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言臻說著將包遞到她的手裏,“我們去吃飯。”


    “吃什麽飯,不是剛吃過了嗎?”


    她說著卻忽然想起,自己剛才吃飯時顧著和鄭肅老先生說話,並沒有怎麽動筷子,言臻看見了?


    言臻道:“陪你吃。”


    葉翡笑眯眯道:“好。”


    十一月份天黑的很早,才不過七點多,天色已經逐漸暗沉,雲漪微起,剛下過雨的街道地麵濕潤,蒸騰著潮濕悶熱的水汽在空氣裏彌漫遊弋。


    路邊的青苔顏色沉沉發亮,路燈忽然亮起來,沿著街道看過去仿佛一排蚌殼新開的明珠,閃爍在天幕海藍色的背景上。


    葉翡在街道上慢慢的走,言臻跟在她後麵慢慢的走。


    自從她和言臻在一起以來,他們竟然還沒有一起砸接上逛過,甚至沒有一起散過步。


    不是因為言臻很忙就是因為她很忙,要麽就是他們倆一起都很忙,或者是在北平的時候她根本不敢和言臻一起上街,每次出去吃飯也都是全程在車裏。


    十年前離開研究院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離開了家,離開了那些陪著她長大,甚至都已經到了退休年齡的科學家和阿姨們。


    五年前她離開任職的國際援助與合作司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離開了家,雖然依舊是在九局工作,但是離開了原來的那個集體。


    一年前她被秘密遣送到江寧,不知道北鬥具體存亡情況的時候,她覺得如此孤獨,仿佛天地茫茫,世界之大,而她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而現在,在暮色漸沉的南方小城裏,她走在雨後微濕的路上,低頭看著言臻忽長忽短的影子,會覺得非常安心。


    能看見言臻的地方,對她來說都是安心的風景。


    甚至是,想起言臻的時候,她都不會覺得孤獨。


    ……


    她轉頭道:“你為什麽要走在我後麵?”


    “因為能看見你。”


    葉翡輕輕笑了一下,好像暗色的霞光裏緩緩開了一朵精致的花。


    她伸出手去拉言臻的手,言臻卻反手將她的手包在自己手掌裏,抬步走到了她身邊。


    “吃飯的時候鄭老師跟你說什麽?”言臻問。


    葉翡眨眨眼,道:“你怎麽不問閔菁華和我說了什麽?”


    言臻順著她的話問:“閔菁華和你說了什麽?”


    “她說……”葉翡故弄玄虛的放慢了聲音,而言臻卻不為所動,隔著墨鏡依舊清冷溫和的目光注視著她,不言不語。


    葉翡隻好接著道:“閔女神說她也是你的粉絲呢。”


    最後一個字眼尾音如同抹沙般粘的很長,帶了點愛嬌和嗔笑在裏頭,又酸又甜,好像一顆水果糖。


    言臻的唇角彎了彎,道:“我的粉絲到處都是。”


    “男神就是有自信……”葉翡沒意思的瞥嘴道。


    “那你呢?”言臻問。


    葉翡戳了他一下,道:“變著法讓我說喜歡你是不是?”


    “好吧……”言臻頓了一下,道,“你不說我說,妹妹,我喜歡你。”


    一如從倫敦回來那次,男神的表白總是來得如此猝不及防,葉翡身為被表白的那一個,不可抑製的紅了紅臉,然後她見四下無人,飛快的墊腳在言臻唇角親了一下,然後轉身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


    言臻伸舌頭在她剛才親的位置舔了舔,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以後親的時候時間長一點,就這麽一下多不過癮。”


    葉翡:“……你吸毒呢?還過癮。”


    言臻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們從酒店後麵的小巷子繞過來,繞到一條相對熱鬧的街道上,懷江隻是個地級市,設一個區,下轄三個縣城。因為城區建在長江支流懷江流域而得名,因為離錢塘江比較近,所以每年來看潮的人不少,再加上懷江城曆史悠久,古城文化很是出眾,因此旅遊業比較發達。


    現在是十一月,當然沒有多少遊客,但是沿街的大排檔和餐館都是開著的,炒河粉烤魷魚的香味在雨後微濕的空氣裏繚繞,十分誘人。


    “你想吃什麽?”言臻話剛說完,葉翡就掙脫了他的手,走到一個烤魷魚的攤上道:“老板麻煩給我來十串!”


