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麽時候了還行禮?”尚薇怒而揮袖轉身,急聲問道,“王爺呢?”


    “奴婢們過來的時候,就沒有看到王爺……王爺好像,好像回龍澤宮了,尚書大人也傳了禦醫過去……”


    禦醫……這兩個字再次宛如刀尖劃過心口,直讓她痛的要咬住了下唇才能讓自己好些。


    這男人,不是一再的告誡了自己不要輕舉妄動麽?不是一再的告訴自己不要去招惹談肖和他那個寶貝女兒麽?為什麽現在,反而是他自己要這麽去招惹……


    她也根本沒有心思再去聽那些宮人說了什麽,寬袖一甩,便又匆匆的從永安殿中出來了。


    欣瑤氣喘籲籲的跟了過來,心道自己還在擔心公主的身子,方才從禦花園到了這裏來,自己竟然差點都要跟丟了她。


    “公主,公主你慢些,小心些……”


    誰知她剛剛上了永安殿的階來,還未來得及說話,尚薇又已順著那邊的石階跑了下去。


    “公主,公主你等等奴婢啊,身上還有傷,可別又摔著了……”


    隻不過,尚薇顯然沒有搭理她的意思。現在她的整個腦子裏,都隻有方才在永安殿裏看到的畫麵,那染了一處又一處的殷紅色,那幾乎灼痛了她雙目的顏色。


    不,他一定不會出事,一定不會的……


    忽然之間,畫麵好像倒退回了很久很久之前,當聽說了父皇身負重傷的時候,她也是這麽瘋了一般的跑向父皇的寢宮。


    而那時的她又怎麽會想到,那個躺在床榻上虛弱的男人,他也是永遠都不會好起來了,她甚至還天真的以為,他隻是累了,隻是這些傷口,還有千裏行軍讓他太累了……


    心,發瘋一樣的抽痛起來,像是正在被鋒利的刀刃一片片的淩遲著。


    這一次,他也會像父皇一樣離開她麽?


    快到了龍澤宮的時候,遠遠的便是看到一個深藍色官袍的人影,正送了禦醫走出來。


    雖然隔了段距離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也看不到他們此時麵上的神情,但不知為何,這場麵是何其熟悉。


    她想起的正是當年自己匆匆趕到父皇的寢宮前,也是看到瑜妃抹著眼淚送禦醫們走出來,而那之後的畫麵,對她來說已然是這世上最殘忍的事。


    她忽然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好像要離開身體了,方才盤踞在腦海裏的那個念頭,那個隻想見到他的念頭突然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所有的勇氣,都好像消失不見了。


    她好怕,好怕真的再去接受一次這樣殘酷的現實,好怕若是自己設想的都是真的,她該要怎麽辦……


    這一刻,她甚至完全沒有想到其他,滿腦子隻有一個可怕的念頭,若是他死了,自己該要怎麽辦。


    腳步好像灌了鉛一樣,怎麽都挪不開,甚至當她想要走向前的時候,她的整個身子也像是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這裏,送了禦醫離開,又交代了他們不要聲張任何事之後,葉堯正準備轉身回來,視線卻忽然的捕捉到了這裏站著的尚薇。


    “公主?”他修長的眉微微一揚,顯然沒有忽略此時尚薇慘白的可怕的麵容。


    尚薇怔怔的看著他向著自己走了過來,恍惚間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麽,隻是好像整個身體,都正在被烈火灼燒著一般的疼痛。


    嗓子也像是正在被烈火炙烤著,讓她疼得說不出話來,甚至隻能微微顫抖。


    “公主怎麽過來……”


    尚薇忽的抬起小手,死死的拽住了他的胳膊,那麽用力,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安定下來一些。


    而後她抬起頭,看著他,萬分艱難的才發出了聲音來,“他,他……”


    葉堯顯然一下子被她這個指代不明的詞搞糊塗了,不過他隨即也很敏銳的反應了過來,看來她會這麽緊張,也正是因為擔心王爺。


    “請公主放心,王爺沒有大礙,方才禦醫看過……”


    “真的?”尚薇和才終於感覺到身體裏的血液開始流動了起來,那種窒息的感覺也跟著消失了。


    “嗯,王爺正在裏麵休息,公主要不要……”


    還是未等他的話說完,尚薇已是用力的推開了他,然後飛快的向著龍澤宮裏跑了進去。


    葉堯一回頭,看著尚薇匆匆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微微的搖了搖頭。


    而這時又是一個人影氣喘籲籲的跟了過來,一看到他趕忙停了下來行禮,“奴婢,奴婢參見……尚書大人……”


