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京城變天


    “你?你怎麽進來的?”白怡驚的不輕,尤其是她現在隻穿了中衣,雖說胳膊腿都遮著呢,可總歸於理不合,這小子也太莽撞了,被人知道可怎麽辦。


    “翻牆進來的。”明林實話實說,沒提這院子裏侍衛太多,他輕功不到家,最後還是暗七和暗八一起夾著他飛進來的。


    “大晚上的,你翻牆幹嘛啊?”白怡這會兒穿衣服也不是,趕人很突兀,又不能就這麽說話,隻好把被子往身上圍的更嚴實了些。


    “想見你,走大門怕給你惹麻煩,就翻牆了。”明林實話實說,站在門簾的地方看著有些可憐。


    “你……真是服了你了,你坐吧。”白怡指了指內間唯一的一把圈椅。


    明林看看那真絲坐墊,再看看自己的髒衣服,搖了搖頭,“我衣服髒了,不坐了,就這麽站著吧。”


    “沒事,明天洗洗墊子就是了,你快坐吧。”白怡又指著那圈椅。


    “我不坐……”明林走到床邊,“我站著吧,這樣離你近些。”


    白怡心裏無語的笑,大晚上的離那麽近幹嘛啊,“你來找我,是有話要說吧,什麽事,你說就是了。”


    明林聽不見她心裏的話,走的更近了些,小腿碰到了床架子板,低著頭對圍坐成一團的白怡說,“我很難過,心裏很難過。”


    “為什麽?”白怡仰頭看他。


    “你說你要嫁人了,我想著以後可能不能見你了,就很難過。”明林之前一直把白怡當暖陽公主一樣的姐姐看,可是暖陽公主嫁了人還是他姐姐,他還是能和她見麵,能彼此關心;白怡不一樣,白怡如果嫁人了,大概就不會再和他見麵了。


    “怎麽會見不到?我如果嫁給李淵,我們還是一家人啊,他是你舅舅不是麽?”白怡說到最後,聲音弱了下去,自己也覺得不合理,“也是,你畢竟在寺裏,來往的機會少了些。”


    而且她一旦為人.妻甚至為人母,也不合適去山上找明林玩了。


    她的沉默讓明林繼續之前的話道,“所以我心裏覺得空落落的,就跟有人拿了個小勺子,挖西瓜似的把我心裏最中間最好吃最甜的那一塊給挖走了。”


    這比喻,說的白怡都跟著一起心顫。


    “我都已經走出去二十裏了,哦不是走的,是騎馬,你會騎馬麽?”明林說到這裏停了一下,問白怡,看她搖了搖頭又說,“沒事,以後我可以教你,我已經會騎了。騎了二十裏地,心裏難受的太厲害,我就掉頭又回來了,你能幫幫我,讓我不那麽難受麽?”


    白怡從來沒聽人問過這種問題,她甚至連他的問題都沒搞懂,更別說怎麽回答了,她反問,“我要怎麽幫你?”


    明林隻是想著自己因為她難受,有果必有因,要解決果就得先尋著因,所以才跑了過來,現在白怡這麽問,他其實也不知道怎麽辦,他依舊是一臉難過,“我也不知道,可你見識的多,我想你可能會知道。”


    白怡除了攥被子,也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了。


    明林想起來在安城的時候,蕭欽拿白怡的身份嚇唬她不讓她走,那次白怡也很難過,難過的都哭了,那時候他想安慰她,白怡怎麽說的來著?


    白怡親了他一下,跟他說安慰人的時候這樣比較有用。


    現在明林覺得自己難過,白怡不安慰他,他有些生氣,所以他打算自己尋求安慰。他俯下.身子,兩手捧著白怡的臉在她額頭上響亮的親了一口。


    親完以後去看白怡的神情,隻看見她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見鬼似的吼他,“你瘋了?”


