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是個剛畢業的年輕女碩士生,對同齡人還熱絡些,帶著她們往檔案室去的途中,好奇的問道:“為什麽又要來調李局……李子學的檔案啊,之前不是就調過了嗎?”


    趙頌懿含混的道:“據說是二審要用……”


    女秘書當然不比棉紡廠那倆好騙,見她麵露懷疑神色,林璿連忙問道:“李子學是怎麽掉馬的?”


    “咦,”女秘書回頭,“你不是刑警隊的嗎?為什麽連這個都不知道?”


    “這個之前不是我們操辦的,”葉翡道,“辦案子的那個出差去了,我們是替補上來的。”


    “哦……也對,”女秘書點頭,又四顧確定樓道周圍沒有人之後,才低聲道,“是被人舉報的。”


    她這樣簡單的說了一句,就回身繼續往樓上走,似乎是不再打算回答警察的問題了。


    葉翡貌似不經意對身邊的趙頌懿道:“他前些天在看守所裏救了一個上吊的嫌疑人,立了功,應該會減刑吧……”


    趙頌懿立即會意,聲音不大不小的道:“這是當然,最少能減……”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似乎是在計算李子學立的功到底足夠減去什麽程度的刑罰。


    女秘書再一次回頭,臉上露出些驚訝的神情:“他?救人立功?”


    她哂笑一聲,眼底露出無盡的諷刺。


    在檔案室裏提了李子學的檔案出來,回公安局的路上便改由林璿開車,趙頌懿坐在副駕上,不等回去,就將檔案袋拆開看。


    看了半天才驚訝道:“我去,這也太幹淨了吧?”


    “怎麽了?”林璿問。


    “好歹也是貪汙犯啊,怎麽檔案裏盡記載了些政績?哦還有學曆,我了個去,西南政法大學的碩士,嘖嘖這種人……後麵隻是說重大違紀,連貪汙數額都沒有記載,調這玩意兒有什麽用!”


    後座的葉翡抬頭:“林璿,你剛才問李子學掉馬的原因,你不會根本不知道有這檔子事吧?”


    林璿聳聳肩:“知道是知道,畢竟是稅務局副局長,在我們這小地方算個官兒,但是因為案子不是我經手,所以不知道多少細節……”


    “難道新聞裏沒有報道?”趙頌懿奇道。


    林璿失笑:“你以為這是北平?隨便一個就是舉國震驚的貪腐大案,打下來的都是大老虎?懷江隻不過是個地級市而已……”


    “就算是這樣……那新聞也總得報道一下,讓群眾知曉有這件事吧?”


    林璿搖頭,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媒體確實沒有任何報道,”自上車後就一直低著頭玩弄手機的葉翡忽然道,“我剛搜了很長時間,隻是在一個名叫‘懷江逸事’的小網站上見到幾句陳述,而且還是在網友的論壇轉載中,原網頁已經被刪除了。”


    趙頌懿大聲道:“這就過分了啊……”


    “應該是上滿給媒體施壓壓下去的,不然媒體不會放過這麽一個做新聞的好機會。”


    趙頌懿嘖嘖的歎:“官場黑暗……這些人真是無法無天了!”


    “李子學既然都進看守所了,說明他的貪汙數額怎麽的也得‘巨大’了吧?”趙頌懿道,“不過‘巨大’這個概念還是十幾年前製定的,十萬元以上就算巨大了,但是我覺得李子學貪汙數額肯定不止這個數。”


    “檔案上沒有記載?”葉翡問。


    “沒有,什麽都沒有,幹淨的好像這個人不是貪汙犯一樣!”


    “先留著吧!”


    ==


    回到公安局時間還早,林璿又去找了看守所那幾個獄警的檔案資料過來,看了一早上什麽也沒有發現,下午林璿專門去找了李子學貪汙案的備案,一看之下葉翡三人不由得震驚,這家夥竟然貪汙了兩千萬!


    林璿唏噓道:“要不是查到這家夥身上,我還真不知道懷江還有這麽一個老貪呢……”


    趙頌懿點頭,“最主要的是媒體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可怕……稅務局,那都是納稅人的錢啊,這家夥也不怕遭天譴!”


    “所以他進去了,”葉翡道。


    “他這個數額,怎麽的也得牢裏蹲幾十年吧?”


    “一審判了無期,並處沒收全部個人財產,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上訴了二審時間還沒有確定……不過他之前有返贓行為,這次還救了人,雖然最後馮南還是死了,但也算是立功行為。”


    趙頌懿罵道:“這種人活該牢底坐穿啊!”


    林璿皺眉:“二審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誒,他的辯護律師我認識,”趙頌懿翻著資料忽然道,“周亞輝,北平很著名的刑辯律師,康成所高級合夥人,金牌律師……”


    葉翡道:“周亞輝的委托費用可是高到離譜,他竟然能請到這位金牌律師,真是能耐。”


    “再能耐能改變他貪汙兩千萬的事實?”


    “上麵大概是覺得這是政府醜聞就壓下去了,所以連我這個警察都不清楚這案子的細節……”林璿歎道。


    “不過一審判的好重……”趙頌懿道,“真是解氣啊!”