    他認出了她,正是尚薇身邊的宮女,欣瑤。果然有個尚薇這樣的主子,也是一件辛苦的事。


    龍澤宮。


    墨瀾靠在美人塌上,一條胳膊扶著頭,烏黑長卷的睫毛覆蓋著眼簾,像是已經睡著了。那一頭本是由玉冠束起的長發也已經散落了下來,正垂落在他身上雪白的衣上。


    不知道是否是窗外映照進來的光澤淡淡的照在他的臉上,還是這烏黑如墨的長發映襯之下,他的膚色竟是愈發看起來通透如玉。


    忽聽木門被人匆匆的推開,發出一聲響動。


    長長的睫毛應聲動了動,眼簾跟著抬起的時候,視線裏捕捉到的便是一抹纖瘦的人影,不知因為驚慌還是寒冷,此時的她渾身上下都正在顫抖著。


    “尚薇?”薄唇微微一動,他喚了她一聲。


    卻也就是這麽一聲輕喚,忽的讓尚薇鼻子一酸,那些酸澀的感覺再也忍不住的洶湧而來,鋪天蓋地的讓她無法招架。


    視線裏陡然浮現的是父皇背後那一道道滲血的傷口,當時的她是那麽無助錯愕的站在那裏看著禦醫替父皇止血,而父皇分明是想要對自己微笑的,卻一動唇,竟是吐出了一大口的黑血。


    她忽然感覺有霧氣似的東西正浮現到了眼前來,而盡管意識那麽清醒的告訴她,他不是父皇,他會沒事的,但她的身體,卻已經不受控製的到了他的身旁。


    墨瀾微微揚起修長的眉,看著她突然的伸出小手,急切的扯開了自己身上袍子的衣領。


    一道淡淡的血痕正在他的皮膚上隱約可見,正是方才談肖落刀的那一劍,雖然方才那件金絲織成的袍子可以替他抵擋住刀劍,但近距離的這一劍,用力之大還是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了痕跡。


    隻是這一條從左肩到右腹的痕跡僅僅傷到了皮膚,並沒有造成更大的傷害。


    尚薇忽的頓在了那裏,微涼而顫抖的小手輕輕的觸碰向了他的傷口,隻是還未碰到,便已有晶瑩的淚珠,一顆顆打落了下來。


    墨瀾看著她臉色慘白的模樣,眸色跟著和緩了下來,他也並未在意此時她的舉動,隻是一抬手,便將她的頭攬入到了懷中來。


    “我以為……我以為……”尚薇輕顫的抱緊了他,把頭埋入到他的懷中。


    還好,他似乎並沒有受嚴重的傷,還好,那些血,應該都不是他的。他不會像父皇那樣,那樣殘忍的離開,而她什麽也不能做。


    “別哭了,我沒事。”


    他知道,大概是宮中的人誇大了他的傷勢吧,或者,這個看起來很堅強的女人其實也遠沒有那麽鎮靜。


    他微微低下頭,在她的額前輕輕一吻,“是我嚇到你了。”


    尚薇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心安,反正此刻她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也好像在他的身邊,她從來不會去偽裝什麽,她就這麽發泄一般的埋在他的懷裏,繼續哭。


    “那個將軍……你都告誡我,不要去招惹……為什麽,為什麽你還要,還要……”她的聲音低低的,也斷斷續續,“我看到……永安殿裏,好多血……我好怕……”


    她微涼的小手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臂,整個身子卻還是不停的發顫,“我好怕,你,你會像父皇一樣……突然就離開我了……”


    墨瀾愈發攬緊了她的身子,微微揚起了唇角,“死,哪裏是件這麽容易的事情……”


    “胡說!”尚薇突然被那個“死”字嚇到,脫開他的懷抱,認真的看著他,“什麽死不死的,我不許你死你聽見沒有?”


    他看著她哭紅的雙眼,麵上還帶著淚痕,心也是愈發的軟了下來。


    “好,我不說就是了。”他伸手輕輕抹去她麵上的淚痕,“你也別再哭了,免得又生閑話。”


    “嗯……”尚薇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忙低下頭來擦了擦自己小臉。


    墨瀾抬起手,輕輕的撫上了她柔軟如絲的長發,就在這時候,腦海中竟是突然的閃過了某個畫麵。


    也是在這龍澤宮裏,當時的她手握金簪,卻遲遲無法下手殺了自己,而那個時候,她好像還會咬著牙,說非要殺了自己不可呢……


    那時的她,好像也真的很有趣。


    “那,那些禦醫……”這時,她才冷靜了一些,可以把方才發生的事情都梳理一下。


    她分明就記得,方才自己到了龍澤宮門前的時候,還看到幾個禦醫正提著藥箱走出去,葉堯和他們說話的時候好像麵色也算不上很輕鬆。這才讓她以為,他的傷有多嚴重。


    “反正都裝了,就裝的像一點。”


    墨瀾揚了揚唇角,而後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把她剛剛扯亂的衣服順了順,語氣依然是這麽從容自若。


    “裝?”尚薇訝異揚起眉,看著他,“為什麽?”


    “若不這樣,你認為外麵的軍隊,可會放心大膽的起兵?”說著,他已動了動身,下了美人塌來,走向了一旁的書桌,“更何況,要放他走,本來就是一件冒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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