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離恨天小千世界之中,修行者不過寥寥幾人,也多為那一僧一道所迷惑,必不能再有精進了,”榮華真君長歎了一聲,“隻是助我的這一個,卻真是我輩中人,可惜卻被那僧人害了性命,也讓為師欠了他一條性命。”


    玄明便忙道,“這修行人可有妻子兒女?將他們尋到,也好還了此情。”


    “為師正是這麽問的,”榮華真君便又道,“他說他是姑蘇人士,名叫做甄士隱,隻有一女,名喚英蓮,小時即被拐子拐了,現今被賣在金陵薛氏家中做丫鬟,改了名字叫做香菱。”


    “原來是她,”迎春大驚道,隨即便也歎息起來,“師父有所不知,這薛蟠的寡母,與徒兒家裏的二房嬸母是姐妹,薛家太太現帶著一兒一女借住在我家裏,因而我見過香菱幾次,她已被薛家大爺薛蟠收做了屋裏人。”


    “何為屋裏人?”榮華真君想是不屑於此類凡間俗務,竟然頗為疑惑的問道,迎春少不得要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的解釋了一番。


    “哦,不必管他,”榮華真君聽她說完,便就揮了揮手,“玄靜,你既然認識此女,便代替為師去問一問她,想要一個怎樣的歸宿,哪怕就是她想要嫁給你們當朝的皇帝,為師也能為她做成,就全當是報答她父親的了。”


    迎春修行日久,對於榮華真君如此的大口氣,自然不會再驚奇。她先是點頭稱是,繼而便想起了一事,“師父,那香菱也曾說過她兩三歲便遭了拐賣,並不記得生身父母,隻怕她不會信徒兒的。”


    “這不要緊,”榮華真君便笑道,“為師已經想過,正好也要到了玄明轉世投胎的時候,卻來將這幾件事情統共安排做一場,玄靜你也便能從此回到家中住下,這種安排是玄明擅長,你便同你師妹從長計議一番吧。”


    他二人都點頭稱是。玄明便問道,“師父,徒兒還有一事不解,師父所言,那甄士隱多少也有幾分道行,如何便讓這好端端的一個女兒家,淪落到了如此地步,他大可早些兒出手,那些個凡人也奈何不了他。”


    “這卻真就是那太虛幻境的器靈造的孽了,”如此一問,那榮華真君卻又歎起氣來,“那甄士隱卻對為師說,他修煉有成,也曾訪過女兒,知她被帶離原籍,但那一僧一道總管束著他,不令他出手相救,又說甚麽兒女自有福之語,後來卻讓他找到個機會弄清楚了,說他這女兒,竟然也是什麽警幻仙姑定下的人,便就命定如此,不可改的。”


    玄明和迎春聞言,也都歎息,隻聽榮華真君又道,“幸而那甄士隱有了這般念想,方不至於被那一僧一道迷惑住,也總算能等到為師,”卻又拿眼睛看著迎春,“這便是所謂的因果之道了,玄靜你將來見得多了,必然就能領悟。”


    迎春點頭稱是,榮華真君便又道,“為師尋訪那赤瑕宮神瑛侍者的轉世之人,也曾往你家裏走一遭,你那兄弟的脾氣你自然之道,依為師看,恐怕就是本身的神魂不全,卻又被那無材之石壓製住,弄得舉止怪誕、行事乖張,為師來日做個禁製與你,你卻需先將那無材之石禁住,再把為師收的那神瑛的殘魂放歸本身,恐怕才能令他做個完人兒。”


    若擱她未修行之時,麵對著如此繁瑣之事,迎春恐怕還要露出畏難的神色來,但她既然修道,心性也便自然堅定了不少,當下雖然依舊有些畏難,總也不會再叫顏麵上顯露出來,卻隻對榮華真君道,“師父做好了禁製,徒兒也要祭煉一番,免得到時候對著我家兄弟那一個大活人,匆忙間失手。”


    榮華真君聽她這麽說,自然滿意,便也不等來日,即刻便要動手做那禁製,又叫迎春隨她護法,卻依舊是指點之意,隻餘玄明道人一個在那裏謀劃往凡間顯聖的種種方略,這卻也是他自家之事,正好多費點兒心思。


    又過了大半月,方諸事齊備,榮華真人除了那禁製之外,自然又給迎春添了數件得用的法器,因她還不能獨自騰雲駕霧,便與她一柄雲霧如意,此寶祭出,踏在足下,便可禦空而行,便如劍仙禦劍一般的道理,平日裏不用,也好拿在手上,添一添女仙的氣派。


    那玄明道人的計劃裏,第一條便是迎春要回家去,依她自己的意思,悄悄兒的回綴錦樓裏便是,她在此間修行了十五年,那凡間過去不足兩月,恐怕她的丫鬟繡橘蓮花兒等輩,依舊還在,自住回去,也就便宜。


    那榮華真君必然不依的,她便挑了某日暖陽融融,自帶了迎春,騰雲駕霧就如來時一般,卻又落在了榮國府內賈母的院子裏,廊上候著的依舊是那幾個婆子小丫鬟,已然經曆過一次,卻還是驚恐,這一次喊得卻是,“老太太,上回的那個女神仙又來了,還帶了二姑娘來。”


