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簾,正看到了一身雪白色長袍的墨瀾走了過來,海藍色的眸子幽靜深邃,仿佛就蘊含了無數的秘密,又能在轉瞬之間,就抽走了她的思緒。


    尚薇一時發不出聲來,隻能這麽有些怔怔的看著他走向自己,窗口照進來淡淡的光影將他身上雪白的顏色染上了絲縷的光澤。


    到底,看到了這男人,她始終會覺得心裏隱約作痛。


    “瀾哥哥!”尚俊回過頭看到了他走過來,笑著從尚薇的懷裏掙脫出來,跑到了他的身邊。


    尚薇這才忽的回過了神來,直起身子,半垂下眼簾去整了整身上微亂的衣擺,也適時的就避開了他的視線。


    自始至終,總有一些東西,她以為可以真的全然當作不在乎,也可以就這麽說服自己去試著接受現實。


    但是或是現實殘酷,或是造化弄人。即便是她已努力的想要去懂得一些什麽,到底,還是無能為力。


    “聽聞王爺已開始替俊兒籌辦生辰宴,實是有勞了……”


    尚薇淡淡的說著,卻還是在抬起了視線的時候,突然的發不出了聲音,因為此時,他修長白皙的手已觸了過來,輕然的過了耳畔。


    呼吸停滯,她甚至忘了此時的分明是在尚俊的麵前,他們應該避嫌,隻能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手在耳後一轉,跟著取下了一片小小的紫蘇葉。


    是方才,自己在往香爐裏放紫蘇葉的時候,不小心沾了一片在手上,而後又理了理長發的關係吧。


    忽的四目相對,他幽深如海的眼底,浮現出了一抹似有若無的柔和情緒。


    心也緊跟著像是悶在了那裏,尚薇移不開自己的視線,隻能這麽被他幽邃的眸子慢慢的吸走了所有的念想。


    上一次他們這樣無聲相對,又是什麽時候?


    記憶好像就突然亂成了一團,尚薇看著他,腦子裏就跟著閃過了幾乎所有和他有關的畫麵,那些激烈的或是平和的,任何的一切一切。


    而也就在此時,尚俊忽的伸手過來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也是忽然的打斷了她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她慌忙避開了他的視線,低頭下來看著尚俊,“怎麽了俊兒?”


    “姐姐,你的臉怎麽紅了?”尚俊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她,也轉頭去看了看墨瀾,有些搞不清楚為什麽他們兩人的氣氛好像變得不太對。


    這一問,陡然的便讓尚薇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略有些慌亂的抬手輕輕一覆麵頰,矢口否認道,“哪有。”


    “明明就有……”


    這一幕讓墨瀾眼底的笑意愈發的明顯起來,他也不再逗她,伸手過去摸了摸尚俊的頭頂,“俊兒不是要學功夫麽?現在到院子裏,也比劃幾招給姐姐看,好不好?”


    “好呀好呀!”尚俊自然不疑有他,拉著尚薇就要跑到院子裏去,“姐姐,俊兒現在也會好多招式了,都表演給姐姐看,好不好?”


    尚薇來不及說話,就跟著他出去了。


    屋裏終於稍微安靜了一些,而墨瀾看著他們二人出門,倒是也沒有急著跟出去,反而是微微側過了身子,伸手到了桌上,輕輕的把玩起了桌角上放著的一件玉器,就像是在等著什麽。


    果不其然,此時看著尚薇和尚俊都出去了,柒音才終於是微微舒了口氣,而後身子一動,飄然的落了下來。


    “王爺,”她抬起小手一理耳畔垂落下來的發絲,靈巧的眸子四下一看,顯然刻意的放低了些聲音,“昨晚,我見過景桉了。”


    “所以?”墨瀾並未抬頭看她,視線隻是安靜的落在自己手中把玩的那件小小的玉雕上。


    柒音對他這樣的反應倒也並不會覺得奇怪,想來自己的行動從來也在他的掌握之中,便也就繼續說了下去,“所以我覺得……恐怕我還是得先回夏國去。”


    撥弄玉雕的手忽的一頓,“擔心昔臨?”


    “是,亦不是。”柒音冷不丁被戳中了心思,微微一抿下唇,“燕秦兩國突然起兵爭鬥,隻怕夏國距離邊境洛水也不過幾十裏,是不能獨善其身了。更何況……”


    她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更何況依照現在夏皇和四皇子的想法,這場亂局也是決計不想去避免的……”


    她並未說出此時心中那個再度壓上來的念頭,關於墨清說的“籠中困獸”,她隻希望自己現在回去,還能趕得及在情況不可收拾之前阻止這些事的發生。


    “我知道當日匆匆忙忙回來也都不曾問過王爺的意思,的確是我不曾想到這麽多,所以……”


    “倘若要回去,記得帶幾個人。”墨瀾聽到了這裏,才忽然的出了聲,修長白皙的食指指尖輕輕頓在了玉器的尖頂上,幽靜的眸子略略轉深。


    “嗯,我知道的……”柒音不再推辭他的安排,想著萬一夏國要是出了什麽亂子來,最次的情況,自己帶去的這些人好歹能保護自己和昔臨全身而退。


    “哦,還有一件事,”說著說著,腦海中又突然閃過了自己方才在房梁之上聽到尚薇說的話,她細長的柳眉便是微微一攏,“我實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在這裏安排的事情……”


    墨瀾寬袖一收,跟著抬起了眼來望向了她,“和小希有關?”