    葉翡被她憤青的模樣逗樂,但是卻也笑道:“確實解氣。”


    ……


    快下班的時候楊宇終於從街上回來,一進門就灌了一大杯水,顯然是渴極了。


    “老楊你這是趕牛去了?渴成這個樣子……”曾隊在旁邊頭也不抬的問。


    “隊長你不知道……”楊宇說著又接了一杯水,“說了一早上,能不渴嗎!”


    曾隊長不知道他早上幹什麽去了,輕蔑的道:“你這個嘴啊……什麽時候能管住點!”


    說完拿著手裏的資料出去了,楊宇神神秘秘的湊過來:“姑娘們,能不能告訴我,你們打聽李子學幹啥?”


    葉翡麵不改色的道:“林璿懷疑李子學貪汙案有蹊蹺,所以想進一步調查一一下。”


    莫名被貼了“金光閃閃敬業卡”的林璿一時有些羞愧,然而楊宇急著說他今天的戰果沒有注意到,將手裏剛接的那杯水一氣兒灌下去,他道:“我以為李子學那案子在懷江會像新聞聯播一樣幾乎人人皆知,但是你猜怎麽著?”


    葉翡三人對視一眼,眼中皆見了然之色。


    楊宇見她們不說話,兀自一排桌麵,營造出一種說書時撫尺忽下滿座皆驚的感覺:“你猜怎麽著?”


    他頓了一下,才繼續道:“街上竟然沒有幾個人知道這事!知道的也隻是聽說這個人因為貪汙被抓了,但是後續怎樣,根本沒有人知道!”


    趙頌懿看了他一眼,道:“你挑重點說吧,這些我們都預料到了……”


    楊宇:“……”


    他抓了抓腦袋:“重點……其實說實話沒什麽重點,因為知道的人少,我跑了好幾個地方,廣場,菜市場,還有花鳥市場和公園,老年人幾乎不怎麽關心這事,倒是中午吃飯時在一家小飯館裏聽了些傳聞。”


    趙頌懿簡單粗暴就一個字:“說!”


    “……李子學這個人咱們上次見過,文質彬彬的,不像個當官的倒像個文化人……”


    葉翡適時補充道:“他學曆不低。”


    “是嗎?”楊宇繼續道,“但是他這個人坊間風評不怎麽好,據說早年巴結的好,娶了市委副書記的女兒,靠著嶽父的扶持一路扶搖直上,三十六歲坐上懷江稅務局副局長的位置,大家心裏頭都明白,隻要等著正局長一升遷或者調走,那局長位置一準是他的!


    結果去年他前妻忽然和鬧離婚,因為兒子的撫養權爭執不下,到現在也沒有離成,誒,據說他媳婦和他鬧離婚是因為他在外麵包二奶……不過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後來就出了他貪汙那擋子事兒掉馬了。


    不過啊,有他之前收人賄賂卻不給人家辦事,還持續索賄的說法;也有他進出各種娛樂會所,嫖娼,給黑社會性質組織提供保護傘的說法;甚至有人說他手上有人命的……總之五花八門,好像一切朽官該幹的事他一樣不少的都幹過,也不知道是不是誇張?”


    “空穴不來風。”葉翡淡淡道。


    “如果李子學真是這樣一個腐敗貪官……”趙頌懿沉吟著,卻沒有將後麵的話說下去。


    楊宇見她們都不說話了,擺擺手道:“總之李子學不是什麽好東西,就這樣,他進去那是罪有應得,先不說了啊,累死我了,小趙你回頭可得請我吃飯啊……”


    趙頌懿笑罵道:“就知道吃,屬饕餮的你……”


    楊宇夾著自己的公務包出去了,分析室裏就剩下三個女人。


    沉默一瞬,趙頌懿街上方才的話道:“我記得當時的詢問記錄上記載的是監室長李子學因為不見馮南從廁所出來,擔心出什麽事才返回到廁所去查看然後救了馮南的,如果他真的是個腐敗貪官……他會去救人?”


    “這也說不準,”林璿道,“我們前年抓一個連環殺人凶手,全城通緝了兩個月沒找著,後來因為他去過一次流浪動物收容站,去送一隻被車碾了的流浪狗擦被我們抓到的……人就是這麽複雜,誰說的出呢?”


    趙頌懿顯然也遇到過此類的事情,她沉默著點點頭,將手底的資料整理在一起,招呼林璿和葉翡去吃飯。


    又忙活了一天,葉翡是在懶得過去劇組,於是吃完飯後便直接和趙頌懿過去了招待所,趙頌懿嘲笑道:“某人終於肯照顧我這個單身狗了。”


    葉翡用比她還嘲諷的語氣道:“你終於肯承認自己是單身狗了。”


    趙頌懿:“……”


    本來趙頌懿打算在屋子裏窩一會兒,到了十點鍾就睡覺,結果葉翡硬是拉著她上街去散步,趙頌懿極其不情願的跟上去了。


    天氣漸漸冷了,晚飯後街上的行人逐漸減少,不過六七點鍾,天氣也還不錯,但是行人稀稀落落,連路邊的小攤都少了許多。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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