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臻在一個紅燈口將車子停了下來,偏頭道:“在接手家族企業之前,他曾是個飛行器設計與工程碩士。”


    葉翡:“……感覺國家損失了一名優秀的航空工程師。”


    言臻輕輕笑了一下,道:“妹妹,你如果不幹特工的話,我相信國家會多一位優秀的語言學家和作家。”


    葉翡莞爾,他竟然還沒有忘上次自己用古拉丁文的《新約聖經》戲弄他的事。


    紅燈的數字數盡了,言臻一踩油門又重新上路,葉翡的又將話題拉回到最初的著重點上,“言臻,你想演《陳年舊岸》裏的誰?話說回來,你看過《陳年舊岸》嗎?”


    “韓寅。”


    “韓寅……韓寅?!”葉翡愕然,“真的演韓寅?”


    言臻點頭,“真的。”


    葉翡臉上的訝色依舊沒有褪去,因為韓寅這個人……是凶手啊!


    不僅是凶手,還是一個可憐可笑又可悲的小人物。背負著命案逃竄二十年,在社會最底層的夾縫裏求生,做最髒最苦最累的活維持生計,慣偷,有酒癮,像一隻陰暗角落刨著灰塵的老鼠。


    他可惡,可憎,又可憐,也可笑。


    這個角色在《陳年舊岸》裏代表的不僅是和善一念之差的“惡”,還有現實的嘲弄,卑劣的人性,和不為人知的社會晦暗。


    這樣一個人物……讓言臻來演?


    葉翡左右仔細端詳了一番他的臉,不可否認越看越好看,於是笑道:“你長的就不像韓寅……”


    “韓寅在讀初中的時候時常有女生送他東西,甚至還有當麵表白者,在他被混混揍了一頓反而遭到同班同學陷害,被老師當成違紀學生時老師曾罵他‘白瞎了這麽俊一張臉’……所以,他應該長的不醜才是,而後來,完全是因為生活和心理的壓力,才造就了那個滿麵灰敗,身形佝僂的殺人犯。”


    “你比我這個作者還清楚。”葉翡奇道。


    言臻卻若有所思,“《陳年舊岸》的基調和筆法與《末日之河》完全不同,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葉翡斂眉輕笑,“其實從本質上來說依舊是一樣的,隻不過是因為切入點和大環境完全不同,所以給讀者的正麵感官會大相徑庭,或者說,你看兩本書時帶入了自己主觀判斷,文學作品的含義往往模糊,所以,你眼裏它是什麽樣,它就是什麽樣,而別人眼裏,則又是另外的模樣。”


    “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可以這樣說。”


    車子停在了水域墨庭的停車場,言臻卻並不急著下車,而是繼續問:“妹妹,你當初是因為什麽愛上寫作的?”


    葉翡沒有想到他問了這樣一個問題,解安全帶的手慢慢頓了下來,回憶道:“最初的時候不是愛寫作,是熱愛幻想……小時候一直被困在研究院那一畝三分地裏,於是就各種胡思亂想。


    想的多了,就會有一種想寫下來的衝動,而且七月很支持我,她知道我喜歡故事,所以就經常給我讀故事……


    可惜她那個人腦回路不正常,自己智商逆天就覺得別人也應該跟上她的思維腳步,於是我的睡前故事和啟蒙故事從來不是什麽童話神話,而是諸如《東方快車謀殺案》,《白夜行》之類的玩意兒,所以我寫懸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她影響。”


    言臻道:“她還真是個奇特的人。”


    葉翡翻了個白眼,“何止奇特,簡直非地球人……”


    “那我是不是應該慶幸你沒有被她帶成一個,嗯……非地球人?”


    葉翡“咯咯”笑了起來,解掉了安全帶,道:“也許。”


    她和言臻一起下車進了電梯,靠著冰涼的電梯內壁,她問:“那麽你呢,言臻,你為什麽要做演員?”