    老板是個胖胖的大嬸兒,大嬸一邊從冷凍箱裏拿出魷魚串一邊問:“姑娘一個人十串能吃的完嗎?”


    葉翡一指身後,“還有一個人。”


    大嬸兒往她後邊看去,看到一個高瘦的男人,戴著帽子低著頭,站在路燈邊的樹影裏。


    大嬸很八卦的道:“是你男朋友?”


    葉翡道:“是我先生。”


    大嬸有些驚訝,“這麽年輕就結婚了?”頓了一下又感歎的道,“早點結婚好,安定……”


    說著低頭烤魷魚去了,葉翡側身站在攤子前,隔著烤魷魚蒸騰的煙氣注視著不遠處樹陰影裏的言臻,旁邊的廣告牌顏色變換,而他細長的影子也隨之變換,也仿佛浮遊的煙氣,有些不真實起來。


    因此葉翡在拿到烤魷魚之後迅速的跑回了他的身邊,一隻手捏著一袋子烤魷魚一隻手拉著他往人行道花壇台階上站。


    言臻任由她拉著走,葉翡卻站在台階上不動了,拿出她的烤魷魚就開始吃,並沒有和言臻分享的意思。


    於是言臻道:“不剛才不是說這是兩個人吃的嗎?”


    葉翡理所當然的道:“我隻是不想讓人家知道我吃的多而已。”


    說話間已經解決掉了兩串。


    言臻:“……”


    他伸手去搶,葉翡敏捷的側身躲開,警告道:“你下午已經吃過飯了,小心積食胃痛!”


    言臻道:“我沒有吃飯,我光顧著看你了。”


    葉翡:“……這種理由你以為我會信?你就是想吃我的魷魚!”


    言臻:“我就是想吃你的魷魚。”


    “要不要承認的這麽幹脆……”葉翡嘀咕著,很是大方的分了一串給言臻。


    言臻咬了一口,道:“這東西有什麽好吃的……”


    葉翡乜了他一眼,“不吃閉嘴。”


    於是言臻閉嘴了。


    葉翡站在路邊很是高興的吃魷魚串串,言臻在一邊看著她吃。


    吃完了魷魚葉翡繼續拉著他往前走,看見什麽吃什麽,等到一條街走完的時候,她就差不多吃飽了。


    最後葉翡想喝東西,兩個人找了一個賣灰豆湯的小店,坐在角落的位置上慢慢的喝。


    灰豆湯放了很多糖,言臻很喜歡,於是葉翡沒有喝多少,全被言臻喝了,葉翡又重新要了一碗。


    小店裏隻有他們兩個客人,老板懶洋洋的在櫃台後麵坐了會兒,幹脆進裏間去了,葉翡覺得隻要一碗灰豆湯就這麽坐著實在不好意思,於是又要了兩份過橋米線,準備讓回去的時候帶著同樣沒有吃飯的閔菁華和阮滄瀾。


    言臻不吃湯裏的豆子,葉翡隻好用勺子舀成一堆自己吃了,湯喝完了,可是米線還沒有做好,葉翡無聊的又要掏手機,言臻很輕巧的將她的手機奪了過來,輕描淡寫的道:“以後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不準玩手機!”


    葉翡:“……為什麽?”


    “因為我會覺得你喜歡的是手機不是我!”


    葉翡:“……你放心,我沒有特殊癖好,不喜歡一塊芯片和集成電路板的。”


    言臻:“反正就是不準!”


    葉翡隻好妥協,“好吧……”


    言臻繼續道:“妹妹,你知不知道看手機時間長了對視力損害很大,對頸椎……”


    巴拉巴拉列舉了一大堆手機的危害,語調沒有任何起伏,語氣淡漠而幹板,就像中學裏最能催眠的那個老師。


    葉翡:“……我又沒有長時間玩手機。”


    言臻:“短時間也不行!”


