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揚起塵埃,在淡淡的陽光裏翻飛起了一片溫和的光澤。


    雲傾窩在宸楓的懷中,眯著璀璨若星辰的眸子,看著通往宮殿的道路兩旁,那些熟悉卻又陌生的景致。


    想到當時的自己也曾是在這條路上來來回回,有過太多次的匆匆忙忙,甚至有過險些失去他的恐懼,一時之間,心中便也難免的起了一些慨歎。


    “在想什麽,眉頭都皺起來了。”宸楓略一低頭見她似乎出神的想著什麽,便柔聲問道。


    雲傾隻是輕輕的一搖頭,“沒什麽,不過是想起了當時在這裏,發生的一些事罷了。”


    她靠在他的肩窩裏,眯著眸子看著周圍他們正穿過的這片杉林,尚且冬日,枝葉顯得有些稀疏,“你記不記得,那日我被太後的人追殺,就在這林子裏……”


    記憶裏那個畫麵何其鮮明,那時的他提著劍,穿過雨霧而來,也就真的好像在一瞬間就能打散她心中所有的恐懼,隻是她終究還是連累了他,還是讓他受了傷。


    “記得,當然記得,”宸楓四下一看,微微揚起了唇角,“我還記得那時,你為我掉了眼淚。”“是麽……”雲傾忽的一頓,“我怎麽不記得?”


    “那時你在馬車上幫我包紮止血,其實我感覺得到,也聽得見你說的話,你的手很冷很冷,你命令我不許死,那時我很想回答你,可惜的是,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此時他語氣輕鬆的描述,卻勾起了記憶之中那些讓她無限驚恐畫麵。


    她下意識的輕輕一顫,跟著自然而然的抬起了雙臂,輕輕抱住了他的身子,“對不起……”


    “傻瓜。”宸楓覺察到她的舉動,知道她定是想起了什麽,便也不再繼續說下去,隻是寵溺的也抱了抱她,“與我,還說什麽抱歉。”


    恍然之間,雲傾不免也有些奇怪,當日的自己何其堅強,她甚至以為自己根本不會有軟弱的時候,卻到了現在,當真的身邊有一個人的時候,才覺得這種可以卸下防備的感覺,有多好。


    正如在穀裏的那些日子,他們從不再提及任何的身世,任何的痛苦,隻要彼此依靠和溫暖就好,如今再度回到了這裏,但願這一切,就不要成為奢望才好。


    看著馬兒飛跑,漸漸的靠近了皇宮,雲傾終是微微闔上了眼簾。


    “宸楓……等這裏的事都結束了,確認他們都好,我們……再回到師傅那裏,好不好?”


    “好。”他微笑,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答複。


    宮門口的侍衛在見到了已是許久不見的宸楓時都大吃一驚,錯愕之餘便慌慌張張的紛紛跪下行禮。


    更讓他們感到吃驚的,還有那個靠在宸楓懷中的女子,竟然是雲傾。


    宸楓隻是略略頷首向他們示意了一下,跟著便一駕馬,帶著雲傾入了宮。


    “這個時辰……瀾應該下朝了。”雲傾抬頭看了一眼陽光和暖的天空,“我們去龍澤宮,他一定在。”


    隻是還未等他們到了龍澤宮,周圍詭譎的氣氛卻已經讓他們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宸楓……”她四下細細的一看,“你有沒有覺得……好像不太對勁?”


    “嗯。”宸楓隻是略一頷首,跟著讓馬兒慢了下來,眸光向周圍一轉,便正看到了一個腳步匆匆的侍衛正要從內宮的方向而來。


    等那侍衛靠近了一些,他便一抬臂攔住了他,“發生了什麽事?”


    那侍衛本急著趕路,但一靠近卻發現馬背上的人竟然是失蹤了多時的統領大人,嚇得慌忙跪了下來,磕頭道,“屬下該死,屬下唐突……”


    “無妨,我本也已不是什麽大人,”宸楓隻是一擺手讓他起來,“你且告訴我,宮裏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是,是……”那侍衛慌慌張張的磕了個頭,這才開了口,“公主,公主突然病重,禦醫束手無策……王爺大發雷霆,說,說,若治不好公主就讓全體禦醫陪葬……”


    心頭猛地一顫,雲傾的臉色跟著一白,她有些急急的問,“公主病重……怎麽會這樣?那現在呢,他們人呢?”


    侍衛愈發慌張了起來,“屬下也不知道……王爺發了好大的火,之後,之後就帶著公主出宮去了……尚書大人正派了人去找,屬下,屬下正是要前往宮門帶人回來問話的……”


    “出宮?”雲傾愈發的震愕。


    她也顧不得細想什麽,一聽到那侍衛提了榮彥,想到他應當知道些什麽,便忙問道,“那麽,尚書大人現在何處?”