    明林手還放在白怡臉頰上,她說話的時候手掌傳來細微的顫動。明林覺得親她和上次她親自己的感覺差不多,都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他現在心裏充滿了不安,就像又一次要被最親近的人拋棄一樣。


    屋裏的那截蠟燭終於燒到了末端撐不住的滅了,屋裏一片漆黑,白怡差點喊出來。


    明林把手下移,捂住了白怡的嘴沒讓她發聲。


    眼睛適應了黑暗的夜色,白怡也不顧得拉著被子了,鬆開手去推明林,把人一把給推倒在地上,“今晚的事我當沒發生,你趕緊走吧。”


    地上冰涼,明林坐在那裏有些委屈,上次白怡親他的時候他就沒推倒她,他不服氣的站了起來,溫和了那麽多年的脾氣下掩藏著的幼稚無禮都一同爆發,他站在白怡麵前也伸手推了她一把,反正她身後是床,推倒了也不會像他剛才跌的那麽疼。


    白怡一時不查被他推倒,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撐著坐了起來,低聲訓斥他,“你真是不可理喻!”


    她那個“喻”還沒說完,明林又是朝著她肩膀一掌把人給推倒,氣哼哼的告訴她,“這是上次你親我的時候我沒推的那一下,我們扯平了!”


    白怡火氣上湧,跪坐起來,披散著頭發就是一頭撞在明林肚子上,成功的把人再次掀翻在地,“誰跟你扯平!”


    明林這次直接半躺在了地上,好在床前空地大,他沒磕著碰著。


    白怡坐在床上,明林躺在地上,兩個人都在氣呼呼的喘粗氣。


    這麽過了一會兒,明林忽然出聲,“地上涼,我的背硌的疼。”


    “誰讓你躺在那裏的。”白怡這會兒氣也消了,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很愚蠢,有些臉熱,好在屋裏黑黢黢的,什麽都看不清。


    明林翻身爬起來,徑直坐在了床邊上。


    “哎你這衣服這麽髒怎麽直接就坐上來了啊!”白怡嫌棄的訓他。


    明林沉默了下,問道:“那我脫了?”


    “……”白怡簡直是要氣笑了,“算了明天讓他們洗吧。”


    兩個人就這麽並肩坐著,誰都不說話,就在白怡以為明林會不會坐著睡著了的時候,他終於開口,“我知道我這樣想很不對,可我真想你永遠不嫁人。”


    白怡無奈的低語,“哪有你這樣的,你也想暖陽公主永遠不嫁人麽?”


    “不,不是這樣的。”明林搖頭,“她嫁了人會幸福的話我就想她嫁,不開心的話就不想她嫁。”


    白怡又問:“那你是覺得李淵不好,我所嫁非人,所以不想我嫁?”


    “嗯,對,是這樣。”明林答的極快,好像終於找到了借口,可沒多久又出聲,“對不起小花姐,我剛才撒了謊。我覺得李淵人挺好的,你嫁給他確實很好。”


    “既然都很好,那你幹嘛不讓我嫁。”白怡簡直想翻白眼了。


    “可是那樣我就不好了。”明林的聲音簡直像要沒有了,他極快的問了一句,“你真的不想去寺裏麽?那,那我下山來好麽?”


    “什麽意思?”白怡不太確定,“你這個下山是說出去遊曆麽?”


    “嗯!”明林堅定的回答,“我們可以繼續去遊曆江湖。”


    “可我想成親,想生個孩子,想和夫君孩子一起吃飯休息,一起嬉戲玩耍。我很多年沒有家了,我做夢都想有個自己的家。”白怡歎了口氣。


    明林聽她說的那些話,覺得好像比起四處雲遊更有意思,他是這麽想的,於是脫口而出,“我也想。”


    白怡當然知道他也想,可他想歸想,身為這個國家的仙靈,他根本沒辦法自己做主。她搖搖頭,“明林,你難道還能還俗麽?”


    明林想了一會兒,“我還俗的話你就不嫁給別人了麽?”