    “是,”柒音略一頷首,“方才我聽到了公主說起小希,雖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不過我隻怕公主已經對小希起疑了,依照公主的脾氣……”


    她沒有繼續想下去,和尚薇畢竟接觸不多,也隻是覺得她是個高傲而有些任性的女子,但一想到後來看到墨瀾和她之間似乎有些奇怪的氣氛,她倒是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去判斷這個公主。


    “我知道了,既是你的人,我自然會想辦法保護。”


    聽到他這麽說,柒音也終於放心了很多,略一頷首還想要說什麽,卻又忽然的聽到了外麵傳來推門的聲響。她也並不想暴露了自己,便隻得一轉身,閃躲到了一旁的書架之後。


    幸而進來的人是尚俊,他跑到了書桌旁邊,伸手拉住了墨瀾的衣袖,“瀾哥哥你怎麽還不出來呀?俊兒和姐姐都等急了。”


    “好,”他淡淡揚唇一笑,“我這就出來。”


    等他們二人離開了房間,柒音才從書架之後閃身出來,本想著還是先從後窗離開這裏才是,不經意之間視線卻是飄落到了桌麵上,方才墨瀾把玩著的那個小小的玉雕之上。


    一點異樣的光芒陡然閃過,吸引了她的視線。


    她微微一揚柳眉,走了過去,這才忽然發現,原來就在他方才看似不經意的把玩這個玉器的時候,就已經將一個小小的吊墜放在了玉器裏麵。


    而當她拿起了那個吊墜,在窗外照進來的陽光裏看著這吊墜的時候,才認了出來,原來這根本不是吊墜,而是夏國邊關三座城池的兵符。


    瑉城。嶽城。魏河。正是隔著一條地勢不高的山脈,和那邊的洛水相望的城市。


    素來這三座城都是夏國最重視的邊防之地,曆代的夏皇也是給了這三座城極高的權限,可以自行酬兵,抵抗外敵,故而這三座城的兵符有多少的分量,便可想而知。


    心忽然一跳,柒音下意識的一抬手握緊了這個小小的兵符。


    她是真的不知道這兵符是究竟如何到了墨瀾的手上,但現在,他還是這麽信任的就把兵符交給了自己……


    且不論究竟是為了誰,王爺他,也總是不希望夏國出任何事的,柒音深知,無論如何,自己都必須快些回去,替他解決那邊的麻煩才是。


    這邊的院子裏,尚俊正拿著一根樹枝,煞有介事的在院中比劃著功夫。


    雖然他的動作仍然顯得很稚嫩,但看著他白嫩嫩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尚薇還是慢慢覺得,心裏有一種和暖的感覺,正要擴散開來。


    父皇離開自己原來都已經快有一年了,去年的三月,在俊兒的生辰之後。


    無端的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雖然一直是那麽的驕傲,一直是那麽的不願任何人去觸碰自己的心思,卻也隻有她自己知道,所謂的無助到絕望,又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


    她是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她以為一輩子都會是自己可以放心依靠的支柱轟然的倒塌,心也跟著支離破碎,可她甚至沒有時間去難過,就要強迫自己堅強起來,俯身去一片片拾起自己支離破碎的心,再慢慢的拚接回去,強迫自己愈合,再成為俊兒的依靠。


    而那個過程中的自己,壓抑了所有的難過和悲傷,甚至習以為常到覺得自己就是沒有資格悲傷的,直到,遇見了他……


    忽的感覺到他就在身邊,這麽安靜的站著,和暖的陽光一樣照在他的身上,也仿佛就讓彼此的體溫,都變成了一樣的溫度。


    尚薇忍不住轉過了頭去,借著陽光,細細的在眼中描繪了他的側臉輪廓。


    她忽然,好想伸手過去,觸摸一下他的側臉,好想知道自己的溫度,能不能就真的軟化了他側臉的線條,也讓他對待自己的時候,少一些讓人琢磨不透的情緒,多一些和暖,多一些溫柔。


    然而終究未等她的手抬起,忽的前院傳來了聲響,一抹桃粉色的人影匆匆的向著這裏過來,正是瑾靈的丫鬟朵兒。


    “奴婢參見王爺,參見公主,參見太子殿下。”朵兒過來,行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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