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頌懿換了衣服又重新躺回了床上,拉著被子蓋過了自己頭頂,悶聲悶氣的道:“徐法醫人那麽好,又負責任,你知道嗎?本來最近因為娜娜的病徐法醫是請長假來著,但是化工廠那邊出了命案,陸亭又是個新手,徐法醫怕他擔不住事,就親自過來驗屍,你看他剛才,大半夜的還專門過來給解剖室殺菌,你說這麽好的人,怎麽就……遇上這樣的事呢?”


    葉翡也換了衣服躺在床上,卻絲毫沒有睡意,她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久久無言。


    她沒有辦法回答趙頌懿的問題。


    無關問題的難易程度。


    世事無常這句話誰都會說,誰都懂得,但是真正的和命運對抗的時候,這四個字卻是如此重如山嶽,直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老人們常說輪回報應,可是徐法醫有什麽錯,那個叫娜娜的少女,又犯下過什麽滔天罪行?


    ……


    那邊床上趙頌懿又歎了一口氣,又翻了個身,似乎是睡覺去了。


    葉翡也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


    ……


    第二天早上起床時葉翡和趙頌懿兩個人都是神清氣爽,雖然半夜被嚇了一跳,又到外麵跑了一回,但是因為她們倆睡得早,於是就彌補了充足睡眠。


    趙頌懿穿好衣服,和葉翡商量著去外麵走一圈之後過去早市吃豆腐腦,葉翡比她起的遲一點,這會兒正坐在床上發呆。


    “大清早你發什麽呆啊?”趙頌懿推了她一下,“快穿衣服咱們出去晨練!”


    懵逼狀態的葉翡胡亂點點頭,開始慢吞吞的換衣服。


    結果衣服剛換了一半,她的手機就響了。


    她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於是萬分疑惑的接了,“喂?”


    “喂,葉翡,我是林璿,”電話那頭說道,“馮南死了。”


    ……


    懵逼的葉翡頓時清醒了。


    “怎麽回事,自殺他殺?”她大聲的問。


    那邊林璿的聲音裏透著疲憊和歉意,“目前看來是自殺,昨天訊問完之後就押解回了看守所監室,今天早上看守所那邊就傳來了消息,說人已經上吊了……”


    葉翡握著手機的力道重了重,那個對3·16案情有重大的線索作用的馮南,竟然……就這樣死了?


    這叫什麽事兒!


    “專案組到了沒有?”她問道。


    “昨天剛到,”林璿答道,“昨天那次訊問就是專案組的曾警官和周警官親自進行的,但是馮南依舊不開口,結果今天早上……就出了這樣的事。”


    葉翡沉思了一瞬,道:“這樣吧,我這邊也沒什麽事……下午就過來懷江。”


    “好。”


    掛了電話,葉翡麵上的表情逐漸凝重起來,趙頌懿問道:“誰啊?”


    葉翡抬頭,對她道:“馮南死了。”


    “什麽?”


    早在昨天吃早飯的時候葉翡就將馮南的事情告訴了趙頌懿,她們倆當時想著既然專案組已經過去了懷江,那就應該不會出什麽大問題,隻要馮南開口,專案組找到白蛇,這件案子幾乎可以進展一大截,但是她們沒有想到的是……馮南竟然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不是押在看守所裏嗎?怎麽死的!”趙頌懿皺眉道。


    “那邊的林警官說死因尚在調查中……”葉翡道,“我剛告訴她下午要過去懷江,你呢?”


    趙頌懿敲著自己手掌邊緣,“不知道魏琛和小潘的進展怎麽樣,我待會打電話問問再說吧!”


