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他不會騙我的,他不會騙我的!”


    冰冷的雪花此時仿佛也有了重量,落到身上的時候,竟就像是的砸落下來那般,生生的讓身上的每一處地方,都開始劇烈的疼痛。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這樣,父皇他明明是個明君,他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他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他可以禦駕親征,甚至到了最後都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可是為何現實,竟然如此殘忍。


    她突然的好像明白了,為什麽當日雲傾說起自己身世的時候,那樣無法掩蓋的淒涼,又為什麽當自己怒氣衝衝去找太史令責問當年發生的事,他那麽支支吾吾,隻字不提……


    還以為是自己是在試著去原諒他們,到了現在才突然發現,原來根本是他們一直都沒有把真相告訴她,讓她一直這麽傻傻的認為,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沒有錯的。


    榮彥靠近了一些,想要安撫她的情緒,“公主……”


    尚薇抱住了頭,這一刻洶湧而來的情緒她根本無法去抵擋,但不知道為什麽,又是不是已經過了極限,即便是眼淚,都已經落不下來。


    她勉強的壓抑住了所有的情緒,忽的看著麵前的人。


    “還有什麽,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她拚命的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的那麽明顯,“告訴我,告訴我!”


    “其實先皇離世這段時間來,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


    榮彥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麽繼續說下去,真相那麽殘忍,他一直瞞著她,也隻是為了不想看到她痛苦,卻也根本忽略了,當所有的真相堆積起來的時候,一旦暴發的情緒,卻更是會讓人疼得揪心徹骨。


    “這江山社稷,其實本無所謂對錯,不過是曆史既定而成的規矩罷了,成王敗寇,必然是這樣的……”


    “你住口!”尚薇一把甩開了他伸過來要扶自己的手,身子跟著又是微微一個踉蹌,“我到今天才發現,原來你也從來不願對我說實話。”


    “公主……”他的眉終於微微一攏,神色暗淡了下來。


    她忽的轉身離去,而也就在這一刻,強烈的酸澀洶湧而來,直直的就這麽衝擊了她全部的理智。


    她好想,真的好想親口問問父皇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要用這麽沉重,這麽殘忍的真相,來讓她知道,原來自己所堅信的,竟然是那麽的愚蠢的東西。


    而她不知道,自己這樣決然的離開,又究竟是真的不願再聽下去,還是不忍更多的真相,再把自己刺傷。


    慢慢的骨肉剝離,疼得體無完膚,再也沒有轉還的餘地。


    一輛雪白色的馬車,正從官道上經過。


    夜色已深,整條道路上也安靜的聽不到任何的聲響,隻能聽到馬蹄踏在雪地上,發出輕微的有節奏的聲響。


    馬車裏,墨瀾正半闔著眸子,似乎已經睡著了,又好像隻是在想著什麽事。


    駕車的侍衛正準備讓馬車轉過一個彎去,忽的竟是看到了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視線裏。


    他嚇了一跳,慌忙扯起韁繩,硬生生的逼停了正在前行的馬車,好在馬車的速度並不快,來得及停下,不至於撞到了來人。


    而那個人影跌跌撞撞的到了身前,借著一旁人家門前懸掛著的燈,那侍衛更是嚇得臉色一白。


    這個人,竟赫然是公主。


    “公,公主……”


    尚薇失魂落魄的,根本聽不見周遭任何的聲響,她隻是想著快些逃離,快些找到父皇。


    而父皇,就在那宮殿裏。


    此時,顯然是聽到了響動,墨瀾已伸手過來,掀開了簾子,安靜的視線落到了麵前的女子身上時,他的眸色陡然一深。


    眼前的她,蒼白的可怕,那雙大眼睛裏也已全然的失了光華,好像根本認不得周圍的一切了,隻是那麽空洞洞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這女人,大半夜的怎麽會這副模樣出現在這裏?


    尚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幹什麽,方才險些撞到了馬車,這一驚嚇的感覺,確乎讓她的意識跟著回轉了一些,但當她隱約的認出來身旁的人正是宮中的侍衛時,一股莫名的怒氣,突然的湧來。