    葉翡簡直要被他打敗,不講理還能這麽理直氣壯的除了言臻也是沒誰了。


    “話說回來我一直沒有問過……”葉翡忽然道,“你為什麽要管我叫妹妹,我名字有很難叫嗎?還是說……你曾經真的有過一個妹妹?”


    說著她瞬間腦補出了一個“死了妹妹的哥哥因為懷念妹妹見誰都叫妹妹”的狗血情節來。


    不得不說寫小說的腦洞都開的非常之大……


    言臻這個時候取掉了墨鏡,眉目在小店暖黃色的燈光下鮮明精致如畫,他盯著灰豆湯碗裏一點冷掉的米渣子,道:“在塔班尼斯的時,有一個和我同期的中國學員,叫徐樂,他是唯一一個肯和我說話的人,他有個雙胞胎妹妹,叫徐藝,也在塔班尼斯受訓……先藝每次遇到完不成的任務或者訓練,她的哥哥就去偷偷幫她,有時候被教官發現,兩個人都要受罰。


    有一次教官罰他們在泥水裏做射擊動作,我正好路過,看見徐藝在哭,徐樂卻始終笑著,還出聲安慰徐藝……我那時候就想,我要是有個妹妹,能讓我保護讓我安慰就好了,可惜沒有。”


    可惜沒有。


    所以他在塔班尼斯孤獨了十年。


    十年後他清冷寡言,卻溫潤細膩,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殘疾人,坐在輪椅上,看上去柔弱而無害。


    笑起來深海一樣的眼眸中蕩漾碧波般魅惑神秘的浮光,很美,很惹人沉醉。


    無端讓人想起童話故事裏的美人魚。


    美人魚為了自己她的愛情舍棄魚尾,忍受著在刀尖上跳舞的痛楚,最終幻化為深海泡沫。


    她坐在輪椅上,明明擁有兩條美麗修長的腿,卻不能站起來。


    殘缺的美,或者說缺憾的人,總是惹人憐惜。


    所以他想保護她。


    相識也是慶幸的偶然,怎麽能不珍惜?


    剛才她問自己為什麽為什麽要走在她身後而不是和她並排的時候,他說,因為可以看見她,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他沒有說出來,走在她身後,可以護住她的後背,而就算前麵有什麽危險,他也可以第一時間衝上去,保護她。


    叫她妹妹,不是真的當她是自己的妹妹,隻是在他心裏,“妹妹”是一個蘊意為珍惜的稱呼,


    葉翡輕輕笑了一瞬,伸手拉住他的手,道:“那要不要我叫你,哥哥?”


    言臻沒有答應,她卻先惡寒的抖了一下,趕緊摸著胳膊撫慰自己的雞皮疙瘩。


    “還是叫言臻算了……”


    言臻卻不知道在想什麽,察覺到她的動作才回神,嚴肅的道:“所以我們以後一定要生兩個孩子!”


    葉翡:“……”


    所以你剛才神遊是去考慮生娃的事情了嗎……


    葉翡滿頭黑線,正好老板做好了米線打包提了出來,葉翡過去給錢,言臻起身去店門口等她。


    街上遊蕩了兩個小時,現在已經是八點四十多分,葉翡在路邊和言臻分手,將兩份米線交給言臻,叮囑他一定要走快一點回去,然後她自己回到了青年旅社。


    ……


    言臻果然走的很快,十分鍾不到他就回到了酒店,提著米線敲了閔菁華的房間門。


    閔菁華洗了澡正在擦頭發,聽見有人敲門便問道:“誰啊?”


    門外那人答:“言臻。”


    閔菁華眉頭皺起來,沒聽清楚的似得又問了一遍,“誰?”


