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出宮了。


    這個消息實在是把傾薰宮的人全體都嚇了一跳,倘若不是招來了門口的侍衛親自盤問過,小希怎麽也不肯相信尚薇會作出這麽突然的舉動。


    且不說她的身體是否受得了,單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如此安分,幾乎已經是許久沒有像之前那麽衝動了,怎麽這一次,卻竟然是變本加厲。


    欣瑤嚇壞了,六神無主的也不知道怎麽辦,幸而小希已經先冷靜了下來,一邊讓宮女將東宮門的幾個侍衛都找到,一邊又找人先去把榮彥請來。


    榮彥正準備入宮,聽得來的侍衛這麽說,便改變了方向,沒有去龍澤宮,而是去往了傾薰宮。


    這幾日算不上太過安生,王爺這麽一走突然,朝中的眾臣自然都是議論紛紛,他雖向他們解釋過,但也依然有人會猜測這其中真正的緣由,甚至尚有人說這是落煙國的什麽陰謀。


    而朝中的這些人都還沒全然的安定下來,如今尚薇便是又出了事。


    一趕到傾薰宮,就看到神情焦急的欣瑤正在門前來回踱步的等著他,而看到了他從馬車上下來,就趕忙迎了上來。


    “尚書大人,小希姐姐已經把東門口的幾個侍衛都找來了,正在前殿等著呢……”


    等到了正殿的時候,便正看到四個侍衛跪在那裏,而小希正微微蹙著眉,在詢問他們尚薇離宮的細節。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公主離宮之前可有說了什麽?”


    “屬下該死,不該擅自放公主離宮的……可是公主隻有一個人,也隻說是要出宮一趟,屬下們還以為,公主是去找了尚書大人,或者是……其他的什麽人……”


    幾個侍衛知道自己就這麽放尚薇離開了,心中知道自己恐怕已經是犯下了打錯,戰戰兢兢的磕著頭,說話的時候還偷偷瞥著榮彥。


    榮彥走了過來,向小希頷首示意了一下,亦是輕輕攏著眉望向了麵前跪著的幾個侍衛,“公主隻說要出宮一趟?”


    幾個侍衛麵麵相覷,像是在猶豫著要不要說,但片刻後還是磕起了頭,“公主隻說要出宮,屬下們,也不敢多問,害怕公主生氣……”


    小希和榮彥對視了一眼,心中也自然是明白,倘若尚薇真是一意孤行的要出宮的話,憑這些侍衛是根本攔不住的,何況他們也根本就不敢攔阻。


    “你們不必如此緊張,尚書大人不會責罰你們,隻是你們未曾問清緣由就讓公主離宮,倘若公主在宮外遇到了什麽危險,這個責任,你們可是有幾十條命都賠不起。”


    小希的聲音並不大,甚至是溫柔的,但那幾個侍衛還是聽得冷汗直冒,不停的磕頭,說著饒命的話。


    隻不過現在榮彥顯然也沒什麽心情來算他們的責任,交代了他們一個字都不能泄露之後,便先行讓他們退下了。


    等正殿裏安靜了下來之後,小希突然低低了歎了口氣。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小希和榮彥大概也已經都猜到了尚薇為何會突然這樣離宮的原因。


    “去落煙國的路雖然不難走,但是這幾日風雪這麽大,也不知道公主的身子吃不吃得消……大人覺得,要不要派人出去?”


    榮彥顯然也已經猜到了她的推測,卻隻略略一擺手,“倘若要帶人的話,公主不會一個人就這麽出宮。現今,倒是我應當快些通知王爺才是。”


    欣瑤在一旁聽著他們的話,心中也終於了解到,原來公主還是去了落煙國。


    就在這時,下了一夜好不容易才小了一些的風雪突然又轉大,一片片如同鵝毛般,輕盈的飛舞著飄落到人間。


    落煙國。


    宅子的後院有一個樓台,是這裏前任的主人特意建造的,顯然那主人也是個懂得風雅之人。樓台雕刻精致,雕欄畫棟,二樓上的台子還是特意有一半伸出在外,就在水麵之上,讓人站在上麵,就像是被這幽靜的池水包圍了。


    方才從前一日喪葬的禮節裏休息了過來,瑾靈陪了桃夭一會兒,等這小家夥睡著了之後,就讓朵兒抱了下去,聽侍衛說王爺正在這裏的樓台上,便也過來了。


    穿過回廊,便能看到那一襲雪白色的人影正靜靜的坐在樓台上喝茶,周圍顯然是為了防風都掛上了雪白色的簾子,但並不影響到景色,依然能看到外麵的水流。


    聽到身後有聲響,剛剛端起了杯子的墨瀾頓了一下,便擱下了杯子,轉頭見了是她,唇邊揚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下雪了,怎麽穿的這麽單薄?”


