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深秋夜裏,嬰兒的啼聲如此清晰,嬉鬧哄笑中的眾人靜了一下,嬰兒的啼聲更大聲了,封靈看著夏妍難看之極的臉色,忽然笑道:“是了,我倒忘了他們說你新收了個小的帶了個娃娃的,剛才跑掉的是那個新來的吧?害怕丟下你們跑了吧,這娃娃看來也沒顧得上帶走啊,自然要拿出來玩一玩才是了……兄弟們也能嚐常新鮮的肉膾呢……”


    果然又有人湊趣喊道:“得讓個快刀手來,薄薄的切片,再去弄點醬油呀。”


    夏妍嘶聲道:“你們要玩就來啊,欺負小娃娃算什麽本事!”她光裸的身軀顫抖著,仿佛案板前哀鳴著的羔羊,封靈冷冷一笑,招了招手,他身後一個男子便持著刀跑到了佛像後頭,孩子依然在啼哭著,夏妍和杜鑫兩人都麵色刷白,封靈之惡名,傳遍城內黑道,就因為他有個習慣,就是殺了人要嚐一嚐,還得是最新鮮最嫩的部位……以至於江陵城裏雖然惡名昭彰,卻沒人敢惹一惹他,也就號稱“賭命”的杜銘敢和他對頂,卻火拚數次都沒有討著便宜,隻得勉強形成城南萬馬幫杜銘城北流風派封靈對峙分治的局麵。


    然而那男子到了佛像後,果然看到個繈褓放在地上,有稻草掩著,小娃娃唇紅齒白哭得正傷心,他低下頭去撥開那稻草想要抱起那孩子,然後就聽到了哢噠一聲,這是他生命中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響……是他的頸骨被擰斷的聲音。


    他手上的刀在落地前被急雲及時的接住了,立刻又爬上了神像後頭,縮入了黑暗中。


    地上的施紅依然聲嘶力竭地哭著,那男子卻久久沒有出來,封靈不耐煩了問道:“怎麽這麽久?”


    他後頭有兩個男子大叫道:“老劉,你莫不是連女娃娃也要用一用吧!”外頭一陣嬉笑,然而卻沒有應答,封靈斂了笑容,眾人也覺得有些不對了,封靈揮了揮手,後頭那兩個男子持了刀也走了過去。


    嬰兒哭聲越來越大聲,兩個男子屏氣走到後頭,第一時間看到的是地上的嬰兒和莫名倒在地上的男屍,他們一驚,急雲卻已經居高臨下,雙手緊握長長的刀柄,將全身氣力灌注長刀之上全力劈下!那猛烈的一刀異常準確地劈中一名男子的頸骨!一個男子的頭顱已然滾落,血猶如血霧一樣噴了出來,另外一個男子駭然望了過來,還沒來得及喊出來,急雲早已又揮起刀,手起刀落,又一顆頭顱滾落下來,發出了骨碌碌地聲音。


    她身體一軟,背心舊傷處劇痛,身上汗全透了出來,她知道自己受傷後身體不如前,體力已是透支,她下來抱起施紅,滿臉蒼白,那櫃子裏頭太悶,外頭聲音又太大聲,大概她當時也有些緊張,聽到夏妍要被侮辱的時候身體有些僵硬矛盾,施紅被吵醒了,大哭起來,她當機立斷,把施紅放在地上,蓋上稻草,讓來人不能第一時間傷害她,而嬰兒在地上哭一是能吸引注意力,二也是降低來人的戒備心,但是如今已殺掉三人,外頭已經足夠警惕,若是再來人自己就沒有把握一擊必殺,這樣就要陷寶寶於危險中,施辰已經逃出去快半個時辰了,援軍為何還沒有來,是再堅持一下,等援軍,還是嚐試帶著孩子強行突圍,舍棄夏妍他們?後頭有個小小的氣窗,外頭必然有包圍守衛的人,若是自己一個人出去勝算大許多,帶上寶寶卻沒有把握,她心裏飛快地盤算著,仍是帶著寶寶又縮回陰影處,伺機而動。


    外頭卻已聽到那奇怪的骨碌碌的聲音,而嬰兒的聲音漸漸變小,似是有人哄住了一般,封靈麵色一肅,眾人也知道不正常了,封靈帶了幾個人便要走去一探,卻聽到門口哈哈一聲笑。


    躺在供台上的夏妍閉上眼睛,心頭狂喜,終於等來了援軍。


    隻看到門口走來一個漢子,身高足在八尺往外,肩寬背厚,生一張淡紅臉麵,額闊顴高二道濃眉,一雙虎眼亮如銅鈴,頷下連鬢鋼須,穿一領皂羅袍,足登薄底驍靴,龍行虎步的走來,大聲笑道:“不知封老大今日貴足踏賤地,今日到我這兒,小的們如何得罪您了,我替他們賠罪了!”他後頭跟著的一群黑衣短打漢子已是湧了進來,也是手持利器,如臨大敵,後頭施辰跟了進來,已是一眼看到了案板上的夏妍,他心頭巨震。


    封靈看到杜銘來了,心中一凜,倒是沒料到這個小賤-人居然還能驚動於他,原隻看到杜銘一直沒怎麽看顧於她,因此隻以為是個小角色,輕輕捏死,也能打杜銘一個臉,卻沒料到,他既然已經出手,哪怕這個夏妍是個小人物,如今也已經成為江陵城兩大老大的對決了。封靈隻得暫時放下佛像後的蹊蹺,嗬嗬一笑道:“我有個女人,雖然現在已經從良,卻到底也算是我的女人,今日卻是被你這女人擺了一道,騙走了所有家當,那女人到底跟過我一場,又是在我城北的地頭,若是輕輕放過了,今後卻叫我北城封靈如何立身?”


