楚你接近那種人隻不過是為了看他被毀掉的醜陋樣子啦。可是呢，我還是很不開心誒，看到你注視著其他人，我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徐澤裕唇角上揚，略顯中性的聲線使得話語顯得甜蜜而危險。
“回答我呀，說話呀，跟我說說什麽呀，我想聽聽你的聲音！否則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些什麽呢，就像上一次那樣，把宋啟靜這孩子……”
“別讓我知道你對他動了什麽手段。”
葉盡歡幾乎是有些惱怒的厲聲道。“他是我看上的。”
“好。”
令葉盡歡沒有想到的是，徐澤裕竟然乖乖的點了點頭。他暗沉的眼眸甚至是有些放光，他靠近了葉盡歡兩步，又似乎是怕遭到拒絕似的，又往後退了一小步。“我就是想聽你說說話。”他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著葉盡歡。“你別突然消失，別不理我，怎麽樣都好。”
“……哦。”
“那我有事先走了。”
有些愣神的應了一聲，葉盡歡立刻如此說道。
“嗯。”
葉盡歡走了幾步，他不著痕跡的悄悄用眼角掃了掃身後。果然，他發現徐澤裕依然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被那種熾熱的仿佛要把你整個人燃燒起來的目光凝視著，實在是讓人心驚肉跳的難受。直到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內，葉盡歡才終於是鬆了口氣。
同時，也正是因為清楚了那個人的存在，葉盡歡才終於下定決心接下了宋啟靜這個學生。絕不能讓這孩子也毀在那個人手上。並且,早在很早以前,他就有了要和那個人一較高下的意願。他跟那個人之間的糾纏，也隻有用人心做卑劣的搏鬥才能解清了。
——徐澤裕。
葉盡歡在心裏一遍又一遍輕輕呢喃著這個名字,卻帶著仿佛是要將它活活碾碎了般的煞氣。
從他所站的角度，正好能清楚的看到宋啟靜所在的班級，那是三樓最靠左的那個教室。靠近窗口的第一排第七個座位明明空蕩蕩的，讓人心慌，卻沒有任何人將目光停駐在那個位子哪怕一秒。葉盡歡心裏明白，那就是自家學生的座位。
講台上，年輕的男教師帶著爽朗的笑容和學生講著什麽，他說著說著便笑的前仰後合，學生們也一個個帶著笑意交頭接耳著。師生之間顯得和樂融融。再普通不過的班級，再普通不過的學生，再普通不過的老師。
搗鼓著望遠鏡，葉盡歡分明瞧見這一回他們各個都帶著令人心寒的笑容瞥著那個空著的位置。
也不知道那個空位置前麵的女學生和旁邊的人嬉笑著說了一句什麽，總而言之她突然猛的一腳踹翻了後麵的桌子。按照慣例的發展，學生們應該被嚇一大跳，老師更是會好好指責她一番才對。可事實卻往截然相反的方向發展，所有的學生齊齊的發出一陣哄堂大笑。而應該以身作則的老師更是半點不責怪她，反而也眉眼彎彎的跟著笑著。
這個年輕的教師有著極為俊朗而溫和的麵容，他露出柔軟笑臉的樣子想必幾乎沒有人能拒絕。學生們一個個都顯得極為親近他，而他更是表現的非常縱容學生。
冷靜的用手機錄下這段發展，葉盡歡判斷光是如此還不夠，他決定去這所學校的校董事會申請一堂公開課。
他在這一行裏也算是頗具名聲的，通常情況下，校長不可能拒絕這白白送上門的好事。拽了拽脖頸上的領帶，葉盡歡努力掩蓋因想到要再一次和那個惡心的讓他隔夜飯都要吐出來的男人見麵而產生的顫栗感。
他相信宋啟靜那孩子是自尊未泯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決定無論如何也要火上澆油一番才好。
異常順利的通過了校董事那邊的協議後，葉盡歡理了理自己混亂的心緒，神色坦然的朝自家學生的教室走去。作為班主任，按理說那個男人肯定也在教室敬候他才對。想到這一點，葉盡歡剛剛還平緩的心情，微妙的又開始起伏著。
隨著他一點點的靠近那個教室，本來喧鬧如菜市場的那裏一點點安靜了下來。等到他踏至門檻的時候，教室裏已經鴉雀無聲。
“很高興有機會能給你們上這堂課，你們可以叫我葉老師。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完全不記得我，畢竟在此之後我們就不會再有見麵的機會了。”
朝坐在最後邊旁聽的班主任徐澤裕從容的點了點頭後，葉盡歡走上了講台。