    瑾靈卻並未回答他,走了過來,在他溫柔的攬過自己身子的時候,視線已落到了一旁的紫檀木桌上,那上麵,正有兩個白瓷做成的杯子。


    “方才,有客來過麽?”她順從的輕輕靠入了他的肩頭,讓他能把自己包到了他的披風裏,也是柔柔的問了一聲。


    墨瀾抬起手輕撫過她如絲的長發,也顯然並不想讓她知道方才在這裏的人是誰,隻是淡淡一笑,“隻是為了些瑣事而來罷了。”


    “嗯。”瑾靈點了點頭,便也沒再追問,纖細如玉的指尖抬了起來,替他理了理衣領上的貂絨毛,“瀾,既然現在……”隻是她還來不及把那句話說完,忽的便是聽到了身後的回廊上一個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回頭看去,正是一個侍衛。


    “王爺,王妃,不好了,方才宮裏傳來消息,說皇上不知何故突然染了重病,所有的禦醫都已經趕去了棲龍殿,大皇子要屬下趕快來請王妃入宮,說……”


    不知何故那侍衛突然躊躇了一下,同時又偷偷看了墨瀾一眼,這才繼續說下去,“說是皇上想要見王妃一麵。”


    落煙國的宮殿,建築一如是流金雕飾,朱欄玉砌。整個皇宮用的色調都是黃紅交匯的,屋欄也比璃國的宮殿都高了很多,顯得愈發透著一種肅穆與威嚴。


    隻是這般壯麗的宮殿層層疊疊,如巒迭起,在瑾靈看來,卻像極了一個牢籠,一個困死了母親一生一世的牢籠,也是一個險些就困死了她的壓抑牢籠。


    這突如其來的災禍讓她有些措手不及,所以坐在進宮的馬車上,她也隻是始終臉色慘白的攥著自己的衣袖,一言不發。


    墨瀾看著她如此緊張,抬手輕輕的撫了撫她的長發,“在想什麽?”


    她這才終於像是能喘了口氣,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臂,“瀾……靈兒真的不知道,這次回來,到底是不是對的……皇上突然重病,你說,這一定也是大哥計劃的一部分,是不是?”


    “傻瓜,”他溫柔的將她的身子攬入到了懷中,“不管是什麽,都不要多想。”


    “嗯……”瑾靈依然有些慌張。或者對於她來說,真正擔憂的並不是這究竟是誰的陰謀,而是即將要和那個本該是寵愛她一世的男人見麵。


    盡管那個男人,好像除了給予她生命之外,從來就不曾在她的生命裏留下過任何的痕跡。


    棲龍殿。


    門外站著很多的宮女和侍衛,有些在交頭接耳著什麽,有些隻是一副很緊張的樣子,但無一例外,他們的神情裏都帶著凝重。


    馬車到了殿前才停了下來,早已在門口等候的宮女慌忙的打著傘迎了上來。


    雪正在下,似乎還比出來之時更大了一些,以至於盡管身上披著厚重的貂絨披風,瑾靈卻依然是下意識的微微瑟縮了一下身子。


    眾多宮女和侍衛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們,隻是慌慌張張的跪了下來迎接。


    而也就在這時,一個衣飾華貴的女人從棲龍殿裏走了出來,那正是皇後,她顯然正在哭著,身旁的嬤嬤扶著她也一直在勸慰。緊跟著她的身後跟上來的,便是大皇子瑾玄。


    兩人幾乎一眼就看到了墨瀾正陪著瑾靈走上棲龍殿的台階來,皇後的臉色也在看到了瑾靈的刹那間,就變得非常難看。


    瑾靈本想著是否還要行禮,自己畢竟是小輩,但還未來得及走上去,皇後已是沉著臉色,讓嬤嬤扶著自己轉身就走,好像根本不想多看他們一眼。


    大約總是看到了自己,也就會想起曾經那個住在宮裏的女子,那個她死的不明不白的母親。


    心中低低一歎,瑾靈也就把視線收了回來,看著瑾玄到了身前,“大皇子。”


    當著眾人麵的時候,她便也隻是稱他一句皇子。


    “父皇已經等候多時了,王妃請快些隨我進來吧。”


    棲龍殿裏麵生著很多個火爐,暖意洋洋,分毫感覺不到外麵的寒氣。內外間之間擺放著一個四折的屏風,將視線隔了開來,但瑾靈還是敏銳的聽到了裏麵傳來細微的咳嗽聲。


    那咳嗽聲一陣緊一陣慢,聽的人心裏發痛。


    墨瀾本想同她一起進去,但瑾靈想了想,還是決定一個人過去,就讓他和瑾玄都在外間等候,自己走了進去。


    厚厚的紗簾懸掛在龍榻的周圍,將裏麵的人影遮蓋的嚴嚴實實的。隻有那咳嗽聲還在不停的一聲聲傳了出來。


    瑾靈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在床榻邊輕輕的喚了一聲,“皇上。”


    裏麵的咳嗽聲停了停,隨而傳來的是一個蒼老的可怕的聲音帶著苦笑的問話,“你……實在不願稱孤一句‘父皇’麽?”


    隔著紗簾,看不到此時這個男人的病容,但幸好,記憶之中也並沒有他留下的太多痕跡。


    卻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在聞到周圍淡淡的草藥香氣時,她好像就也不那麽緊張了,微微垂下眸子,隻是靜靜的回答,“民女……恐怕沒有這個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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