    白怡覺得他這話的意思應該是問自己要不要嫁給他,也沒猶豫,比起和明林一起可能遇到的種種阻礙,還有那可能根本就是鏡花水月的念頭,嫁給李淵是更好的選擇,“在你還俗之前我可能已經嫁人了。”


    明林這次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他好像終於想通了,想通了自己的無理取鬧,因為舍不得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就不顧她的想法強行耍賴。


    他站起來,白怡感覺身邊的暖意一下子減少,然後看著明林一步步離開,什麽話都沒說。


    朝堂上,因著五皇子的死,也因為三皇子在賑災中表現良好很得民心,一封封懇請聖上立儲的折子堆滿了禦書房的案子。


    皇帝隨手翻開一本,看見又是請求立太子的折子,心煩意亂的扔到一邊,叫大太監上前來捏頭。


    “你說,他們是不是覺得朕年紀大了不中用了?老三就那麽優秀?”


    大太監也沒停下手,從潛邸跟著一路走了這幾十年,他比後宮的妃子還要了解聖上的脾氣,隻撿著好聽的話說,“三皇子表現的再好,再優秀,那也是您的兒子,是您教導的好呀,您瞧瞧這一桌子的折子,您每天就睡兩三個時辰,臣子們這也是怕您太過勞累了,這才想著立了儲君替你分憂不是?”


    “哼。”皇帝閉著眼冷哼一聲,“這沒立的時候一個個還知道忠君、孝順,真要是立了,止不住有些人這心就要大了。”


    與此同時,三皇子府的書房裏,三皇子溫漓正煩躁的在屋裏走著,“父皇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什麽意思,什麽意思什麽意思。”金架上蹲著的鸚鵡撲棱著翅膀飛到了溫漓肩上,學著他剛才的話。


    “這會說話的鳥,以後談事的時候還是別放屋裏了,可不比人的嘴嚴啊。”李淵把玩著溫漓送他的一把鑲著紅寶石的匕首,想著這種精巧玩意兒暖陽應該會喜歡。


    “王三,把這破鳥拿出去!”溫漓高聲朝著門外喊了句。


    “破鳥破鳥,破鳥破鳥。”鸚鵡也不知道罵的是誰,就被端著出了屋。


    溫漓坐在李淵身旁,壓低了聲音問他,“承遠,你說父皇,他想幹什麽?”


    “聖心難測,您的那些幕僚可有什麽高見?”李淵聲音裏透著恭敬,選擇扶持三皇子,便是因為這人最沉不住氣,好拿捏,手下又是一群廢物。


    關鍵是年紀合適。


    “他們就是分賞的時候頭頭是道,真要出點主意了屁事不頂,居然還有人說讓大將軍去向皇上進言的,這,這都什麽爛主意。”溫漓這麽說著,卻還是偷偷瞄向了李淵,“承遠啊,不過你也跟我透個底,父皇的心我揣測不到,那大將軍的心思你可能揣測清楚?”


    李淵放下匕首,回視著溫漓,“殿下大可放心,我父親最是忠君,誰坐在那位子上,他就忠誰,我能做的,便是讓他在您登上大寶之後再趕到,那時候您已經是新君了,他自然也就忠您了。”


    “大寶”、“新君”,這些字眼像是讓人上癮的毒一樣蠱惑心智,溫漓拚著最後一分理智遲疑,“其實,其實也不是非要現在就……就……或許我們可以再等等,等父皇把那個位子交給我,名正言順的交給我。”


    “等?”李淵笑了聲,“我們這不是就在等麽,等聖上的一個態度。如果聖上這次的獎賞是東宮之位,那自然最好,父慈子孝,您慢慢接手這江山;可若是聖上隻是給您封了王呢,再不濟,說不得就是賞點金銀田莊的,您還要等麽?舉國各地出現天災,這機會您上哪兒等?聖上年富力強,十二皇子才剛過了百日宴,過個二三十年,您的弟弟們正值好年華,您呢,可還有現在的好名聲和好借口?”