他雙手撐在講台的兩側，唇角的笑容突然變得肆意而囂張。“像你們這種社會的蛀蟲啊，可真是很少見。你們應該算是這個學校初三最差的一個班了吧？誒呀，可別覺得我說的過分才好。我聽說你們班有個學生從開學報道沒幾天起就再也不來上課了吧？”
“那個垃圾才不是我們班的人！”
“他不來關我們屁事啊！”
“還知名家庭教師呢，嘴巴倒是放幹淨點兒啊！”
“憑什麽我們要給那個廢物背黑鍋啊，我們班雖然成績不好，但比那種書呆子班團結多了！”
窸窸窣窣的抱怨聲充斥了整個教室，且動靜有越鬧越大的趨勢。
甚至於，有些明顯是混子的學生臉上還浮現出了憤懣惱怒的神色，看上去就像是按捺著自己，恨不得立馬就動手的樣子。
“誒~”葉盡歡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原來那個垃圾是被排除在你們班裏的啊，難怪呢。看來是我誤會了才是。你們班的團結我現在倒是有好好看到了。”
說著，他嘴角微微上翹，“那我們班這節課的主題就是‘批鬥宋啟靜同學’好了。”
“來嘛大家，平時對那個廢物的怨言全部都可以發泄出來哦，你們對那位同學的看法啊，平時悄悄對他做的事啊，今天全部可以大聲說出來！開心嗎？”葉盡歡拖長著調子對著那位一直不動聲色，用溫和的假麵看著他的徐澤裕露出曖昧不明的微笑。
看著這群躊躇的不良少年少女，葉盡歡自己首先用擴音器大聲的說道，“那種膽小如鼠的廢材學生我最討厭了，還不如早早死了的好！”
似乎是被他的猖狂舉動所影響，學生們終於也一個個放開了可勁折騰。
“宋啟靜快去死啊！”
給自己搞上了漂亮的波浪卷的女孩子大咧咧的罵了一句。
“也就給我們送錢做玩具這條路走了，竟然還敢窩家裏！”
頭發帶著點微黃的少年吊兒郎當的啐道。
“什麽玩意啊，不就是個一天到晚念叨著一些聽不懂東西的sb嗎！”
皮膚白皙，長相可人，明明是看起來十分乖巧的女學生卻滿口爆著粗。
“欺負他可好玩了，不管怎麽罵他，打他，踹他，在他衣服上亂寫亂畫，撕他的書……他都不敢告訴別人！”
懶洋洋的趴在桌上的男生因為想到了自己做過的惡行而笑的直捶桌子。
“以後也肯定是個低賤的，現在我們起碼肯玩他呢！”
被圍在中間，似乎是班級核心的短發女孩更是毫不在意的說道。
人類的陰暗麵在這群甚至還沒有成年，應該被稱作孩子的學生們身上被無限放大著，你完全無法從他們身上看到任何美德，孩子應該有的天真無邪，善良淳樸他們一概全無。滿滿的，都是惡劣，都是可憎，已經完全長歪，壞掉了。他們才是真正的廢物呢。
胸口的錄音筆清晰的記錄著一切。
葉盡歡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趴在講台上，他伸手推了推鼻翼上的眼鏡，目光掃過教室的每一個角落。他的視線從一張張年幼卻醜陋而猙獰的麵孔換到另一張張同樣可悲可怖的麵孔上。唇角微微流瀉的笑意讓他整個人真正融入了這個醜惡的圈子。
他仿佛與這些張狂，惡劣，欺淩弱小，毫無同情心的學生是一個整體的。
——同樣靜而悄然的進入這個整體的還有徐澤裕。
或者，從另一方麵來講，是徐澤裕的存在讓這個惡德的班級一步步的變的更加喪心病狂，不分善惡。
從很早以前起，這個男人就有這樣奇特的能力了。隻要在他的周圍，即使是一絲一毫的醜惡也會被無限的放大。直到那個被影響的人徹底失去自我。而那個被他所淩虐的人，也逐漸失去自我的意誌。
『幫幫我啊，葉老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就這麽被毀掉啊！』
恍惚間，葉盡歡仿佛聽到有誰在自己耳邊用痛苦而絕望的聲音求救著。
聲音的主人跪下來拽住自己的褲腿，少年特有的稚嫩而柔和的麵孔上被鼻涕和眼淚浸滿，他像是拽著最後一根稻草般的哀哀叫喚著。
那一切的幻象最終凝固在徐澤裕那帶著仿佛發現同類的，野獸般的，充滿勢在必得的的眼眸裏。
葉盡歡忍不住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這一堂什麽都沒上的課最終卻大受好評。誰也沒有透露葉盡歡到底給他們講了些什麽知識，即便其他班級向這群學生再三詢問，也隻得到一些沒什麽營養的譬如上完課一身輕，仿佛把不愉快全部清空了似的，諸如此類的回答。