    杜銘一聽卻也心下有些煩,知道夏妍惹了禍,然而到底外頭總是有些人知道他睡過她的,如今若是示弱,今後兄弟麵前們也不用混了,隻好打哈哈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麽,這幾個孩子沒長眼,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他們這一遭,我替你們教訓他們!”


    封靈冷笑道:“你也說女人如衣服,如今我也什麽都不要,就借你這件衣服給兄弟們用用,今天的事兒就算完了,否則沒什麽好說的!”


    杜銘心頭大怒,麵上卻仍隻是笑著繼續勸說,心下卻已拿定了主意若是那邊堅決不讓步,也隻得犧牲一下夏妍了……反正她本來也不是什麽清白身子了……兩邊正在掰扯不清時。後頭的急雲卻是看著施紅哭累了被她抱了一會兒睡著了,自己的力氣也稍微恢複了些,她將小紅輕輕地放進被褥裏,去檢查那幾具屍體,摸了一會兒,摸到了一些碎銀子什麽的,她都收了起來,繼續摸下去,卻是心頭大喜,原來有個男子身上,居然有一副製作十分精良的弩弓,原來這個男子本就是擅長遠程射箭的,今日立功心切,和別人冒進到了後頭探查,又被地上的娃娃吸引了心神,卻是冤枉地被急雲一刀斬落頭顱,沒來得及展露他精湛的射技。這卻大大便宜了急雲,她手持著那弩箭,又解下那男子腰上身上的箭筒,裏頭滿滿一把的精鋼箭,更令人吃驚的,箭頭閃著藍光,顯然是淬了劇毒!


    她心頭巨震,解了根腰帶將自己兩隻手都緊緊纏上,防止被那劇毒箭頭誤傷,卻是轉念一想,摸了摸那男子的手,果然戴著一隻鹿皮手套,她趕緊解了下來,戴上,屏息悄沒聲息地又爬上了那佛像,居高臨下,很快找到了個極好的視線,往下看去,看到那封靈仍在侃侃而談,並不怯場,夏妍全身j□j躺在佛像上,睜大著雙眼,眼睛無神,她知道這樣掰扯下去,隻怕杜銘最後還是會犧牲自己,畢竟一個微不足道女人而已,如今兩邊勢均力敵,自己卻早就落在了對方手裏,任人宰割,果然自己還是逃不開死亡麽?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早就和母親她們一起死去了,興許還能跟著她們一起轉世投胎……


    她茫然地想著,卻是忽然看到那掉了半邊佛頭的佛像那兒,探出了一張小臉——那是阿瓦,她在幹什麽?她還沒有來得及想,就看到那女孩子將一個東西架在了缺口那兒,一柄閃著藍光的箭搭在了上頭,她心頭大驚,卻咬牙忍住不往那箭頭的方向看去,她沒記錯的話,那個方向……是封靈,那個畜生!


    帶著藍光的小箭破空了,風聲很尖銳,箭上的力道當然也很強勁,準確無比地命中了一直在滔滔不絕說話的封靈的咽喉處,他終於沒有繼續說話,瞪起眼睛,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猛烈之極見血封喉的劇毒已經麻痹了他的神經,他雙眼模糊,喉嚨裏發出了荷荷兩聲,眼前就有無邊的黑暗降下。


    眾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颼颼兩聲,在佛像前押著夏妍的兩個男子也已經先後倒地,天靈蓋上都插著沒頂的小箭,混亂發生了,很快押著杜鑫和趙陽的幾名男子也先後倒地,毫無意外咽喉上也都插著箭!有人驚呼:“那是王二的毒箭!他倒戈了?”


    人群中大亂,杜銘看到封靈倒地之時,也是一愣,然而他經曆過那麽多風雨,看到先後倒下的都是對方陣營的人,如何沒反應過來?他沉聲大喊:“動手!”


    杜銘帶來的人聽命迅速動起手來,而封靈那邊帶來的人看到封靈倒地,又是中的自己的人的毒箭,而無孔不入的毒箭還在不斷地射來,奇準無比,每一根都紮在咽喉處,仿佛死神一般,每一根箭便注定著收割掉一個死人的生命。他們早已經潰不成軍,奪門而出卻已被外頭同樣包圍著的杜銘帶來的人一一收割。


    急雲很興奮,血在她血管裏沸騰,雙眼閃閃發亮,這副弩箭實在比她之前那好得太多太多,精鋼打造,力道驚人,準頭奇準,她一口氣將那些箭全射了出去,看到下頭局勢已經基本控製,便飛快地滑了下來,將那副小巧的弩箭收到懷中,重新抱起施紅,蜷縮到櫃子中。


    當杜銘給夏妍披上衣服,施辰衝到後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抱著施紅仍躲在櫃子裏頭仿佛什麽都不知道的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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