    迎春此時,自然是道袍道冠,手中托著那一柄雲霧如意,卻也不慌不忙,先對榮華真君施禮,說多謝師父教誨,徒兒這就去了雲雲。榮華真君卻因為離恨天之中,無論修行人還是靈獸,俱已被她清理幹淨,故而已經說定,待送了玄明轉世,她便要離開此方,別處雲遊,蓬萊派中自有將這小千世界門戶祭煉出來的秘法,待將門戶煉出,榮華真君便隨身帶著,也可有個照應。


    這邊把話說完,那邊賈母帶著一家子上下俱已到了,迎春便就款款走上前去,既然已然做了女仙,也便不需下拜,便對著賈母打一稽首,道一聲,“老太太,不孝的孫女兒回來了。”


    那賈府之中眾人,大約因為分別之日並不太久,亦沒有迎春這般感懷,賈母隻略略點頭,也不見喜悅,便說了一句,“回來就好。”


    那邊的榮華真君便朗聲道,“太夫人有禮了,貧道不日便將遠遊,算來我這玄靜徒兒塵緣未盡,故而送她回來,還請太夫人多多照拂。”


    那台階之上一片寂靜,半晌,方聽得賈母道,“仙姑放心就是,迎丫頭本就是老身的孫女兒,如何不會照顧。”


    榮華真君便就點頭,複又囑咐迎春不可斷了修行,且等師父不日來接雲雲,迎春一一答應了,她便又騰雲駕霧而去了。


    那榮華真君眼看不見了,賈府眾人卻還沉默,迎春看那階上邢、王二夫人俱在,便就上前見禮,那邢夫人倒顯出了幾分歡喜,王氏便就隻點了點頭,算是過去。


    那鳳姐兒的病看來已好,也正在賈母身邊奉承,這時便上來拉著迎春,“妹妹既然回來,就先屋裏座吧。”說罷又一疊兒聲的吩咐在場的丫鬟老媽子,若有亂嚼舌根的,必然打死。


    賈母便帶著眾人又回房內去,她自在榻上坐下,便讓迎春坐在旁邊,仔細看了一看,方問道,“這一身的行頭,是你那師父置下的?”


    迎春便就一笑,“卻叫老太太問起,徒弟這一身兒,俱是法器,皮相上美則美矣,都是與別人看的。”


    賈母也隻是點頭,一旁的邢夫人卻忍不住,已經開口問道,“迎丫頭你去了這不到兩月,怎麽就回來了?可曾學到了什麽本事?”


    迎春自不會說那太虛幻境之事,便就隻說自己已然學到小成,因而即便回家,也可以繼續修行,卻不需師父總在身邊教誨,因又笑道,“我便住我原來的屋子,也不需那麽多丫鬟,有個人每日來服侍粥飯便可。”


    那鳳姐兒便忙道,“妹妹的紫菱洲中,現隻有幾個婆子上夜,我且叫她們打掃出來,繡橘原在我那裏,依舊叫她來服侍妹妹。”


    迎春便就點頭,這屋中眾人看她,皆有將信將疑之意,她又如何不懂,想來必然要露出一兩手,也好令她們另眼看待,於是便伸手在腕上的儲物手中上摸了一下,便就有一大顆光閃閃的明珠,出現在她手中了。


    眾人的臉色,多少都有些變了,迎春卻依舊若無其事,將那珠子交予鳳姐,笑道,“我這裏有一顆辟塵明珠,二嫂子且拿去,令人懸於綴錦樓上我原來的臥室梁上,那一座樓內,自然無塵,卻省得那些婆子費力打掃,恐怕也不能纖塵不染。”


    當下這眾人之中,卻有一多半,都盯著這一顆珠子,那鳳姐訕訕的,竟不敢伸手來接,迎春且舉著珠子等了一會兒,方笑道,“你若不拿去,待會兒我自己去掛便是。”


    她便隨手將那顆珠子放到一旁,想了想,卻又自儲物手鐲中摸出了三顆珠子,一顆仍是辟塵,另兩顆通體閃著紅光,迎春便笑對賈母道,“老太太,這種紅色的珠子,名叫沃丹,嚴冬時節將此珠放於屋內,室中猶溫暖如春,我隻得了兩顆辟塵、兩顆沃丹,那一顆辟塵是我要用的,剩餘的三顆,我有心進獻給老太太用,又隻怕您舍不得宮裏麵的大姐姐,又要拿去給她。”


    迎春一邊說,一邊便將那些珠子擺到賈母麵前的小桌上,賈母卻看了一看,伸手摩挲一番,方勉勉強強的笑道,“難為你有心了,這等好東西,隻怕還是應該貢上給宮裏麵娘娘,迎丫頭,依我的意思,你也很不必用這珠子,且讓你鳳姐姐多派幾個婆子,認真打掃了便是。”


    那邊鳳姐兒聞言,便一步走上來,“老太太說的是,妹妹身邊,一個繡橘又如何夠用,我且把妹妹的丫鬟們都招回來……”


    她話未說完,迎春便已經搖手,“我卻不用,我自有人服侍,有個繡橘在,好與園子裏姐妹們溝通。”


    她想了想,也便把那幾個傀儡侍女拿了出來,先讓眾人看過,也防著以後再大驚小怪。然而她先前拿出幾個珠子,尚在眾人的接受範圍之內,這時突然掏出了四個美人兒,卻讓所有人又都大吃一驚了。


    作者有話要說:  迎春重新回到凡人世界,樹立起她自己作為仙女的崇高地位,是個複雜而漫長的過程,於是今天先寫到這裏,明天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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