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林的一句“不修佛”讓白怡愧意陡生,他原本是個不酒不葷、清心寡欲的和尚,甚至有著仙靈的稱號,應該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和尚,說不定能得道成仙那種,可她卻拉著他下山,讓他還俗,甚至……還打算過些日子跟他談談成親的事。


    白怡問他,“你會不會後悔啊?”


    明林反問,“後悔什麽?”


    白怡摳了摳自己的指頭,“還能後悔什麽呀……”


    明林很高興看到白怡把注意力從皇帝身上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做出副沉思的表情,“是有點兒後悔。”


    白怡心裏一堵,裝著不在意的樣子輕描淡寫的說道,“你可想好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真等聖上一道聖旨下到寺裏,你可就是被除名了,再回去也不那麽容易吧。”


    “我後悔沒早點碰到你。”明林打斷她的話,一雙眼裏全是真誠,“真的,要是早點遇上你,你早點攛掇著我還俗,那我可能頭發都這麽長了。”


    他胡亂在自己胳膊附近比劃,皺了下鼻子,“我小時候經常想著還俗的,我還常常對著我院子裏的那棵樹發脾氣,本來把我送進寺裏就沒人問過我願不願意,我真心敬仰佛祖,可也真的沉不下心來,師父對我很好,但他總罰我跪佛抄經,我不喜歡那樣,他再怎麽整治我,我還是靜不下來,我就想跑後山去玩,我還在後山的山洞,就是小時候我帶你去的那個山洞,在那裏養了隻狼,那隻狼是在草叢裏撿的,小小的一隻,腿被捕獸夾給夾傷了,我就把它領到山洞裏給它吃喝,還給它敷藥。”


    明林這麽一說,白怡好像還真覺得當時的洞裏有股土腥氣,不過也隻是覺得,都過去那麽多年了,怎麽可能真的記著。“後來呢,傷治好了就送它走了?”


    “嗯,怕他跟我親了以後送不走,又怕它身上沾了人氣回去被欺負,我每次見它之前都要沐浴更衣,和它呆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長,基本上給它換了藥喂了食就走的,就在你去找我之前的兩天我才把它抱到撿它的那裏送走,我是看著它嗷嗷叫著跟隻母狼走了才離開的,它走之前還舔我的臉呢。”明林回憶起來那隻狼夥伴,神色很是生動。


    “嗷嗷叫是怎麽叫?”白怡逗他。


    “嗷嗷叫就是嗷嗚——嗷嗚——”明林小時候試圖跟那隻狼交流,還真學的有模有樣的。


    隻是白怡看著明林仰著頭學狼叫的時候,莫名就有些難過,她好像覺得他真的是比自己更孤單的樣子,在他腦袋上拍了下,“好了別叫了,你真不嫌丟人,外頭都聽見了。”


    明林摸著被她打過的地方,不在意的笑,“不是你讓叫的麽。”


    白怡靜了片刻,“那次我找你,我記得你就在罰跪,也是因為小狼麽?”


    “算是吧,我不是要把小狼送到另一個山頭嘛,回去的晚了,被師父抓到了,他問我去哪兒了我不說,他被我氣得夠嗆就罰我抄佛經,第二天去問我,我還不說,就罰跪了。”明林似乎對那些處罰十分抗拒和委屈,拉著自己的衣服跟白怡說,“我膝蓋上都跪出繭子了!你等我脫了褲子給你看看。”


    “……”白怡扯過身後的靠墊就往明林身上招呼,“你又胡說八道!”


    明林笑著躲,躲不過了被砸了好幾下,悶聲哼疼,“哎呀玩笑都不讓開嘛,我錯了!小花姐,疼疼疼,輕點打!”


    兩人在車裏鬧騰了半天,等到了府門口要下車的時候,白怡的臉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明林拉了把白怡不讓她下車,抬起胳膊來用袖子在她臉上擦了好幾下,把汗都給擦淨了,邊擦邊念叨著,“幹幹淨淨的小花姐。”


    然後在白怡嫌棄的目光裏又用那隻胳膊把自己的臉也給抹了一把,“幹幹淨淨的小和尚!”


    “噗咳咳咳——”白怡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她又想笑又想板著臉罵明林不要做這麽奇怪的舉動,可最終還是覺得這樣的明林特別可愛,忍不住湊過去捏了下他的臉,“別磨蹭了,快下車吧,外頭還等著呢。”


    “嗯。”明林順從的跟在她後頭往府裏走,他們還是住在原來的院子裏,相隔不遠。


    快到明林院子的時候,有個一直候在那裏的小廝跟明林說大將軍在書房等他,讓他回來了就去找他。明林聽完後跟白怡點點頭,轉身要跟著那小廝去大將軍的書房。


    走了兩步了,回頭看見白怡還站在那裏看他,他一笑,“有事要說?”