    葉翡很快換好了衣服和趙頌懿一起出去吃了早飯,之後去了蓮都刑偵大隊科室,刑偵大隊對張家偉的追蹤依舊在繼續,而其他方麵的調查也已經展開。


    比如張家偉以上那位姓王的頭目名字叫王興強,是蓮都當地一家建材公司的老總,名下還有好幾個正在營業的ktv,這個人似乎有點背景,縣上的人都不怎麽敢惹,因此成就了他一家獨大,倒成了黑社會性質組織的頭頭。


    但是沒有任何證據,並不能直接逮捕他。


    葉翡並沒有見到徐法醫,不過倒是見到了徐法醫的徒弟陸亭,趙頌懿以陸亭昨天下午下班的時候忘了給解剖室殺菌,害的他師父不得不半夜過來殺菌為由很是冠冕堂皇的說了陸亭一頓,陸亭自知有錯,低著頭什麽也沒說。


    自從昨天葉翡進行了一番所謂的“打臉”行動之後蓮都刑偵大隊眾人對她和趙頌懿的態度就好了很多,至少不再說她們是為了出風頭來的。


    葉翡隨意的打了個招呼表示自己下午要是懷江,那個叫蘇揚的刑警趁著休息的空檔,熱情的說中午請大家吃頓飯,也算是感謝葉翡和趙頌懿為了化工廠案子出的力。


    葉翡不置可否,倒是趙頌懿似乎和蘇揚關係不錯,答應了他的邀請,科室裏眾人都嚷著要吃好的,蘇揚很是無奈,一轉頭看見葉翡正看著他,撓著頭皮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你早上去醫院見了徐法醫?”葉翡忽然問道。


    蘇揚一愣,隨即下意識道:“是啊……早上過去看了娜娜,你是怎麽知道的?”


    葉翡卻隻是點點頭,並不打算為他解惑。


    趙頌懿湊過來好奇的問,“你是怎麽知道他早上見了徐法醫的?”


    葉翡看了一眼蘇揚的手,道:“你早上見了徐法醫,還和徐法醫發生了爭執,推搡過程中劃傷了你的手。”


    蘇揚目瞪口呆,“你是怎麽知道的!”


    陸亭兩步跑過來,質問道:“你小子和我師父吵架了?”


    “不是,哎呀!”蘇揚急著擺手解釋道,“我早上過去看娜娜,拿了一萬塊錢想給老徐先墊著娜娜的醫藥費,但是他就是不要,我們倆就推了幾下結果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的手就被劃了一道口子,那錢他也沒要……”


    陸亭沉默下來,半響道:“現在不是缺錢的事,是根本找不到和娜娜相匹配的骨髓。”


    “我這不是想幫幫他來著……”蘇揚嘀咕著,懊惱的又抓了抓自己的腦袋。


    “行了,娜娜的事兒再想辦法,別拿著錢再去讓老徐為難!”姓喬的老刑警說道。


    蘇揚點點頭,忽然道:“對了小趙,你的化驗結果出來了,和娜娜不匹配。”


    趙頌懿聽了沮喪的點點頭,“雖然可能性渺茫,但是我還抱著一絲希望來著……”


    喬警官歎了一聲,皺著臉上的褶子又深了些,“全刑偵大隊都做了化驗了,也沒有一個匹配的……他娘的!”


    葉翡提議道:“能不能試著找找娜娜的親生父母?”


    “你不知道,”喬警官煩躁的擺擺手,“娜娜是棄嬰,就那樣被扔在公安局門口,老徐當時把那孩子抱進來的時候我們都在……孩子身上除了一張包裹的小毯子什麽都沒有,身上也沒個什麽胎記,這要找到親生父母,幾乎不可能啊……”


    “那……”葉翡沉吟道,“待會出去吃飯的時候我也去醫院做個化驗吧。”


    喬警官點點頭,再沒有說話了。


    科室裏一時間氣氛凝滯起來。


    蘇揚為了活絡氣氛,笑著問葉翡道:“你還沒有說,你是怎麽知道我今早去了醫院,還和老徐推搡了幾下的?”


    趙頌懿附和,“對對對,我也想知道!”


    “好吧,”葉翡道,“蓮都的大醫院隻有一家,那就是縣人民醫院,地址是北林街口,娜娜的病不是小病,住院隻能去那裏。北林街的行道樹都是楓樹,現在是秋季,楓樹上會結毛茸茸的小果實,行人走過樹底下時有時掉一些下來,蘇揚的鞋幫,領結,甚至頭發裏上都有楓樹果實的小絨毛,說明他去過北林街……”


    她說著,蘇揚低頭去看自己的鞋底,看了半天忽然大聲道:“噯!還真有!”


