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青騅望著窗外黑黝黝的夜色發呆,對身後的男人視若無睹。


    即墨月陽把玩著茶杯,“你是在想誰會來救你?那個明知道我來卻躲進幻境不敢現身的膽小鬼,還是給你製造自由假象的禦寒天?”


    見青衫女子身體一哆嗦,他起身,雙手壓著她的肩膀,一同望向窗外。


    “我是在想,為什麽你會在魔界?”


    即墨月陽一愣,隨後鬆手坐回原位,調笑的心也收了幾分,“那個女人死了。”


    見青騅無動於衷,他忽的拍手叫好,“鐵石心腸的女人啊,她可是為你死的。”


    “她的角色注定難逃一劫,你以為他會放著通達天意的人不理會麽?殺了神的侍者,對明眼人起到震懾作用,對愚昧的人起到安撫作用,異端,隻不過是一個名頭罷了。”


    即墨月陽直勾勾的打量她,眼神十分複雜,忽道:“我曾經很喜歡你的天真靈動。”


    青騅麵無表情接口道:“那你真的應該去洗洗眼睛。”


    對方竟也默默點頭,“你小時候,我曾去見你。”


    “見我?”


    他直起身,“你以為魔君的妻子當真是一點花槍,三言兩語便可成事的麽?在與你母親達成協議後,我曾去看你。”


    一直陰冷虛偽的表情,帶上幾分真心實意。漫天飛舞的花穀中,穿著青色開衫頭上梳著羊角辮的女童一直在哭。


    他本看得心煩,但見那娃娃肉嘟嘟的確實有幾分可愛靈動,便耐下性子靠著那樹枝慢慢觀賞,心中嗤笑,不就是練法術的時候不小心踩死一隻蝴蝶了麽,用得著哭成這樣?


    見下方女童捏著蝴蝶翅膀嚐試著讓其再飛起來,眼見她嘴巴一扁,大眼裏又包著淚,看樣子又要嚎啕大哭,他嫌煩得很,一揚手指。


    翅膀已經撕裂的蝴蝶晃動了幾下,竟從女童掌心中重新充滿活力,撲騰的往遠處飛。


    女童瞪大眼睛,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他看得著實有趣。


    “師妹!你在哪裏!”不遠處另一男童吼道,女童轉身,雙手高高提著裙子,高抬腿緩慢移動。一邊緊張盯著腳下,避免自己一腳又把哪朵花踩扁咯,一邊追趕前方男童,一邊委屈喊道:“你別走太快,我要踩到它們了!”


    她未發現,本應死去的蝴蝶繞著她額頭轉了一圈,然後飛上樹枝。停在倚靠著樹幹的紅衣男人掌心中。


    即墨月陽縮緊掌心,再打開時掌心已是一堆粉末。


    那一天,提著裙角專心走路的女童沒有發覺,一名紅衣男子在花田之中,陪著她穿過花海。


    “戀?童癖。”


    即墨月陽眉頭突突突的直跳,咬牙切齒道:“早知道當時就應該把你抓回來養著,也不至於現在變成這副樣子。”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隻在心裏暗自不爽,早知道把人抓到眼皮底下養著,也不至於讓禦寒天那小子捷足先登!


    青騅完全不記得他說的事,心裏知道或許那是自己未穿越過來時發生的。即墨月陽想娶的,是真正的青騅,而不是她這個冒牌貨。


    她忽然覺得可笑。讓禦寒天動情的是給他藥,救他命的青衫人,讓即墨月陽生愛的天真未被她附身的原青騅。


    “你在笑什麽。”即墨月陽蹙眉,“現在禦寒天已經能夠動用天河,九天也敬他三分,甚至隱約有臣服之意。”


    青騅:“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即墨月陽:“你是異端,這世界若有人能夠與他抗衡,於情於理都應該是你,我魔界雖然當日臣服於他,但還有不少人衷心於我,我願率魔界將你捧上最高位。”


    他靠近,鼻息撲撒在雪白柔嫩的脖頸上,“殺了他,你就不用東躲西藏了,我願意當你的棋子,讓你成為這世界新的神!”


    “哈哈哈哈,”青騅笑得前俯後仰,幾乎快岔氣,一直揉著肚子,“你居然想要殺了他,這真是我聽到的最好聽的笑話。”


    即墨月陽惱羞成怒,擒住她手臂狠狠拉近,“有那麽好笑嗎?”