    白怡搖搖頭,又點了點頭,走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告訴他:“我不是那小狼,我也沒有娘親了,我不會丟下你的。”


    說完不給明林反應的時間,快步離開了,心裏撲通著直打鼓。


    明林看著白怡的背影走遠,又看看這萬裏無雲的天,心裏就剩倆字:真好。


    明林到書房的時候,大將軍正在看書信,揮手讓明林先坐,自己快速的把那信給看完了,這才解釋了句,“是你姨母的信,說是不日要同角國國王一起進京朝賀新帝。”


    大將軍臉上的笑根本不遮掩,似乎對很快能見到自己的大女兒無比期待。


    “將軍叫我來有什麽事麽?”明林等李斯忱的笑意稍減的時候才問他。


    “啊。”明林的聲音讓李斯忱想起來溫澈登基以後還有一堆糟心的事等他去處理,眉頭皺起來,“是有挺多事要跟你商量的。按理說不該煩著你,可是聖上才即位,你大舅又遠在邊關,這些和你切身相關的事也隻好讓你自己拿主意了。”


    明林直接問出口,“是說還俗的事麽?聖上今天跟我說過了。”


    “哦……說過了。”李斯忱從書桌後走出來,走到明林身邊的椅子坐下,“那你是怎麽想的?想還俗還是繼續修行?哎,當年沒的讓你選,現在選擇權在你手上,你想怎麽過,我不會讓聖上為難你。”


    明林抿了抿唇,“我想做個俗家弟子,在山下一樣修佛。”


    “好,好,那就在山下修,回頭我讓人把將軍府的小佛堂擴建一下,你想怎麽修就怎麽修。”李斯忱一直也覺得對這個外孫有所虧欠,從前見不著麵的時候也就心裏歎兩聲罷了,如今不知道是歲數大了容易心軟了還是見著明林著實喜歡,總想著補償著他些什麽。


    “有勞將軍費心。”明林巴巴的提了又一個要求,“我想過幾日回寺裏親自和師父辭別,然後……然後……外祖父,你能替我去求親麽?”


    前一個“外祖父”正喊得李斯忱心肝一顫,後一句“求親”嚇得他心跳停了幾下,不敢相信的問他,“你要求親?求的哪家親?”


    明林剛被皇帝嚇了一番,總覺得白怡喝杯茶的功夫就可能變成皇後,因此就有些急了,他知道能鎮住皇帝的隻有大將軍,因而趕著先提了這請求,到時候大將軍替他求了親,皇帝總不至於去搶了吧?


    他這短短的十幾年裏從來沒有真正的擁有過什麽,佛家講求的是放下,可他明明什麽都沒得著就要先學會放手,就像是那隻小狼,在遇上的第一眼就已經考慮著要怎樣保持距離才會在分開的時候不讓對方受傷害。


    可白怡不一樣,白怡是他頭一個想得著還不想放手的人,也是第一個向他說過不會丟下他一個人的人。他在經久見不著太陽的暗處困了太久,哪怕是一隻螢火蟲都能讓他珍重相待,何況是如同燒不盡的火苗一樣的白怡,他不能讓人把她搶了去。


    “你喜歡那位翔安侯家的那位姑娘?”李斯忱也隻是剛才被驚著了,略一思索便能猜到明林要求的哪家親,“嗯,那也是個好孩子,能活下來不容易。”


    明林不插話,就靜靜的等著李斯忱的答複,直到他歎了口氣,拍了拍明林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考慮的。”


    “考慮……是不一定幫我的意思麽?”明林習慣了直來直往,怕李斯忱隻是推諉的借口。


    李斯忱一拍桌子一瞪眼,“我還能不幫你嘛!小兔崽子年紀不大,心思倒不少,先回山上去跟你性慈大師告別去,剩下的我再好好想想,你那個身份,是說結親就結親的麽!還有楊家的女娃,一家的案子還沒翻呢,我不信她有那個心思跟你成親!”


    明林心裏默默的頂嘴:她有!


    成親的事李斯忱就這麽掀過去了,因為這根本沒在他今天的談話內容計劃裏。他轉而說起另一件事:“太上皇現在中風在床,雖然行動不便利了,可那脾氣倒是不小。聖上打算讓太上皇遷到別宮去住,沒生養的太妃跟著一起住過去,生養了的就跟著兒子一起去封地榮養。我看聖上的意思,是要留你在京了,可是你母妃卻不願意留下,想要跟著太上皇一起走,這事……你勸勸她,她那身子也不行,別宮裏到底不如這邊伺候的得體,你勸勸她看她能不能留下。”


    兩人正說著話,書房的門被敲響,李斯忱煩躁的吼了聲,“誰這麽沒規矩!”


    外頭的管事急忙告罪,“將軍息怒,隻是暖陽公主才將來了,嚷著要見仙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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