    “是,是,你說的我都知道。”溫漓又站了起來,在屋裏來回踱步,“就等這次封賞吧,我不信父皇一點兒都不疼我,再等等,等等……”


    從三皇子府離開的時候,李淵厭惡的彈了彈衣服,唯恐把這府裏愚笨的氣息沾染在身上。溫漓還想著天家真有父子親情呢,真是白活了這麽多年了。就上頭坐著的那位,最是冷血無情,連親兒子說扔都能扔了,若不是因為溫涼和江龍王同日生辰,被傳是龍王轉世,能幫著穩固他那名不正言不順的皇位,隻怕就一個“克父”的名頭也夠溫涼死好幾回了。


    這一位,誰都不疼,心裏隻有他自己。


    因為那日醉酒後說了不該說的話,暖陽許久沒再見李淵了。她是醉了,可醒來以後沒忘利索,醉的時候說了什麽一清二楚。


    在家裏擺弄著侍女剛剪的花枝,聽見下人通稟說李淵拜訪,暖陽手一滑,被樹枝上的突起劃破了手。


    拿帕子擦了擦止住了血,暖陽急忙往正廳裏跑,快到門口的時候才理了理頭發,緩緩的走進屋。


    李淵正背著手看案子上擺的一件琉璃器,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頭一笑,“聽大嫂說你好些日子沒進宮去陪柔妃娘娘了,我正好路過公主府,就來看一看,怎麽,最近忙什麽呢?”


    他一句沒提那晚的事,暖陽也高興也不高興,自己在主位上坐了,招呼道,“你想喝點什麽,酸梅湯還是雪梨湯?”


    李淵就近坐了,“隨意。”


    “那就杏仁茶吧,正好我想吃了。”暖陽吩咐下去,立馬就有侍女端著兩碗杏仁茶上來。


    她嚐了一口,隨即揮手遣散了屋裏的人,“都下去吧。”


    李淵已經喝了半碗,他其實隻愛喝苦茶,這些甜食他平時碰都不碰,也就是跟暖陽一處時遷就她的口味,說起來,暖陽姐弟倆的口味倒是挺像的,他記得明林也愛這些甜食。


    “明林回去以後你跟他聯係過麽?”他隨意的開口。


    “沒……”暖陽被他這麽一問,才發現自己這些日子既沒去給母妃請安,也沒關照回了寺裏的弟弟。


    “怎麽了?沒精打采的?可是過了暑氣?”李淵低頭看她的臉色,“我那裏有些解暑凝神的藥茶,一點兒都不苦,涼涼甜甜的,回頭我讓蕭欽給你送過來。”


    “哦……”暖陽看李淵好像完全忘記了那天的事,照常這麽照顧子侄一樣的和他說話,心裏有些不滿,“那你讓蕭欽早點送來,明天我去宮裏看母妃,順便給父皇捎些茶,聽說他前兩天也過了暑氣,身子不舒服。”


    李淵沉悶的“嗯”了聲,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


    暖陽是當今聖上的第一個女兒,而且是還在潛邸時生的。那時候的今上雖然已經在密謀造反,可麵子上卻要做出一副無心朝政的樣來,兒子們不能太寵溺,便把寵愛都聚集在了長女身上,或許是因為隻有暖陽是他從生下來就經常抱著的孩子,以至於等今上登了大寶還是很疼暖陽,所有的皇子公主裏,也就隻有暖陽是坐在禦書房裏聖上的腿上學寫字的。不論聖上的寵愛有幾分真,暖陽對她父皇的愛意是真真的。


    李淵自娛自樂的想著,幹脆在那涼茶裏放些□□,直接毒死皇帝得了。


    隻是這□□真讓暖陽親手端過去的話,他又於心不忍。


    那天的話沒有觸動是假的,可他動什麽都不敢動心。大將軍撫養他長大,他如果成了事,自然會善待將軍還有柔妃一家。可暖陽怎麽想呢,從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長公主變成前朝皇帝的女兒,這種落差不是誰都能接受的。


    他想起來那天他問白怡恨不恨明林,白怡說那是上一輩的恩怨,她恨也是恨皇帝,和明林無關。


    可他和暖陽卻全然不是如此,她的父親是他的殺父仇人,而他,可能又會變成她的殺父仇人。


    他把袖子裏的匕首拿出來送給暖陽,看著她臉上喜愛的笑意時,心裏一苦。


    如果她知道了半個時辰前他還在怎麽策劃著殺了她的父皇,隻怕現在會拿著手裏的匕首一刀捅在他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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