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繡橘看來,她家姑娘中午便未吃飯,因而到了晚上,她便在小爐子上將中午送來的碧粳米粥熱了熱,一定要請迎春喝一點兒。


    迎春便不好推辭,她十幾年未曾吃過煙火之食,現在重新吃起,倒也覺得頗有風味,慢慢兒喝了一碗粥,又略吃一點兒素菜,才剛吃完,邢夫人居然又不請自來了。


    “我的姑娘,你又做了什麽?”邢夫人一進門,居然就嚷了起來,還頗有幾分得意,“你是不知道,我剛剛聽門上的人傳信兒,那薛姨媽帶著寶釵,連晚上的進府來找你那叔叔嬸子了。”


    迎春此時,不及回答邢夫人,卻先暗暗的佩服起玄明道人的這一番計劃了,恐怕他本來就用上了未卜先知之術,依照那計劃,迎春確定了香菱的意願之後,便要與他聯係,再就是要告知她自家的父母了。


    正因為如此,迎春就愈發的想要按著計劃行事,她便斷定了是自己方才吃粥,耽誤了時間,想要彌補,便就對邢夫人陪著笑道,“太太先略坐一會兒,繡橘也知道香菱那事情的前因後果,讓她先說與太太聽,我卻還有一點兒事情,稍後便來陪太太說話。”


    邢夫人竟依舊還是和顏悅色,還說了句,“繡橘倒茶來我喝,”迎春便想到,她的儲物手鐲之中,還有若幹盒警幻仙姑舊藏的仙茶,便取出了一盒,讓繡橘先去泡茶。


    她自己上樓去,便叫一個傀儡侍女,替她將頭上那黃金道冠取下,這道冠中的一種玄妙,便是消滅了其沉重之感,因而迎春戴了一天,也並不覺絲毫負擔。取下的道冠放在桌上,迎春又從儲物手鐲中摸出一塊靈石,嵌到那道冠裏麵的凹槽中。


    這便是玄明道人兩年之功的真正成果了,這小小道冠的主體其實是個微縮的傳送法陣,不僅僅能傳些小物,更便宜的是能傳音,一看見那道冠上特定的數塊寶石都放出了柔和之光,迎春便迫不及待的喚道,“師兄?”


    很快便聽著了玄明道人的聲音,“師妹,為兄在此。”


    迎春猶記著他曾經說過,傳音法陣運轉起來,完全依靠靈石的靈力支持,因而便快速將香菱之事說上一遍,又急著問他,下一步是否按計劃進行。


    “那是當然,今夜為兄就依計施法,托夢於那凡人皇帝,師妹明日自可繼續施為,”玄明略頓了一頓,才又問,“師妹,你此次回家,家裏長輩待你如何?”


    以玄明之智,應該多少能猜到一些,迎春並不意外,不過,她卻不想對他明說,隻敷衍著道,“師兄放心便是,一切我都自有分寸。”


    “凡人之事均是小事,師妹,切莫因小事耽誤了修行,”玄明道人便又叮囑著,他話音未落,迎春便見那幾塊寶石的光芒一下子都黯淡了下來,她再試探著喚一聲“師兄?”卻就沒有了回答。


    此時迎春頗覺心中空落落的,呆呆坐了一會兒,又定了定神,才下樓去,邢夫人一見她,便就大聲道,“那香菱倒也老大不客氣,她還不如另嫁個外人,硬是要嫁給薛家老大,難怪他的老娘不情願呢!”


    待迎春走過去坐下,隻聽她又連連抱怨著,“迎丫頭,你如何讓薛家老大停了訂下的那樁親事來娶香菱啊?這不是自尋煩惱麽!”


    迎春看她這樣,似乎真是關心起來,便也不好表現得太過生分,便笑道,“母親,你便放心好了,我自有辦法。”


    “這也是仙法兒能解決的事情麽?”邢夫人依舊耿耿於懷,“反正我是不信的。”


    迎春隻得又把那一句“天機不可泄露”搬出來,卻自覺不好迷惑邢夫人,便又全推與她師父,“這事情原是我師父答應香菱之父的,我剛才已傳音告訴她老人家了,有我師父出手,便沒有不成的。”


    那邢夫人想了又想,方咬牙問道,“迎丫頭,你且說說,你老爺和我,可有什麽幫得到你的地兒?”


    這卻真有一事,玄明道人也對迎春說過,若有機會,當早早使人去找尋香菱之母,他所能做的,也就是托一夢給她,令她知曉此事,安心等待而已。迎春想了想,便對邢夫人笑道,“母親若是方便,便遣人去姑蘇,找到香菱的母親,帶回來令她母女相認,恐怕也是一件好處。”


    邢夫人又猶豫了一番才道,“也罷,不必與你老爺說了,我自與你璉二哥哥說,派兩個得力的人去姑蘇。”


    “這卻使得,”迎春依舊客客氣氣的笑道,“可母親還是將此事告知老爺為好,曾聽我師父的說,大約是要走一走宮裏麵的門路,父親知道了,若有哪位貴人問起,也好應對。”