    “可是你怎麽知道蘇揚去的一定就是北林街?其他地方也有楓樹的。”趙頌懿問道。


    “不,就是北林街。”葉翡微笑,“全蓮都隻有北林街會有長距離栽種的楓樹,按照蘇揚身上果實絨毛的數量,完全可以斷定他必然長時間在楓樹下行走,那麽就隻有北林街了。”


    蘇揚仔細回想了一下,覺得好像確實是這麽回事,卻依舊問道:“那你是怎麽知道我見過老徐,還和他推搡了的呢?”


    “那就更簡單了,”葉翡道,“你手上的傷口,徐法醫的夾克拉鏈扣斷了一截,你的傷口正好就是他的拉鏈扣劃的,你去過北林街,手上有被徐法醫拉鏈扣劃的傷口,稍微一推斷就知道你早上肯定過去了縣醫院見了徐法醫,而隻有和他近距離接觸,甚至是動手推搡拉扯,他的拉鏈扣子才有可能劃傷你的手,這不就是了嗎?”


    眾人一聽,好像確實是這樣,又似乎聽起來很簡單,但是如果讓在場其他人來做推理,恐怕就不是這麽輕而易舉的了。


    蘇揚對著葉翡豎起大拇指,“牛逼!”


    葉翡笑著搖頭,“這算什麽牛逼,教我推理那個人,如果是稍微簡單的案子,她隻要在現場走一圈,再結合死者相關資料,基本就能推出凶手是誰了。”


    “啊!”陸亭驚歎,“那不就是神探了嗎?”


    葉翡笑而不語,笑容卻微微惆悵。


    喬警官一直沉默的坐在旁邊,這個時候他手指摩挲著桌麵邊緣,忽然道:“葉警官,你說三林街路上全是楓樹我們還相信,你能這樣說肯定是去過……但是你昨天剛來這,昨天老徐不再,你又沒有見過他,是怎麽知道他衣服拉鏈扣斷了一截的?”


    其他人疑惑的目光和喬警官一起到達了葉翡身上,葉翡卻微笑不變,“我見過徐法醫。”


    眾人此時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因此沒有人看見趙頌懿臉上那一閃而逝的尷尬表情。


    “我見過徐法醫,”葉翡重複道,語氣淡定而優雅,“昨天晚上徐法醫半夜過來給解剖室除菌,我和頌懿以為是鬧鬼,下去正好遇到了徐法醫。”


    趙頌懿沒想到她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將事情說出來了,但是看著她一臉淡然的樣子,再聯想昨天晚上兩個人的慫,不由的打心底裏想笑。


    聽了她的話,陸亭頓時比她倆昨晚上還慫,垂著頭甕聲甕氣的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昨天我媽叫我回家去相親,我一下班麻溜的就逃去了我同學家,就把殺菌這事兒忘得死死的了,昨晚上師父問起我才想起來自己跑的太快了忘了正事兒……”


    喬警官似乎想抽煙,但是估計著科室裏有女性就忍住了,他玩著香煙盒子,道:“要我說,你昨天就應該回去相親,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老這麽單著是怎麽回事兒?”


    陸亭梗這脖子嗆道:“蘇揚不是和我年級差不多!他不也沒有娶媳婦兒?”


    蘇揚轉過頭來笑道:“不勞你操心,我正月裏就訂婚。”


    這消息一說出來,科室裏頓時跟炸了一樣,一群人紛紛祝賀蘇揚,剩下陸亭一個沒意思的坐在牆角,思考著自己的是不是真的應該去相親。


    “娶得是你先前那個女朋友吧?”有人問道。


    蘇揚搖頭,“不是,是後來別人給另介紹的,在稅務局上班。”


    “噯,這個條件比先前那個好多了……”


    蘇揚靦腆的笑著點了點頭。


    ------題外話------


    “乍死”的意思就是忽然死了,不是“炸死”,也不是“詐死”,看清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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