    言臻一直盯著電梯屏幕上變換的數字,過了好幾秒,才慢慢道:“可以體驗各種人生。”


    因為他的人生裏有過於單調殘酷的十年,所以選擇了演員這個職業,願意通過演藝別人的故事,去感受不同的生活經曆。


    葉翡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她沉默了少傾,道:“那我確實不應該阻止你演韓寅。”


    而且……言臻似乎確實沒有嚐試過反麵角色。他演過律師,臥底警察,商場精英,豪門少爺,或者是古裝大俠,清貴皇子……但確實都是正麵人物,這冷不丁的忽然要演一個反派,還是這樣一個令人不齒的反派,葉翡很害怕榛子酥們接受不能。


    “也算是一個突破……”言臻淡淡的說著,按開了電梯的門。


    進了屋子葉翡坐在沙發上懶得動,言臻將她的包掛在門口的衣架上,回頭道:“明禦說他會盡快將合同擬定出來,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葉翡若有所思道:“我覺得我得去問問編輯聯係一下《陳年舊岸》出版的事情……”


    說著她站起來就往臥室走,言臻很想提醒她這個時候編輯估計已經下班了,現在找也沒用,但是葉翡腳下生風似的就進去了,習慣性的隨手關了門,言臻站在門口板著臉很不開心。


    葉翡當然不會這個時候去找編輯,她給責編的工作號發了一條詢問的消息然後就打開電腦碼字去了,既然開了新文,又已經上傳預收,那就得趕緊存稿才是。


    她的時速不慢也不快,大概三千字上下,但是這是有靈感的時候,如果卡文了,那一個小時一千字也擠不出來。


    當下網文作者的更文速度都快的令人發指,日萬更的更是一抓一大把,說實話葉翡也很想躋身其中,但是奈何她從來沒有一次性寫一萬字過……寫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過。


    最多的一次寫了七千多一點,她已經覺得不得了了,而她的更新速率也是不上不下,差不多日五千,當然這是建立在她有很多存稿的基礎上,裸更這種事情她可不敢幹。


    到今天為止《辭廟》也才寫了兩萬多,白天時未若問過一次她準備什麽時候開始更新,她思索了半天,覺得《辭廟》估計會寫很長,沒個二十萬她可不敢開始連載,於是更新的日子被無休止的拖後了。


    而她手頭還有修改《星懸》第二部出版稿的活計,第一部上市的時間就在下個星期,現在各大網站都已經開始了預售,她估摸著樣書也快到了,正想著等快遞的時候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


    未若說給自己郵了一個扇子,這都一個多星期了也不見圓通大師的蹤影,她覺得自己應該去快遞點問問。


    忙活了個把小時很快十一點了,葉翡合上電腦洗漱過後,正準備上床睡覺時,忽然想起,貌似……昨天晚上她是和言臻睡一張床來的?


    她看了看被自己掀起來一角的被子,托著腮想了一會兒,拿著手機提著麵膜就跑去了言臻的臥室。


    客廳裏的燈已經關了,窗簾子也拉好了,而言臻的臥室裏,燈是黑的……


    葉翡推門進去,屋子裏沒有人,盥洗室裏卻有模糊的亮光透出來,還有“嘩啦啦”不甚清楚的水聲。


    洗澡呢?


    葉翡毫不客氣的拍開了臥室的燈,大聲道:“言臻,我進來了啊!”


