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躺在擔架上的那道憔悴的身影發出痛苦地咳嗽聲,落拓的胡髭上還沾著幾個暗黑色的血漬,眼皮微微撐開一點細縫兒,對上了蘇盼兒那張淚意朦朧的眼,想笑,卻笑不出來。


    勉強動了動灰白而皴裂的嘴唇,輕喚了一句:“盼兒……”


    他努力動了下手指,又頹然垂下了。


    要不是蘇盼兒時刻都盯著,怕是還會錯過這一幕。


    “在,我在的……秦逸,我在這裏……”


    蘇盼兒趕忙一抹淚,伸手抓住他的大手,臉上也忍不住帶上了些淺笑,嘴裏說出來的聲音卻是咬牙切齒:“別忘記了你說過話,你答應過我的話!你要是敢忘記了,我就是下到黃泉,也不會放過你!”


    秦逸的眼睫毛勉強眨了眨,又再度閉上。


    他說過很多話,她指得又是哪一句?他努力的想,可此刻的他卻想不起來!


    卻本能地點了頭:“好……”


    隻要是她想要,和要求他做到的,他都應承她。哪怕是她想要他這條命,他也毫不猶豫會交給她。


    勉強朝著她扯動一下嘴角,他又把頭一偏,再度陷入深沉的睡夢裏。


    這次蘇盼兒沒有再哭,反而握緊了他的大手!


    “你答應了我,就一定要做到!你要是膽敢拋下我們母女倆,我就是追到閻王殿也一定會把你搶回來!”


    她禿自宣誓般說道,水眸裏堅定的目光幾乎凝結為實質。


    秦逸被移回了屋內。


    等把人從擔架上移到床頭,蘇盼兒這才知道他受了多重的傷!


    肚子上直接被大刀捅了一個大洞,腿上,身上都有數不清的傷,大大小小的傷口上重疊傷口,被包成了粽子的繃帶上被鮮血染得血紅一片……


    程師叔站在蘇盼兒身旁幫忙,一起幫著她處理傷口。


    “是中了埋伏。”


    他的聲音很低沉:“那些個老臣算計侯爺,侯爺原本並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對上他們,侯爺的兵強馬壯。那些個老臣完全不是侯爺的對手。可是,他們居然綁了秦緋墨做人質。侯爺和攝政王分頭行動,等把秦緋墨救下後,他們正往回撤,不料,秦緋墨突然揮刀紮向侯爺的後背。侯爺躲避不及,墜入下方的陷阱裏……”


    蘇盼兒倏地抬起頭,看了程師叔一眼,又埋頭繼續手上的救治。


    程師叔的眼圈通紅一片,低頭回避蘇盼兒的視線,眨去眼底的澀意,假裝沒有看到蘇盼兒的雙手在發抖。


    “那陷阱裏早已埋好了眾多機關,侯爺居然依然托著那小畜生,沒有讓他受半點傷!自己卻……”


    “不要再說了!”


    蘇盼兒抿緊了唇,突然打斷了程師叔繼續往下說,深吸一口氣,快速處理那些大小不一的傷口。


    程師叔果真沒有再接著說,反而談及秦逸的說詞。


    “侯爺說,眼下大周朝已經亂成一團亂麻,要力保那小畜生,不能再讓老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了。”


    蘇盼兒縫合傷口的手用勁兒似乎大了些,那原本已經陷入昏迷的人也忍不住蹙眉,卻又抵不住黑暗的召喚,再度睡了過去。


    就在二人忙碌時,裏麵的珠簾突然發出輕響。


    太後娘娘掀開珠簾,第一次踏足走出裏間,慢慢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她怎麽會在這裏?”


    看見太後娘娘出現的第一時間,程師叔的臉色就變了!


    前腳那秦緋墨才害了侯爺,後腳就看見罪魁禍首的娘站在這裏,程師叔的心情能好才奇怪了。


    “她是來養病的。”


    蘇盼兒百忙之中回了一句,又繼續手上的救治。


    養病?


    程師叔的一張臉黑得堪比包黑子,怒目而視。直接把身體往秦逸跟前一擋,便擋住了她的視線。


    太後娘娘看了程老一眼,抬頭從程師叔身側望去,目光落到一身血淋淋的秦逸身上,當即微微一擰眉。


    “他可還有救?”


    “我看你倒是巴不得他死掉才好吧?”


    程老根本不把對方的身份放在眼裏,直接攔在她身前:“你看看,你看到沒有?他這一身傷,就是為了救你兒子才受得傷。可是你再看看你兒子都做了些什麽?他居然罔顧他的信任,從背後捅了他一刀!還把他推進了陷阱裏,他就是這般報答他的恩情的?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程老越罵越厲害,罵到後來,更是指著太後娘娘的鼻子在罵!


    太後娘娘總算把目光從秦逸身上收回,落到程老的身上。


    “你是何人?做下人的就要有個做下人的樣子,切莫給自己主子添亂!”


    哪怕遇到眼下的境遇,太後娘娘依然挺直了背脊。


    她的態度立刻激怒了程老,氣得程老想跳腳:“你管我是誰,事情經過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難不成你還想耍了?我……”


    “程老!”


    蘇盼兒總算說話了:“侯爺對聖上忠心耿耿,眼下他還沒有醒來,事情緣由究竟如何,還是等侯爺醒來後再說吧!”


    說完,又看向太後娘娘。


    “娘娘,眼下臣妾有正事在忙,還請娘娘移駕到裏間休息,莫要傷到了鳳體才好。”


    太後娘娘盯著躺在那裏似乎隨時都要斷氣的秦逸良久,這才轉身往裏麵走。


    “雖然哀家不明白皇兒為何會如此做,想必也是有緣由在。等他日哀家回了宮,必定會給你們一個交待。”


    “還在做白日夢呢!”


    程老明顯氣不過,又刺了她一句。


    見太後娘娘自顧自進了裏間,再沒有出來,他很快收起之前的凶狠,眼底閃過一道睿智的光芒,哪裏還有片刻前那一副莽夫的形象。


    心中暗暗警醒,這個女人可不是好相與的主!


    蘇盼兒看了眼太後娘娘消失在珠簾後,沒有多說什麽,又埋頭治療起傷勢來。


    秦逸受的外傷太多,失血過多,蘇盼兒在縫合好傷口之後,又悄悄去了趟暗室,不但取了野山參替秦逸吊命,更是擰著潑皮豬的耳朵逼著它幫忙。


    潑皮豬如今對蘇盼兒的這招顯得不痛不癢,它個頭雖小,卻皮糙肉厚,根本不懼怕蘇盼兒的大力。


    反而乘機被它要挾了一番,又從蘇盼兒嘴裏要到了不少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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