    “言臻。”


    閔菁華一愣,連忙扔下毛巾換了衣服開門,剛開門就被忽然提到她麵前的熱氣騰騰的快餐盒驚的後退了一步。


    然後她聽見言臻清漠幹板的聲音道:“葉翡說你下午沒吃飯,給你和阮滄瀾買的米線。”


    閔菁華更愣了,言臻卻是一臉不耐煩的神色,示意她將快餐盒接過去。


    懵逼的剛接了快餐盒子,言臻就轉身回去了自己房間,閔菁華那聲“謝謝”伴隨著言臻關門的聲音砸碎在空氣裏。


    ==


    葉翡回到青旅洗了澡就開始坐在床上碼字,寫了差不多兩千字都懶癌犯了不想寫,於是又拿著手機刷微博。


    她和言臻一樣,關注的人其實很少,算上去也就三十來個,分分鍾就能把首頁刷完。


    結果卻看到閔菁華艾特她。


    閔菁華v:【下午沒有吃飯,晚上卻有親愛的@九霄環珮v專門找人送過來的過橋米線,懷江的米線是不是比北平好吃多了@阮滄瀾v。(圖片)(圖片)(可愛)(可愛)】


    附上的照片是她和阮滄瀾端著快餐盒子的賣萌自拍,下麵的評論紛紛心疼女神這麽晚了才吃飯,萌萌噠很和諧,但是和諧之中總會混進去那麽幾個不和諧的,比如……


    迷路的菜蟲:【難道隻有我好奇大帝是怎麽這麽快就和閔女神勾搭上的嗎?(呆)】


    芷芷芷芷芷芷:【樓上你不是一個人!】


    暖風清茗:【@九霄環珮v大帝你不是撩男神去了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撩妹子?(dog臉)】


    走過沙漠滲透快樂:【大帝你已經去撩男神了!放下那個女神讓我來!】


    霧羽天弦:【23333333大帝@九霄環珮你的頭像是不是又要換了?】


    葉翡冷笑著將評論看完,心想我撩妹子能讓你們看見?我撩妹子技術肯定出神入化隨風潛入夜,當然,那都是跟言臻學的。


    於是她轉發了閔菁華的微博,並寫道:【別和朕搶男神,更別和朕搶妹子,看什麽看,說的就是熱評上那幾個魚唇的逗逼!】


    結果沒過一會兒,評論都刷了幾百條,剛開始的時候還亂七八糟什麽都有,結果過了一陣子葉翡貼完麵膜再看的時候全部變成了:【有本事你和閔女神一樣發自拍。】


    連阮滄瀾也轉發了微博,並十分誠懇的邀請葉翡發張自拍。


    九霄環珮v:【講真還是不要了,我怕半夜嚇得你們睡不著。】


    於是評論又炸了,嚷著要她發自拍的更多了,還有很多畫風是這樣的……


    あjuliaめ:【講真我到現在都不是很懂,大帝你到底是男是女?】


    九尾澤榮:【回複あjuliaめ:樓上大帝是女的,她親口承認的喲!】


    煙火離歌:【回複九尾澤榮:講真寶寶你也是蠢萌,他說你就信?隔壁男頻檸檬大神還說自己年方十八腰好腎好貌美如花你信不信?】


    倒黴的小怪獸:【+1禿瓢的話怎麽敢信?】


    飛天卷卷:【啊呸老禿瓢滿嘴跑車誰信他!反正我是不信的。(冷漠)】


    青抉:【表白我大帝,表白我祖師爺!】


    牧羊人hl:【話說回來,禿瓢最近老是斷更,我要艾特他向大帝好好學學!】


    漠上煙誠:【吃瓜吃瓜,後排賣瓜……不過真的,老禿瓢都能說自己是少女,大帝說自己是女的也是情有可原……】


    ------題外話------


    這章有彩蛋,大家是不是都發現了?沒寫到的寶寶別著急,後麵還有很多機會……所以潛水的寶寶都上來冒泡泡吧,讓盟主眼熟你,然後大家就都可以上鏡了哈哈。


    又見二更,怎麽樣掏兜兜吧呲牙笑。


    拜求大家都來追文吧……養文的寶寶也請每天動動小手訂閱一下好不好?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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