    說完她開燈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對著穿衣鏡開始往臉上貼麵膜,一邊抱怨著言臻臥室裏沒有梳妝鏡,一邊豎著耳朵偷聽盥洗室裏的動靜——


    忽然“哢噠”一聲,驚得全神貫注聽水聲的葉翡手一抖,麵膜貼歪了……


    她臉上掛著半張歪歪扭扭的麵膜轉頭,看見盥洗室門縫裏……伸出了言臻的頭。


    他的頭發還濕著,臉色是被熱氣熏染出的,帶著點嫣紅的色澤,睫毛上彌著水汽,讓他的目光都仿佛濕潤溫暖起來,而臉上的水珠順著他精致的麵部輪廓線流淌入頸窩裏,再流入門背後葉翡看不見的地方。


    葉翡的目光順著他的臉一直刷到門框底,她心裏想,自己的異能要是透視就好了……


    咳咳咳,她其實是個很正經的人,隻是隨便想想而已,而已。


    正經人因為動作凝滯,本來就歪了半邊的麵膜更有了掉下去的趨勢,她連忙伸手拍住,仰著臉問:“你洗好了?”


    “沒有呢……”言臻咕噥了一句又縮了回去,一會兒盥洗室裏又傳出了水聲。


    好不容易把那張命途多舛的麵膜貼正了,葉翡賊兮兮的僵著脖子又往盥洗室裏瞄了兩眼,等了幾分鍾不見言臻出來,於是拿著手機刷微博去了。


    這兩天她沒有發微博,但是並不能阻止大家對她,對言男神和九霄大帝cp的熱情。


    一來《星懸》即將上市,作為她的第一本出版,讀者幾乎都是翹首以盼,二來言臻最近的更博頻率和他往常相比,簡直詭異……


    他最近喜歡把葉翡炒的菜和做的蛋糕點心拍照發微博,而偏偏他這個人又懶得說一切廢話,於是他的微博就變成了,今天早上一張晶瑩如玉的翡翠白菜蒸餃,沒有任何配字,明天中午好幾張糖醋鯉魚、孜然肉片、清炒上海青和一盆熱氣嫋嫋的紅豆甜湯,依舊沒有任何配字……


    再加上他那張半碗混沌的相冊封麵,弄得榛子酥們都有一種是不是自己打開方式出問題了的感覺,這其實不是男神的微博,而是某知名美食評論大v吧?


    而對於男神天天發美食大家心裏都是疑惑的,這是要幹什麽,報社嗎?


    葉翡將那一溜兒飯菜照片挨著看過去,深切的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人才,炒菜好吃又好看,想想就覺得言臻上輩子應該也拯救了銀河係,像她這麽會做飯的媳婦哪裏去找……


    得意洋洋的想了一會兒,為了彰顯自己是個人才的事實,發了一條微博。


    九霄環珮v:【忽然覺得我一定是全中國最會炒菜的網絡作家。】


    剛發出去,她都還沒有退出頁麵,隨手下拉刷新一秒,就出現了兩個評論。


    子不聞:【所以你一定是新東方畢業的吧?】


    禦風成雪:【樓上說的有理。】


    葉翡嗤笑一聲,心想自己怎麽這麽天資卓絕的人才,還用得著上培訓學校?


    於是她回複,九霄環珮v回複子不聞:【我這樣的天才還用得著培訓?!】


    這會兒其他人的評論已經刷了一大堆,看見她的回複底下立馬有人評論:【我大帝當然不用,必須牛逼!】


    子不聞:【嗬嗬。】


    葉翡盯著那兩個字,不知怎的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她正想著到底為什麽會熟悉,盥洗室裏的水聲驟然停了,緊接著“哢噠”一聲,言臻出來了。


    葉翡抬頭看了一眼,然後臉上的麵膜就掉下來半張——她麵部肌肉扭曲程度略大了些……


    至於她為什麽這麽驚訝,原因很簡單,因為男神光著上半身就這樣走出來了。


    其實上次她見過言臻洗澡之後隻圍著浴巾的樣子,但是那隻是匆匆一瞥,如今天這樣清清楚楚的一睹男神的完美身材,還是頭一遭。


    她淡定將麵膜整片揭下來扔進垃圾桶裏,起身去盥洗室洗臉,走過言臻身邊時目光一轉,落在他肩膀上。


    他的皮膚如他這個人般,清潤白皙,背部流暢的線條上還掛著些水珠,而葉翡看到的,卻是他左肩背後那道近十厘米的猙獰疤痕。


    傷疤的時間應該不會很長,新生的皮膚顏色有些深,橫亙在他肩頭,尤其明顯。


    葉翡上前一步,將她沾著麵膜水的,濕漉漉的手貼在他的傷疤上。


    明明自己身上也曾有過和這道傷疤差不多,甚至也有過比它更嚴重的疤痕,但是此刻看著這道仿佛標誌一般,昭示著他,或者是他們身份職業的傷疤,她會忍不住的……心疼。


    言臻微微讓了讓,將她的手掌拉了下來,道:“癢。”