對於他們絕對不會泄露此事相當有自信的葉盡歡，在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後欣欣然的打算去給自家那個自閉學生會心一擊。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剛出學校就立刻被人攔了下來。
“是你吧？”
徐澤裕匆匆的從身後追上來拽住葉盡歡的左臂。興許是跑得太急了，他不停的喘著粗氣，可即便如此，他的聲音裏依然帶著清晰可辨的愉悅。“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你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葉盡歡，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會這麽輕易的放過我。我就知道你不會逃跑的！你隻要看著我就好，看著我吧，看看我能夠做到什麽地步！”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不可抑止的帶上了興奮的顫抖。
“瘋子。”
葉盡歡冷冷的拍掉他抓住自己的手。
“我當然是瘋子，你也是，你也是啊！你跟我是一樣的，你也興奮了吧？五年前，那時候你明明也……！”
葉盡歡眉頭緊皺，終於再也忍耐不住的狠狠給了他一耳光。
“放幹淨你的嘴比較好哦。”他強自擺出若無其事的笑容。“我跟你這種貨色可是截然不同的。”
捂住自己被打的發紅的左半臉，徐澤裕卻顯得更加狂熱而扭曲了，“早晚，我早晚會讓你承認的。盡歡，葉盡歡，沒什麽好裝的，把真實的自己清清白白的表現出來有什麽不好，坦誠的麵對精神的快樂有什麽不好啊！你明明也清楚的，毀掉一個人的心靈有多讓人愉悅！”
他又哭又笑，活像個神經病。討人喜歡的英俊麵孔更是讓他的醜態顯得猙獰而不可思議。他緊緊攀附著葉盡歡不讓他離開，左半臉上這會兒甚至隱隱浮現出手指印，足見葉盡歡剛才下手有多重。
五年不見，這個男人的瘋狂比當年更甚了。
葉盡歡漠然的站在那裏，無論麵前的這個男人怎樣惺惺作態，他都再不回一言半語。
足足折騰了一小時有餘，清楚自己無論再做什麽也無法引起葉盡歡注意的徐澤裕終於貌似恢複了正常，他整了整淩亂不堪的衣衫，擦了擦通紅的麵頰，對著麵前冷漠的青年柔聲問道，“你會再來找我的，對嗎？”
“那個班級裏有什麽吸引你的？你從來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的，讓我猜猜……唔，難道是那個很久沒來的宋啟靜？”
葉盡歡冷冷的盯著他，沒有說話。
“是他吧？一定是他！從以前開始，你就喜歡把視線放在那種廢物身上。雖然我也清楚你接近那種人隻不過是為了看他被毀掉的醜陋樣子啦。可是呢，我還是很不開心誒，看到你注視著其他人，我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徐澤裕唇角上揚，略顯中性的聲線使得話語顯得甜蜜而危險。
“回答我呀，說話呀，跟我說說什麽呀，我想聽聽你的聲音！否則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些什麽呢，就像上一次那樣，把宋啟靜這孩子……”
“別讓我知道你對他動了什麽手段。”
葉盡歡幾乎是有些惱怒的厲聲道。“他是我看上的。”
“好。”
令葉盡歡沒有想到的是，徐澤裕竟然乖乖的點了點頭。他暗沉的眼眸甚至是有些放光，他靠近了葉盡歡兩步，又似乎是怕遭到拒絕似的，又往後退了一小步。“我就是想聽你說說話。”他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著葉盡歡。“你別突然消失，別不理我，怎麽樣都好。”
“……哦。”
“那我有事先走了。”
有些愣神的應了一聲，葉盡歡立刻如此說道。
“嗯。”
葉盡歡走了幾步，他不著痕跡的悄悄用眼角掃了掃身後。果然，他發現徐澤裕依然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被那種熾熱的仿佛要把你整個人燃燒起來的目光凝視著，實在是讓人心驚肉跳的難受。直到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內，葉盡歡才終於是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