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個走了進來,看著幫忙翻找被褥的妻子,趕忙上前搭把手。


    “杏兒,你是不是在怪我?”


    杏兒是張妻的閨名。


    “怪你?我怪你作甚?”


    張妻努力拾掇著屋子,頭也不回地說著話。


    張大個偷瞧著忙碌個不停地妻子,努力解釋著:“其實,我帶她回來,也是有死心的。眼下幼妹年紀一天天大了,早些年幼妹被人耽誤,眼下更是遲遲沒人上門提親,可不愁懷了我?眼下,這阮七的際遇與當年的我很是相似,我便想著把人帶回來。要是成就了好事……不也美事一樁?”


    當年,張大個也是家中突然遭遇意外,他和張母帶著尚年幼的幼妹投奔親戚,不料卻投奔無門。就在他走投無路之際,是他的老丈人朝著他伸出了援手。這才有了他的今天。


    眼下,他一聽見蘇盼兒說起自己的往事,當下正為自己幼妹操心的他立刻計上心來!


    這也是他不予餘力幫助蘇盼兒的關鍵。


    張妻雙眼一亮!


    當年幼妹原本有一房父母早年為其定下的婚約,這才耽誤了幼妹的年歲。


    到得他們生活安定,幼妹年歲漸長後,才托人回原籍打聽。這才得知那有婚約的人家以為他們早已亡故,且另行婚配。張大個氣不過,和對方大吵了一架,當場撕毀了婚約書,回來後還為此病了幾日,這才漸漸好轉。


    幼妹這些年的乖巧她的看在眼裏,又為她的命運坎坷犯愁。


    眼下聽相公這麽一說,她立刻就來了精神。


    當即臉上喜形於色:“說來也是幼妹早年那樁指腹為婚的婚事害了幼妹。否則,幼妹的婚事何至於如此艱難?適才我看了看,那位長得倒是不錯,瞧著年歲也相當,就是不知家中可否婚配。可千萬莫要再出什麽幺蛾子了。”


    “放心吧!這飯要一口一口吃,事兒也得一步一步做。慢慢來!”


    張大個說得別有意味,也讓張妻臉上那原本殘留的不虞之色盡數消散,積極地為蘇盼兒的暫居之所籌劃起來。


    眼下就五間屋子,她想了想,便拾掇了一番,讓婆母搬到幼妹的房間,把婆母的屋子給蘇盼兒暫住。


    張妻很精心,還帶著幼妹重布置了一番。


    小戶人家也沒啥好的,隻能盡力布置得妥帖一些。


    可惜,蘇盼兒心頭有心事,又全然沒考慮到幾人謀算這邊來,居然全然沒有察覺,直接洗漱一番後便和衣而眠。


    讓一心等著好消息的張妻頗有些失望。


    “莫急,眼下他剛剛有了容身之所,哪裏會注意這些?怎麽著也得給他幾天緩衝時間,咱們再等等吧。”


    張大個推己及人,並沒覺得這是個事兒。


    張妻想到當年張大個的情況,當下心頭略定,少不得暗自打氣一番,沉下心來等著。


    有了張家作為暫時的容身之所,蘇盼兒的日子過得很是按部就班。每天天不亮起床前往碼頭裝貨卸貨,傍晚時分再回轉。每天都會來往兩趟,自然也會路過秦家圍牆外邊。


    每每瞧見家門就近在眼前,卻因為身邊有人,而隻得硬生生錯過,蘇盼兒的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不過,蘇盼兒卻積極努力的收集著對自己有用的情報,揣測著秦家的情況。


    第二天晚上,她靜靜等著張家一家人都睡著了,這才小心翼翼起身,借著夜色的隱藏進了自己的家。


    進入第一道圍牆時,蘇盼兒刻意隱藏了行蹤,避免被人發現。好在眼下周圍建築多了許多,可她終究對附近的地形很是了解,還是順利越過高牆進了院子。之後,她顧不得查看早已變幻了模樣的作坊,便直奔自己的家去。


    那座她親手打造的家,終於呈現在她的麵前時,她還是忍不住激動了!


    家,還是那個家!


    經曆了三年光陰,再度呈現在她的麵前。


    蘇盼兒忍不住站定了腳步,望著那高高院牆上的大門,借著微弱的月光,她還是看清了,那匾額上高懸的“秦宅”二字,心下莫名沉錠下來。一步步慢慢上前,輕輕地伸出手,試圖推開那道緊閉房門。


    可她又想到了什麽,又試圖收回手,不料那大門卻輕觸而開。


    蘇盼兒愣了愣,邁步走了進去。


    映入眼前的,還是院子裏的幾株明顯高大了不少的樹木,又有不少鮮花在花圃裏盛開。尤其是那院子裏的荷花池,裏麵的荷葉明顯呈現枯敗的態勢,讓蘇盼兒能清楚地感受到,此地應該依然有人在細心照料。


    她忍不住緩緩前行了幾步,望著那依然保持著舊貌的宅子,心頭感慨萬千。


    “小姐,是您……回來了嗎?”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驚喜地呼喚。


    蘇盼兒身形一頓,卻沒有回頭。


    襲人渾身都在顫抖,那道身影是如此熟悉,盡管對方沒有說話亦沒有回頭,卻讓她直覺自己不會認錯。


    蘇盼兒並沒有轉身,反而低聲輕喚了一聲:“襲人。”


    “是奴婢呀,是奴婢襲人。小姐,您……怎麽回來了?小姐,奴婢可想死您了!”


    襲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蘇盼兒隻得回頭,用自己此刻的麵目麵對她:“襲人,你是如何認出我來?”


    看著眼前一身玄衣,蒙著麵巾的蘇盼兒,襲人又哭又笑:“小姐就是小姐,奴婢伺候了小姐這許久的日子,就是小姐再變了模樣,奴婢也不會認錯小姐。小姐,來,外麵寒氣重,您快隨著奴婢進來。屋子裏暖和。”


    襲人突然想起此事,熱情地把蘇盼兒往裏麵引。


    蘇盼兒原本想拒絕她,可看見襲人那雙祈盼的眼神,拒絕的話語怎麽都說不出口。最終還是隨著襲人進了屋,卻沒有扯下臉上的蒙麵巾。


    襲人又是忙著倒茶又是忙著拿糕點。


    滿臉的愧疚:“小姐您先吃著喝著墊墊肚子,奴婢這就去給小姐下廚,吃食一會兒就好。”說著,便要轉身出屋,卻被蘇盼兒拉住了。


    “襲人,你先別忙那些了。我今天過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想問問你。”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關於珂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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