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漪,別走,留下來陪我!”


    此時沈星的語氣略有些清醒,連漪轉身,低下頭,卻見他的頭發摭住半張臉,隻露出那一雙無光的眼眸。


    他這個樣子像極了當年鋼琴被賣時,他追著他的母親哭喊時的模樣。


    無奈,痛心,絕望。


    連漪悠悠喟歎一聲說:“看樣子,你清醒,好好打理一下,別這副鬼模鬼樣的,我在樓下等你。”


    此話一出,沈星的手慢慢鬆開,扶著牆角站起來,走進洗手間。


    連漪下樓後坐在大廳裏,等了將近快半個小時才見他拾掇清楚下了樓。頭發理清,臉也洗過,還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她很滿意他現在精神狀態,見他在自己的對麵慢慢坐定後才說:“沈星,你是不得罪了什麽人?才招來這麽多無妄之災。”


    沈星麵目雖然煥然一新,但臉色還是帶著幾分倦怠,眼皮下垂,整個人毫無鬥誌地說:“我也不知道。”


    “你再好好想想。” 連漪才說這幾個字,覺得有必要和他解釋一下,“我過來看你完全是念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作為朋友看到你被那些醜聞包圍也替你擔心,所以你不要胡想以為我們還有可能。”


    沈星聽了這番話後更泄氣了,靠在沙發椅背上,冥思苦想,就是想不出來,頭仰著搖晃說:“我真的想不出誰會如此害我。”


    連漪替他分析起來,“醜聞裏提到你去巴黎留學後,對母親的病不管不顧,這是怎麽一回事?又有誰會知道這些事呢?”


    沈星聽得頭大,一隻手呈拳狀放在額頭上,連拍數下。


    “還有我們當年的事怎麽也被扯上了,說你為了自己的前途拋棄女友,把你寫得整一個‘陳世美’。” 連漪看著他遇事不冷靜的樣子,不禁替自己感到值得,像他這般毫無擔當的男人,怎麽配自己喜歡呢。還好去了巴黎留學,不然愛上他真的很受罪。


    沈星沉默了許久,眼睛沒有完全閉上,微眯著眼盯著天花板的水晶吊燈,在她的引導下細細思慮起來。


    此時大廳裏萬籟俱靜,連漪趁機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她不能長時間留在這裏的。


    “我知道是誰了。”沈星猛然抬頭,叫喊出聲。


    連漪問:“是誰?”


    “你未婚夫,杜冽。”沈星異常的平靜。


    “沈星,你別把什麽事都扯到他頭上,當年的事可能是他幕後主使,可不能說明這件事也是他策劃的。” 連漪隻覺得他是‘有病亂投醫’。


    “你聽我說。”沈星坐正,“馬國平當時出錢為我母親治病的時候,還有一個條件,就是不讓我回北京,直到我母親兩年前因病逝世,他才提前一天通知我,我才回到北京見了我母親最後一眼。”


    連漪細細聽著,對此事她還有印象,那時她去巴黎找他回中國沒有幾天,就看到他急忙進了一家醫院,後來回到上海後便聽連俊說他母親病逝了。可她萬萬沒有想到,他為了前途還當真對母親的病不管不顧。因此,更瞧不起他,嘰笑說:“沈星呀沈星,你真是一個混蛋,為了可以出國留學,沒臉沒皮的事還當真做得出來。”


    “我也沒有辦法。”沈星暴怒了起來,“如果我不答應,連治病的錢都沒有,當時醫生已確定為癌症晚期,如果不治療撐不了半年的。”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反而你是什麽人已和我半點關係也沒有。” 連漪打斷了他的話:“按照你的分析,是馬國平威脅你不能回國的,所以這件事隻有他知道,而你又認為他的幕後主使人是杜冽,因此你便覺得讓你聲敗名裂的也是杜冽所為。”


    “沒錯。”沈星斬釘截鐵,“想來想去,也隻有杜冽對我有仇,當年使計分開我們,現在又用計害我聲敗名裂,像他這種不折手段的人,你還要和他過一輩子嗎?”


    “就算我和他最終沒有走在一起,我和你也不可能,像你種沒有擔當的男人,我連漪也看不上。” 連漪知道整個事的來龍去脈後,一方麵對杜冽有了些看法,但對沈星這個人也算看透了。


    “漪漪。”沈星試圖說些什麽,被她厲聲打斷,“不要這樣叫我,請叫我全名。”


    兩人對峙之際,門鈴響起。


    沈星說:“一定是祈律師來了。”


    “那正好,我也要回去了。” 連漪站了起來,見他精神好了不少,決絕地說:“顯然,那些新聞也沒有亂說你,雖然有些添油加醋,必竟你確實做過,至於如何解決,我既然有私人律師,就請他幫忙吧,我先走了。”


    沈星沒有阻止,起身開門。


    一身黑色西裝的祈星精神抖擻地站在大門口,一隻手提著黑色公文包,臉上帶著公式化的笑容,儼然一個經驗老道的大律師。


    “連漪,原來你也在這裏。”他的笑容顯得十分虛偽。


    連漪並沒有理他,對沈星說:“你的大律師來了,也沒我什麽事了,希望我們以後不要見麵,再見!”