    “滾,你滾開!”她一抬手用力的甩開了那個想要扶她是侍衛。


    後退一步,雙膝卻忽的一軟,緊跟著整個身子便失力般向後跌倒而去。


    雪白色的衣衫飄然而來,墨瀾適時的到了她的身後,手臂一攏,將她的身子攬入到了懷中。


    尚薇順著那力的方向抬起了眼,錯愕的看著他。


    隻是此刻,她根本好像失去了言語的能力,隻是這麽看著淡淡的光線勾勒出他明晰的側臉線條,而她,卻根本無法出聲。


    “發生了什麽事?”海藍色的眸子一垂,看著她慘白的小臉。


    而在抱住了她的這一刻,才感覺到她顫抖著這麽厲害,他微微斂起雙眸,便也不再多問,寬袖一甩,將她整個身子都攏住。


    這溫暖的感覺太過熟悉,尚薇忽的抬手一把用力的抱住了他,好像此時的自己又已經跌入到了那個冰冷的世界裏,而隻有他,隻有他身上的溫暖,才能夠解救她……


    此時,匆匆追了過來的榮彥也已趕到,看到墨瀾的時候,他也是有些吃驚,但所幸看到公主沒事,便行了禮,“王爺。”


    墨瀾抬手攬緊了尚薇的身子,看到她身上披著的披風時他就知道,她必然是從尚書府裏出來的。


    隻是榮彥對她的心思,自己當然清楚,他不會害她,那麽現在她的模樣,隱隱的,他似乎也能感覺到什麽。


    “莫要多說了,先送她回宮。”


    一抹銀色的光芒閃過,一旁的侍衛隻覺得腰間一輕,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佩劍已然到了王爺的手中,而他抬手之間,便已斬斷了其中一條拴馬的繩子。


    跟著他一拉韁繩,便已抱著尚薇躍上了馬背。


    他並沒有多說任何的話,隻是一手抱緊了懷中的女子,一手拉扯韁繩,便已調轉了馬頭,向著宮中的方向而去了。


    馬蹄聲傳入到了耳中。


    靠在他的懷中,還能隱隱約約的聽到隔著衣衫,他心口那有節奏的心跳聲,那麽和暖,那麽安定人心。


    “你……要帶我去哪裏……”她忽的喃喃低語。


    墨瀾並不多話,“回宮。”


    “回宮?”腦子裏亂成一團,而全身上下都是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讓她有些難以分辨這兩個字意義,卻仍然還是那麽清晰的有著一個念頭,她,要找父皇。


    當這個念頭跳入腦海中的時候,她掙紮著抬起小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冰冷的溫度,透過衣衫傳入到皮膚上。


    “父皇……我要找父皇……”她並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麽,“帶我,帶我去找父皇……”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淚珠,也終是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墨瀾垂下眸子,正看到了她膚色蒼白的側臉上,那一抹銀色的光亮。


    “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會這樣……”眼淚酸澀而來,她也全然不在乎究竟這個人是誰,隻要現在,能有人聽她宣泄情緒,這樣就好了,“父皇,父皇他不是壞人……他不是……”


    他靜靜的聽著,抬手溫柔的攬緊了她的頭,讓她能盡情的哭。


    或者,她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麽吧。


    有些事縱然能瞞得了一時,卻也瞞不了一世。既然總是要麵臨這樣的真相,倒不如讓她知道真相來得好。


    “父皇……母後說,父皇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男人……”


    那個夢境裏的母後,那麽的溫柔,那麽真真切切的對她說過,說父皇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男人,讓她永遠永遠,都不能懷疑父皇。


    可也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竟然才是弑殺兄長,登上帝位的惡魔。


    “我要去找父皇……我求求你,求求你帶我去找父皇……”她忽的睜開了雙眸,淚水汪汪的看著他,攥緊他的手。


    “你的父皇,已經死了。”他靜靜的看著她,終是打破了她的這個念頭。


    “死……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騙我,你騙我!”尚薇用力掙紮起來,拚命的想要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他不會,他不會死的……父皇他……他不會,不會離開我的……”


    那個她曾以為可以一生一世守護自己,守護尚俊還有這璃國的一國子民的男人,他怎麽可能死,又怎麽可以死?


    “尚薇,你冷靜點。你的父皇,真的已經死了……”


    “不要,我不要聽……父皇他不會死,他不會死……”她幾乎是失心一般,想要說服的,卻也好像隻有自己。


    然而淚珠化為冰冷,她也終是不再掙紮,癱軟在他的懷中哭泣。


    自欺欺人,也妄圖欺騙別人。


    墨瀾看著她這樣,眸色愈發的深,他抱緊她,終是抬手一扯韁繩調轉了馬頭,駕馬向著皇陵方向而去了。


    深夜的皇陵,靜的悄無聲息。


    守夜的侍衛也大多都已經回了皇陵旁邊的住所休息了。整個皇陵周圍,隻見層層疊疊的高大墓牆,肅穆而安靜。


    穿過甬道的風不停的在上空穿行盤旋,肆虐不已,而漫天的雪也始終是不停歇的下著,落下來,飄然無聲。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踏在皇陵用青石鋪成的道路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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