    “尚書大人在龍澤宮……”


    很快,雲傾和宸楓便趕到了龍澤宮。


    雲傾下了馬來,也不顧自己還渾身酸痛還有那些侍衛宮女看到自己時錯愕的不知所措的眼神,就匆匆忙忙的進了院子去,正看到一身青色官袍的榮彥在院中有些焦躁的來回踱步。


    “尚書大人。”


    榮彥正心煩意亂,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一時之間還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聽,轉頭一看,卻正見那一抹杜若藍的身影向著這裏而來。


    “雲傾姑娘?”直到她到了身前,他才確信這不是自己的幻覺,“姑娘怎麽……”


    “雲傾的事,稍後會與大人細說……”雲傾細長的柳眉蹙著,那清麗從容的麵容上已染上了急切,“先請大人與我說說公主和王爺的事……”


    “……好。”


    這時宸楓也已跟到了這邊,等到雲傾身旁的時候他也是那麽自然而然的抬臂攬住了她纖瘦的身子,跟著向榮彥微微示意了一下。


    榮彥看著他們這般自然的親密舉動,心中便也是了然,原來當日他們二人失去音訊,這是必然修成正果了。


    隨後他便向雲傾描述了方才從傾薰宮的那幾個宮女那裏問出的情況,包括尚薇服下了墮胎藥之後的情況,還有王爺到來之後,是如何將公主帶走的。


    “……隻是臣也不知道王爺究竟要帶公主去什麽地方,現下公主的情況又是如此,派了那麽多人去找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心口抽抽的疼著,原來,原來尚薇終究還是選擇了這條路,終究還是要打下這個孩子……


    那一刻酸澀和疼痛的感覺讓雲傾不得不闔上了眼簾,才能將那些情緒都快速的壓了下去,“那麽……大人可有猜到王爺會去什麽地方?”


    榮彥亦是麵色冷肅,搖了搖頭,“這個,臣真的不知道。”


    而後他也是那麽痛惜的歎了口氣,“公主她……終究還是要用這般激烈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其實當日若是她告訴臣一聲,哪怕隻是讓臣知道,臣都可以安排,也斷不會讓公主做這般的決定……”


    他有些自責,分明是那麽關心她,也是想要替她分憂的,卻為何唯獨在這件事上,他竟然是一直被蒙在鼓裏。


    “大人且不要自責了,我想,縱然有了大人的勸說,公主也依然還是會做這個決定,她和王爺之間……實在是太過問題重重了。”


    雲傾想要寬慰他,卻說著,隻是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要疼了起來,她有些心悸的抬起小手輕輕覆在心口的那道傷疤上,幸好,這種疼痛感並未蔓延。


    隻是宸楓顯然沒有漏掉她這細微的舉動,晶亮的眸子一閃,“怎麽了?又會疼?”


    “沒有,別擔心,”雲傾扯起了一抹微笑,跟著對他搖了搖頭,隨而才又一轉身望向榮彥,“可否讓大人替我將禦醫院的禦醫都找來,我想聽聽公主的情況。”


    “好,姑娘請稍等。”


    看著榮彥轉身有些匆忙的去交代侍衛,雲傾隻是愈發覺得心裏像是正被什麽炙烤著似的,那麽火辣辣的疼著。


    難道,這一次她又要來遲一步麽……


    想到了什麽,她忽然揚麵向著院中一看,跟著便抬起小手輕輕的一擊掌,隨即便有兩個身著黑色衣袍的暗衛出現,跪落在了她的麵前,“雲傾姑娘。”


    見了他們,雲傾細長的柳眉愈發輕輕的一蹙,“怎麽會是你們守在這裏,流風呢?”


    “回雲傾姑娘的話,流風去了後山,這些日子王爺有事交代下來,守在這龍澤宮裏的一直是我二人。”


    流風他……去後山要辦什麽事呢?


    但她並沒有細問,因為她心知各個暗衛之間也幾乎是鮮少會談及主人所交代的事,而若是知道,他們方才也定然已會對自己說了才是。


    隻是想了想,然後她才略略頷首,“行了,你們下去吧,且不可輕舉妄動。”


    “是。”兩個暗衛一抱拳,跟著就飛身而起,消隱在了樹影之中。


    後山……怎麽又是後山……雲傾有些不安的想著什麽,麵上的神色掩不住的有幾分焦慮。


    宸楓見她如此緊張,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烏黑的長發,“不要著急,一會兒我可以再找人細細去查。”


    “嗯……”


    正在說話的時候,榮彥已經轉身回來了,而那幾個禦醫也是緊跟著就走到了院子裏,一見了雲傾和宸楓,就慌忙的跪了下來磕頭,“微臣該死,微臣該死……”


    “不要忙著請罪了,你們,速與我細細說一下公主的情況,當真是無法可救了?”


    幾個禦醫麵麵相覷了一下,雖然早先他們都曾見識過雲傾的醫術,但這一次還是顯得很確定,磕了個頭,“是……公主為了打下腹中嬰孩,加大了紅花湯的劑量,之前公主的血虛證就一直嚴重,此番失血過多,必然又傷及了髒腑……”


    失血過多,傷及髒腑……雲傾聽得心口發痛,不由的握了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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