    說完抬腳便離開,留下兩個男人麵麵相覷。


    回到紫園後,她再也沒有心情留在這裏,可也沒有心情回到她與杜冽的那個浪漫小屋,但對林美惠隻說是回小屋。


    打的先回到小屋,收拾了一些衣物便向大學城奔去。


    回學校住宿的事她也沒有對杜冽打招呼,杜冽在彼岸正為沈星一夜之間聲敗名裂得意之際,接到紫園的電話,林美惠告訴他連漪不住在紫園了,回到兩人的小屋了。


    母子倆寒喧了幾句話便掛斷電話。


    杜冽撥了連漪的手機,正想摁下綠色鍵撥通時,手指嘎然止住,刪除屏幕上的那一串手機號後撥通了小屋的固定電話。


    一連串響了幾聲,沒有人接。


    再撥,響了幾聲,依然沒有人接。


    他才撥通了連漪的手機號,卻聽到冷冷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神色驟變,麵容陰冷。


    連漪的手機真沒電了,回小屋很是匆忙,忘記拿充電器了,並不是有意關機逃避杜冽的。


    當她發現手機沒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的事,她與李遙吃完飯回來,發覺手機許久沒有響鈴,才不急不忙地掏出手機,才知道手機關機了。借了室友的充電器,一邊充電一邊打開手機,數條短信飛奔而來,都是杜冽發來的。問她在哪裏。


    心緒不寧的她不知道要不要回他的電話,將手機緊緊拽在手心,心跳如鼓。


    床頭擺著小小的日曆本,麵上的那一頁顯示十二月份,看看格子裏數字‘25’日,等杜冽回國的那一天,她的生日又要來了。來上海讀大學的第一年生日,杜冽帶她去玉佛寺上香後趁機對她表白,第二年生日,杜冽還是帶她去玉佛寺,隻不過兩人已是戀人關係,第三年也就是再過幾天,她會不會再和他去玉佛寺呢?


    思緒紊亂之時,手機鈴聲,屏幕閃爍,不用看,一定是杜冽打來的,他那個人平日裏有事沒事就給自己打手機,如果第一次打不通,會打第二次,第三次,再打不通,稍稍休息一會兒再打直到打通為止。


    記得有一次,她忘記帶手機,便與室友逛街去了,杜冽打了半天的手機都找不到她,而她回到小屋的下場就是被杜冽狠狠教訓了一番。那一次之後,她出門都隨手帶著手機,生怕他找不到自己,害得他擔心。那時他們正處在熱戀之中,對他如此過激的行為也隻是笑笑,撒撒嬌,逗逗他,直到逗他笑為止。這種感覺甜蜜而幸福,對於他的霸道,蠻橫她都欣然接受。


    可這一次不同,當她看到手機屏幕上那一串熟悉的號碼時,心生懼意,怕聽到他的聲音,怕她一時忍不住在手機裏質問起他來。


    手機鈴聲像催命般一直響著,她太了解他的性子了,如果自己不接,他就會一直打,根本不顧時間與場合。


    這個時候,李遙與幾個室友都向她投來詫異的目光。


    她怕吵到她們,便接了起來。


    “漪漪。”手機另一頭傳來杜冽急切的嗓音,“發生什麽事了,離開紫園也不住在小屋,打你的手機關機,打通了又這麽遲才接。”


    “沒什麽事。”她吞吞吐吐地說。


    “你不在紫園,也不在小屋,在哪裏?”杜冽問了他最在意的問題。


    “我在學校寢室——”不等她說完,他壓著心中的怒火問:“為什麽不回去?”


    他雖然沒有指名地點,但連漪明白他指的是哪個地方,那個浪漫的小屋。


    “我和李遙出來逛街,有些晚了,她怕我一個人回去有危險,便一起回到寢室。”她隨便編了一個理由。


    “那今晚住一夜,明晚回去,再過三天我就回國了,我打算送給你一件神秘的生日禮物。”杜冽不放心她住在學校。


    “你去年也是說送我神秘的禮物,結果一點也不神秘。”她實在不想回去,同他周旋了起來。


    “那好。”杜冽心軟了下來,“等我回來,我到學校接你回去。”


    聊到這份上,連漪有些累了,也不想再同他多費唇舌頭,“杜冽,等你回國,我有一件事要問你,你可要對我說實話。”


    杜冽精明得很,隱約感覺出她要問什麽,不露聲色地說:“我哪裏敢與媳婦說謊,好好在上海等著我,回去後一定接受媳婦的教訓。”


    以前如果他這般打趣,連漪會覺得他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可現在聽來她隻覺得他是一隻狡猾的大狐狸。


    “好了,什麽事等你回來再細聊吧,我困了,想休息了。”她不等他的回應便掛斷手機,而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李遙的一隻手不知何時搭在她的肩頭好心勸慰道:“連漪,你平日太聽男朋友的話了,這一次絕對不能服軟,明白嗎?”


    她也是人精一個,方才的通話她大致聽了一下,便聽出了她與男朋友之間有了矛盾。


    連漪無奈一笑,她與杜冽之可不是誰軟誰硬能解決的。她對他還是有感情的,如果他對沈星做得那些事是真的,她也不可能心硬到真要同他分手,不過也不會讓他太如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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