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盼兒也隨口和他閑聊兩句,也沒有過分熱絡,更不至於冷落了他。


    安公公見前方就是偏殿了,趕忙笑著說道:“最近國事繁忙,奴婢瞧著聖上夜不能寐,心裏也著實心疼得緊。眼瞅著事情差不多都安排好了,可春闈之事又提上了日程。這不,紫宸殿裏的幾位翰林院學士都忙得幾日未曾回府了,實在是辛苦。”


    “如此,就有勞安公公多多注意聖上的龍體了。”


    蘇盼兒偏頭看了眼安公公,明白他未盡之言的意思。


    那些位翰林院學士自持身份,最是看中所謂的禮法信條,換句話說,就是一群老古董。誰要是膽敢越雷池一線,哪怕是聖上,也會被這些人那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巴給損得抬不起頭。


    好在蘇盼兒沒有豁然闖進紫宸殿,否則,指不定此刻還要聽那些老學究說書呢!


    “照顧好聖上的飲食起居,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稱有勞二字。”


    安公公朝著前方一指:“娘娘,這裏就是聖上平時處理完國事疲憊時的暫時歇息之處,您就在裏麵稍事休息。但凡需要什麽,就盡管開口叫奴婢一聲即可。”


    這偏殿實則是和紫宸殿同處一殿。隻不過,安公公帶著蘇盼兒圍著正殿繞了半圈,繞到後方進入。自然距離就遠了許多。


    蘇盼兒邁步進入,仔細打量這偏殿片刻。偏殿裏的貴重擺設不少,不過更多的卻是書和書櫃。


    偏殿兩旁和拐角處都是書,密密麻麻陳列在書櫃裏,一直往前延伸。偏殿中間擺放著地毯,地毯上方擺放了一張禦桌,前方散落著數張小幾和幾個蒲團。到了盡頭那邊,有一座鏤空紫檀屏風,其後,重疊的明黃色帳幔從頂上垂落到地。透過屏風的鏤空處,那拉開的帳幔後,隱約還能看見擺放了一張龍榻。


    那裏,就是秦逸偶爾的歇息之處了。


    蘇盼兒走近禦桌,遠遠就看見禦桌上還整齊擺放著些奏折。


    她沒有再靠近,反而選了一個臨窗的地方站定。晴雯眼疾手快,很快搬來一張椅子給蘇盼兒坐下。


    “娘娘,這是聖上給您準備的糕點,您嚐嚐看可還合乎您的心意?”


    安公公把糕點奉上。


    蘇盼兒並沒有回頭看,依然盯著窗外的風景。


    這裏的風景獨好!


    雖然隻是小園一角,卻種植了一大片迎春花。纖長的枝條迎風而動,上麵已經有些許花苞和幾朵盛開的黃色花朵,隨著枝條搖擺,花瓣也輕微顫動著。


    蘇盼兒不說話,安公公也不敢多說。正思慮著再帶出點話題來,秦逸卻從紫宸殿大殿急匆匆趕了過來。


    “盼兒。”


    他一臉是笑走來,他原本正在上早朝,一個早上的辯駁,幾乎耗盡了他的耐性。


    聽聞皇後娘娘過來了,反倒讓他精神一震!等把之前的話題結束,他便以休息片刻為由,急匆匆趕了過來。


    “妾身拜見聖上。”


    “快快請起,你我夫妻之間何必多禮。”


    秦逸伸手拉起了她,又朝著左右遞眼色。安公公和晴雯等人趕忙見了禮退下。


    “禮不可廢。聖上妾身今日過來是有事來找您。”


    蘇盼兒認真的看著他:“聖上,我想借您的偏殿見一個人!”


    “誰?”


    “一個男人!”


    “……”


    迎春花依然在風中搖曳。


    秦逸再度坐到了屬於他的龍椅上,聽著下首處的文武百官商議國事,數度走神,哪怕身旁伺候的安公公提醒了兩次,也依然沒有回神。


    朝臣都看出來情況有些異常,當即在安公公問及還有沒有本奏時,大家果斷都選擇了沉默。


    退朝後,秦逸哪裏還坐得住,急忙起身前往偏殿。那裏,盼兒正在召見那個男人!


    可他來到半途,又站定了腳步。思索片刻再度回頭,又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妥,轉身往回走。走出不遠,再度轉身急匆匆走向偏殿,又頓足,回頭,再走……反複往還了幾次,讓緊隨其後的安公公也跟著來來回回。


    可他身為下人,原本就該為主子排憂解難,如何能讓聖上如此煩惱?


    當即目光轉了一圈兒,隨後笑了笑:“聖上,奴婢瞧著之前娘娘連點心都未曾用一口。到此刻怕是餓了。要不,咱們過去看看?可別餓著了小皇子才好。”


    秦逸立刻點了頭:“還是你考慮周祥,盼兒這兩天胃口不好,可也不能不吃東西。你立刻讓禦膳房準備些吃食送來。”


    說完,這才放下心朝偏殿慢慢踱步過去。


    安公公回頭衝著身後的小李子遞了個眼色,見小李子疾走而去,他才快步跟上秦逸。


    偏殿裏,蘇盼兒一直沒有說話,反而雙臂環抱,怒瞪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在她的對麵,秦緋墨一直靜靜地坐在那裏,宛若一尊木偶。


    “你就不打算和本宮說點什麽?”


    “說什麽,本王無話可說。”


    如今的秦緋墨再不是過去的模樣。一臉迷茫,一臉頹廢,一臉剛剛露出頭的胡茬,端坐在她對麵,不言不語,一動不動,安靜得讓人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過去的他,是那樣眉采飛揚。她還記得,當年自己第一次進宮,是替當年的華貴妃治病。


    那時候的他,擲地有聲指天立誓:“我秦緋墨發誓!隻要我秦緋墨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包括我自己!”


    言猶在耳,卻物是人非。


    蘇盼兒的心被撕扯了一下,歎了口氣。


    “元宵節那一晚的花燈很美,本宮還記得,從南牆上往下看,半城煙火半城光,很美。”


    “確實很美……”


    秦緋墨本能附和著,可片刻後卻臉色一變,猛地抬起頭:“你……”


    他驚訝得連尊稱都忘記了。


    “是不是很驚訝本宮怎麽知道?”蘇盼兒冷笑:“你覺得答案該是什麽?”


    秦緋墨的臉上青白變幻,良久卻突然一側頭,不敢再看向蘇盼兒的眼睛。


    “本王不知。”


    “當真不知道?可本宮知道!”


    蘇盼兒的臉色沉了下來,突然猛地一拍龍案:“秦緋墨,你好大的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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