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行服用大量催產藥催產孩子,催產藥造成子宮收縮過劇,最終撕裂了宮底或者子宮頸口,或者有殘留物滯留在身體內,造成惡露不斷。


    人體長久氣血流失,就如同失去了根源的花,哪怕傾盡一切用好藥吊著命,也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鳳汐月也知道自己不行了。


    七月酷夏,此刻的她依然躺在被褥裏,用厚厚的被褥裹著自己,不留一絲縫隙,依然能聞見一股分外難聞的惡臭氣息從自己身上傳出。


    屋子裏擺放了不少已經逐漸枯萎的鮮花,鮮花的氣息和惡臭的氣息交雜,混合成另一股更難聞的味道出來。


    讓人惡寒。


    “來人,來人啊……”


    鳳汐月拖著虛弱的身體連續喊了幾聲,卻沒有人過來。


    另一邊,兩名乳母說笑聲斷斷續續傳來,壯壯有氣無力的哭泣了很久,卻依然沒有人過來抱抱他。


    鳳汐月又連續喊了幾聲,那邊的笑談聲依然還在持續,始終沒有人過來。


    她撐著虛弱的身子爬起來,試圖下床,卻眼前一陣眩暈一頭栽倒到地,掙紮了老半天也未能爬起。


    她撐著用手肘一點點慢慢往前挪動,一點點朝著她的孩子爬過去。可壯壯好像也察覺了什麽似的,哭泣得特別厲害,哭得鳳汐月的一顆心都碎了。


    “壯壯,壯壯你別哭,娘來了娘來抱你來了!壯壯,娘的孩子啊……”


    她一點點接近孩子的搖籃,平日裏短短的一小段路,卻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體力。


    等她來到搖籃下時,她已經疲憊得連頭也抬不起了。卻依然固執的呼喚著自己的孩子:“壯壯,壯壯娘在這裏,娘陪著你,娘一直一直都陪著你。你莫要哭,莫哭,莫哭……”


    她伸長了枯槁的手,試圖去抓吊在半空中的搖籃。


    可搖籃就在她眼前晃動著,怎麽也夠不著。


    世界慢慢在她的眼前關上,到最後,隻餘下一片漆黑。朦朦朧朧中,她聽見薑嬤嬤嘶聲竭力的大吼:“娘娘!——”


    鳳汐月笑了!


    她算什麽娘娘?


    她這一輩子,活著就是個悲劇。


    唯有幼年時爹娘還健在時,那一段日子,才是她過得最開心、最快活、最自由自在的好日子!


    她仿佛又看到了她的爹娘正向著她走過來,朝著她招手。


    爹還是那麽年輕,娘還是那麽溫柔,兩人都一臉和藹呼喚著她:“月兒,月兒!我的好月兒,我們來接你了。”


    “爹,娘,你們終於來了!”


    鳳汐月感覺自己的身體一下子輕盈起來,仿佛渾身的病痛悉數從她的身體內剝離,從未有過的溫暖充斥在他的全身。


    滿心歡喜的她撲進了爹娘的懷裏……


    下一刻,她的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驚叫聲:“快來人啊!昭儀娘娘出事了,快來人……”


    呼喊聲分外刺耳,腳步聲不斷在她的耳邊響起。她掙紮著想要不管不顧的撲進爹娘的懷裏,可爹娘的身影卻在不斷地後退,不斷地後退,距離鳳汐月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鳳汐月驚慌莫名,拚命追趕著二人:“爹,娘,你們等等我,等等月兒!我是你們的月兒呀!爹,娘……”


    她大聲呼喊著,卻怎麽也追不上對方遠去的腳步。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時,一股巨大的吸力硬生生把她拖了回去,那股輕盈溫暖的感覺漸漸遠去,沉重感和無處不在的疼痛感再次包圍了她。


    她感覺有人在她的胸口敲打著,錘得她胸口生疼生疼的。


    是哪個有這麽大的膽子膽敢冒犯昭儀娘娘?不想要命了嗎?


    她有些費盡的睜開眼,試圖看清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人,卻聽見一聲歡喜地驚呼聲傳來。


    “醒了,醒了!昭儀娘娘醒過來了!”


    眼前一片迷蒙,鳳汐月根本還沒看清,便再度被拽入了黑暗裏。


    “鳳昭儀昏死過去,險些未能救回來?”


    蘇盼兒看著前來稟報的宮娥,說不出心頭是個什麽滋味兒。人都是感情動物,鳳汐月和她,曾經在那段最艱難的歲月裏共同走到了現在,如今看著她的生命走到盡頭,說不難過那是假的。


    “是什麽時候的事?”


    “回稟娘娘,是昨兒下午之事。”


    前來稟報的宮娥事無巨細稟報著:“昨兒下午天熱,鳳昭儀身邊的薑嬤嬤小憩了片刻,隻有兩名小宮娥在昭儀娘娘身邊照顧著。那兩位小宮娥幫著昭儀娘娘縫製小衣,一時不查,連昭儀娘娘幾時從床頭掉落在地都未曾察覺。直到薑嬤嬤小憩起身才現在昭儀娘娘躺倒在地上,身下是一大灘血水……”


    說到此處,那名宮娥的身子也忍不住抖了抖。


    “知道了。”


    蘇盼兒想了想:“這樣吧!再派以為禦醫過去看看。需要用什麽上好的藥材,隻要皇宮裏有得,有敞開了供應給鳳昭儀用。額外,額外再通知鳳玖一聲,讓他進宮一趟吧。”


    前來稟報的宮娥一喜,趕忙謝恩。


    原本昭儀娘娘的嘴裏就不住念叨著那些逝去的親人,她出來的時候薑嬤嬤便有交待,最好能說動娘娘同意讓鳳少爺進宮一趟。不料她還未提及,皇後娘娘便主動提出來了。


    “謝皇後娘娘,多謝娘娘!”


    “別謝了,趕緊回去照顧你家主子吧。”


    蘇盼兒揮退了對方,起身去了浴房。


    六月天坐月子最害怕的便是熱。蘇盼兒的腹部有傷口不能沾水,又擔心患上頭風症不敢洗頭洗澡,眼下好不容易徹底解放了,出了月子,自然迫不及待去了浴池。


    這浴池的水很清澈,蘇盼兒在水裏暢遊了幾圈兒,這才慢慢放慢了速度,依著水邊的欄杆站起身來。


    小腹上的傷口經過她用防止結締組織增生的祛疤藥膏反複塗抹,到眼下隻有一條紅色的肉線。原本用來縫合的針眼周圍也淡得幾乎看不見了。


    相信到三個月後,便能恢複如初。


    蘇盼兒仔細看了又看,對傷口的恢複很滿意。


    又在水裏遊了兩圈,這才從水池裏起身,裹上毛巾擦幹,走出了大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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