    青騅收斂了笑容,一字一句道:“他成神是既定事實,任何和他作對的人都會消失,包括我。”


    “冥頑不靈!”即墨月陽甩袖,憤恨著準備抽身離開。


    “即墨月陽。”青騅喊住他,“如果可以,請幫納穗找一處風水寶地葬了吧,我從未求過你,如果你真愛當初善良的青騅,就幫她做了這件事吧。”


    即墨月陽未回話,大紅衣角在門口一晃,然後消失。


    青騅繼續望著窗外,本是黑漆漆的天空,似乎隱約有閃電劈過,好像要把這魔界劈成兩半似得。


    後頸忽的一痛,她失去意識,往後靠在充滿蓮花香氣的懷抱裏。


    “滴答,滴答。”


    青騅幽幽轉型,動了動手腕,發現手臂已經被手臂寬的鐵鏈綁住了,綁住手腕的鐵圈內部有一層細細的絨毛保護著手腕不被磨傷。


    腳腕也是這種情況,這好像是一個山洞,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頭頂十分低矮,恐怕她都得彎腰才能同行。


    太黑了,哪怕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這種程度的黑還是讓人覺得不適。耳邊隻有“滴答,滴答”的聲音,她側頭,水珠滴到了耳垂上,冰冰涼涼的。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早上?中午還是晚上?她又昏迷了多久?


    她靜靜的等著,等候審問之人的到來,偶爾側過頭接兩滴石壁上的水珠。


    水靈根中階的她完全不需要水和食物,她隻是想證明自己還存在罷了。


    不知等了多久,當某次她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變得很長,像老鷹的喙,彎曲而堅硬,頭發也已經長到大腿,鬆鬆的垂了滿地。


    她開始害怕了,難道她已經在這裏呆了好幾年?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就再也消退不下。


    掙紮,掙脫不開,鐵鏈沉重得一點響聲都沒有,四周忽的變得安靜,連“滴答滴答”的滴水聲也消失了。


    為什麽會消失?水珠呢?不,難道根本都沒存在過,一切都是她想象出來的?或者水珠早就停了?


    亂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腦湧進懷裏,她害怕得緊,剛開口發了一個音就發現喉嚨沙啞得不行,而且腦袋空空,不知道該說什麽。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聽不見任何聲音的靜,還有不斷鼓動的心跳。


    “放,我,出,去。”


    微弱而艱難的喊聲並未得到任何回應,她試圖運用法術,渾身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是被永遠禁錮在這裏了吧,讓她慢慢死亡,永遠不會有人發現她。


    她開始哭,一直一直哭,除了短時間的睡眠外一直都在哭,哭得眼睛睜不開,意識模糊,然後才沉沉睡去。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她開始叫,用長而彎曲的指甲劃拉著石壁,指甲劃拉過石壁發出的聲音讓她欣喜若狂。


    一年?兩年?還是十年?她到底在這裏呆了多久?


    一抹陽光從石縫裏透進來,照在已經昏迷,狼狽不堪的人身上。光線逐漸拉長,一抹紅色身影出現在洞口。


    靜謐的夜,青騅隻能聽見急促的呼吸聲,好一會她才弄明白,那呼吸聲是她自己的。


    “青騅?”


    “是誰?”她看到自己的嘴巴慢動作似的放大,重複自己剛才說的話。


    “你不是青騅。”低沉渾厚的聲音慢慢的敲進她耳朵裏,“你是匡扶世界規則的神,有人想要殺了你,他把你囚禁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裏,任憑你腐爛。”


    “不要。”青騅下意識揮動雙手,卻覺得手很沉,對了,手臂上還掛著重重的鐵索呢,當然沉。


    渾厚的聲音繼續,“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青騅低語,隨即陷入沉睡。


    即墨月陽撫摸著床上女人的麵頰,低頭想吻她,身後冰冷聲音響起,“你喂她吃可以加速身體機能生長的藥,讓她以為已經被囚禁了很久,導致精神崩潰,最後闖入她的識海裏重塑記憶,真夠卑鄙。”


    即墨月陽轉身,看著麵前隻有三尺高,銀色長發已鋪到地上的男童。似笑非笑,“冷蠶,我以為你會一輩子躲在她身體裏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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