    邢夫人聞言,露出幾分驚訝神色,終是點頭答應,又說“不耽誤你修行”,便起身回去了。迎春自回房內用功,先吐納了一兩個時辰,待到子時之後,正是夜深人靜,便運用起那元神出竅之法,將自家元神遁出軀殼,立於半空之中,遠遠看著皇宮所在的方向,一邊任由那月中太陰之精淬煉自家元神,一邊指望著能看到玄明道人托夢之時的情狀。


    依照玄明道人所謀,他便妝作是甄士隱,托夢給當朝的皇上,所圖自然是香菱之事,卻非是憑空請求,榮華真君在本方世界遊曆之時,於海疆某處懸崖,倒是發現了一洞的財寶,想來是海寇所藏,玄明道人扮的甄士隱,便對那皇上說,將一洞財寶俱獻與他,隻求能讓自己妻女團聚,女兒得以嫁與薛家之子為婦。


    迎春也曾對玄明道人說,該先把那財寶取出一些,留夠香菱之母生活,亦給她留出一份嫁妝,玄明卻說這坐朝的皇上並非昏君,必然好個賢君的名頭,他收了如此多的財寶,必然會封賞香菱,倒不需他們費心。迎春總是不信,那玄明便說,他本就計劃了下一步,不僅僅要讓那皇上明白托夢之事屬實,更要讓其知道還有一位女仙就在都城之內,這便輪到師妹親自動手了。


    卻說迎春等了一夜,並未見到任何施法的痕跡,眼見得東方露出魚肚白,陽氣漸生,因她修為不夠,這出竅的元神,依舊屬陰,便就隻能悻悻然回到房中,猛一抬眼,卻見那案上的道冠邊,卻落了一個小小的紙卷兒。


    打開一看,正是玄明道人的筆跡,不過寥寥數語,說他的托夢已然完成,又囑咐迎春多多與他聯係,道冠要隨身戴著,恐是因為他原打算與她傳音,尋不著她,才傳了文字過來。


    迎春如此一想,也覺遺憾,因看時辰尚早,便繼續打坐,一直到日上三竿,方收了功,獨自一人呆在房內,令那傀儡侍女依舊守在門外,卻又自儲物手鐲之中,取出一張黃表紙來。


    那紙上密密麻麻,早已寫好了字跡,迎春便將紙折出一個紙鶴形狀,再將自家的元神之力,都匯集與捏著紙鶴的手指尖上,念了一個法訣,那紙鶴的翅膀,便撲騰起來,迎春便將它往窗外一放,那紙鶴便如普通飛鳥一般,輕輕巧巧的飛走了。


    這紙鶴傳書,原是玄明早已寫好,專給那宮內的皇上,迎春隻不過是謄抄一遍,玄明卻又在黃表紙畫的符篆。書信的內容,亦是迎春口吻,先自我介紹一句,又說自己昨夜偶然發現,門下的弟子甄士隱竟然潛入皇城,一問才知,他膽大包天,驚擾了聖上清夢,實在是有罪,故而已將甄某拿下,送回師門,交予師尊發落,他若有什麽怠慢聖上之處,還請海涵雲雲。


    這一上午,迎春便隻做這一件事,其餘時間,便就默默打坐用功,到午飯之時,卻聽繡橘稟報說,香菱之事,園子裏怎麽傳的都有,她便想起那曾做了秦可卿的器靈也說過,璉二奶奶管家,貌似滴水不漏,實則錯誤百出,兩位太太並她自己,都隻顧著聚斂私房,又不能好好管束下人,反倒常常被此輩欺瞞,由此看來,此言確實不錯的。然而,迎春卻還老實,就不曾想,這風聲原是王夫人那邊放出來,為著就是要擾亂此事的。


    午飯之後,迎春剛想要歇一歇,卻見現跟著邢夫人的小丫鬟蓮花兒跑著進來了,嚷道,“二姑娘,太太進來了,因我跑得快,叫我來請姑娘,姑娘快些去迎一迎太太吧。”


    迎春有些詫異,便趕忙走出去,一直迎到園門外,才見著了邢夫人,卻也走得氣喘籲籲,一見迎春,便忙不迭的將她拉到個僻靜角落,急著道,“我的姑娘,宮裏麵來人傳召老爺了,還有那邊的二老爺,你老爺不敢去,叫我來問你,可就會是那香菱之事?”


    “應該就是吧,”迎春笑道,“母親去和老爺說,就讓他據實應對,即便真有什麽旁的事,我也能保老爺無恙。”


    迎春其實並沒有什麽計較,但邢夫人卻仿佛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將她推開,急匆匆的又回屋去了。直到了晚飯之後,她才派了王善保家的過來,說請二姑娘去前麵院子裏說話。


    迎春並不想去,才推說要修行,那王善保家的就忙道,“我的姑娘,是老爺急著要見你呢,又不好進園子來,便隻好委屈你了。”


    迎春回來這兩日,隻覺得邢夫人對自己還有幾分尊重,因而也不好拂她的麵子,隻不過此時天黑,她又不願走夜路,便應道,“媽媽先回去吧,我自做法前去,恐怕比你還快呢。”


    那王家的一步三回頭的走了,迎春便整一整道袍,戴上那道冠,才走出樓去,祭出那雲霧如意,低低的按住了雲頭,隻不過數息之後,便落進了邢夫人的院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遲了一點兒,總還保證了日更……


    今天在考慮,要不要讓政老爺去海疆挖財寶,他不是工部麽?挖掘也是屬於工部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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