    “哦……”葉翡收了手,若無其事的道:“可以塗點藥,把傷疤消下去……”


    “沒事,我是男人。”言臻道。


    葉翡進去洗了臉,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換了睡衣,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過去挨著他坐下,靜默了一瞬,道:“你那傷疤是什麽時候的?”


    “一年前,在珠崖的一個小島上,逮捕日本間諜的時候被砍的。”


    他的語氣雲淡風輕,葉翡卻可以淋漓活現的想象傷口未愈合時血肉模糊的樣子。


    她沉默了半響,言臻忽然道:“妹妹,你身上也有傷疤嗎?”


    葉翡挑眉,揶揄的道:“你要看?”


    言臻:“……”


    “可惜,我身上沒有傷疤。”她有些得意的道。


    言臻道:“你這麽厲害。”


    葉翡失笑,“當然不是沒有受過傷,隻是我是異能者,愈合恢複能力遠超常人,所以一般不留傷疤。”


    “這樣啊……”


    言臻歎了一句,說不出是遺憾還是慶幸的語氣,聽得葉翡唇角一勾,“你是不是想看……”


    她故意沒有把話說完,言臻理所當然的問:“看什麽?”


    葉翡壞笑著湊近他,故意將睡衣的拉到肩頭,聲音誘惑而曖昧的道:“看我的肩膀……”


    然而言臻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她就瞬間一收手,掀開被子蜷了進去,“不給你看!”


    言臻無奈的盯著她笑眯眯的臉兩秒鍾,過去關掉了大燈,隻留了床頭櫃上一盞光線溫和的小燈。


    葉翡拽著被子沿,等他躺了進來,立刻一翻身摟住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道:“晚安男神。”


    言臻的手落在她的頭發上,輕聲道:“晚安。”


    第二天早上葉翡醒的早,起來之後她洗漱完,見言臻臥室的盥洗室裏櫃子幾乎是空的,於是很不客氣的將自己的瓶瓶罐罐都掃過來放了進去,收拾妥當後看著幾乎滿了櫃子,她很滿意的笑了。


    等到言臻起來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早飯,寫完了三千字的小說,澆了花,並且和編輯商量好了《陳年舊岸》出版的事情,並捎帶著說了一下關於網站續簽的合同。


    由於葉翡算是a站最早的一批簽約作家,早年網站的合同簽約期限是八年,而且涉及的著作權隻是網絡版的著作權,因此葉翡才可以自己聯係出版和出售影視改編權,新合同卻都是網站代理,不過這次續簽的合同並沒有對主要內容進行任何變更,也就是說,葉翡依舊可以自己聯係影視公司。


    就在言臻吃早餐額空擋裏,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題外話------


    覺得前後文接不上的寶寶,按照我昨天提完花的方法搞一下就好了。


    晚上九點二更,不要太愛我。


    不知道大家有沒看出來,這篇文裏的地名其實都是真實的,隻不過是窩用了古時候的名字而已……比如今天提到的珠崖,咳咳其實就是海南,前文的北平啊,津門啊,金陵都是一個道理,因為我懶得想地名再想地理位置排布,幹脆現成的上。


    本來寫了一大堆關於盜文的話,想了想還是刪了,大家看文就圖個愉快,別被我瞎逼逼弄的不開心。


    九點二更哦,這次絕對不會遲了,到時候記得來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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