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的瞬間傾覆,震驚了整個麗水市,但是其引發的一係列後果,除了政壇和與政治密不可分的那些商人之外,都隻在緩慢的發酵過程中。


    最大贏家謝麟洲讓其派係獲得了一次恐怖的壯大,從此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麗水市官員都和他有著若有似無的聯係。


    這還隻是明麵上,暗中誰也不了解的關係,不知道還有多少。


    商業上他獲得了江湖遊藝城的三成幹股,每個月都通過秘密渠道打到他在海外的一個秘密賬戶上,以防有一天事情敗露或者是政治清算,他還有一個退路。


    不過現在江湖遊藝城在整頓清理之後叫做天下城,明麵上由一個麗水市政府直屬的企業管理,但真正的掌舵人還是胡璃。


    這個女人殺死範霆作為自首的一部分,並且擁有著精神科醫生開具的精神受創證明,後來在警方屢次的鑒定下也沒有任何破綻,確實是被暴力囚禁後的表現,加上其殺死首惡範霆並且舉報有功,很快便被無罪釋放,安排到一個外地的療養院。


    謝麟洲在其中隻不過是起到一種順水推舟的作用,在一些環節替他減少流程,連自己的存在都沒有暴露,胡璃便獲得了她想要的自由。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的演技著實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十幾個最專業的精神科法醫聯合判斷,都沒有找到任何破綻。而其心腸也足夠狠毒,幹掉了對其有知遇之恩的範霆,也可以親身涉險獲得蘇孽的信任。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在療養院打了一個轉,胡璃就回到了麗水市,以謝麟洲地下世界代言人的身份替他處理一些不便出麵的問題,比如原本借用賀家的關係大開方便之門的紅頂商人,為了自身的發展隻能拜碼頭到謝麟洲的身上,於是貢獻出巨大的利益給江湖遊藝城……哦不,是天下城的金融鏈條上。


    可是對於普通人的生活來說,政壇上的滔天巨變隻不過是看新聞時的一兩句感慨,一周的時間,便連議論的人都難以尋覓,他們的一切還循著原本的軌跡,悲喜都無增無減,頭疼的事情依然在頭疼,貧窮的困擾依然在困擾,在人類社會保證我們不必像野獸一樣覓食才能填飽肚子的時候,卻逼得我們生出越來越多的欲望,承受著生存更大的壓力,更大的責任,付出著無法想象的辛苦。


    這就是現代生活,物質文明高度發達,卻因為人心的不滿足而產生無數的不幸福。


    “所以這就是你的複雜之處了。”薑鵬對著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的謝雨暖搖搖頭。


    這裏是奇跡實驗室下麵的治療室,距離薑鵬住進這裏已經有一周,令所有研究員驚歎的是這個年輕人明明受了普通人生死一線的傷,卻在第一天的手術後就去江邊和人喝酒,五天身上的明顯傷口就已經完全愈合,七天到現在,他已經可以進行一些下地行走之類的普通活動。


    有部分研究員根據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大膽預測,隻要薑鵬願意付出一定代價,他可以在短時間內發揮出自己巔峰戰鬥力的七成。


    謝雨暖承認了薑鵬的嘲諷無奈的道:“可是我能怎麽辦?那是我的父親,他的出發點是為了我而著想,甚至他做過的事情也證明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壞人。”


    “怎麽可能有真正的壞人?”薑鵬攤手,“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愛之人也必有光明下的可怕黑暗,這幾乎就是事物的必然性,人類這麽複雜的動物當然就更不可能單純。這次的事情我必須要承認令尊是一個聰明人,絕頂的聰明人,悄無聲息就獲得了最大的利益,讓我們這些小棋子拋頭顱灑熱血,他隻是坐收漁翁之利。”


    謝雨暖抿著唇,沒有說話。


    薑鵬繼續道:“但我很欣賞他,如果選擇合作夥伴的話,我也非常樂意選擇他。一個聰明人至少明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隻要他沒有因為什麽陰影產生毀滅世界之類的無聊念頭,那麽他確實可以帶領著這個城市走向更好的生活……因為他也需要這些事情證明自己的能力,然後更上一層?”


    “呃……好吧,我承認你說的沒錯,你似乎比我這個女兒更了解他。”謝雨暖想要反駁,卻無力的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可以反駁薑鵬的點。


    “嗯,因為我和你爸爸是一樣的。”薑鵬眨眨眼睛。


    “滾開,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是在占我的便宜!”


    謝雨暖大怒,抬手就要打薑鵬,可是看到他身體後麵還拖著排胸腹腔積液的袋子,手不由緩了下來。


    打傷了這個一個病號,他再和自己碰瓷怎麽辦?這樣想著,謝雨暖暫時放過了他。


    薑鵬嘿嘿一笑:“你看,轉移一下注意力你還是可以笑出來的。真沒什麽,因為從你第一次退讓之後,你就不可能再是以前那個黑白分明的女檢察官了。你要明白世界沒有純粹的黑和白,潔淨如雪便不可能永存,最後終將被世間經曆的事物染成灰色。”


    “可我依然想……”


    “你堅持你想堅持的,努力去做了,就已經比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善良了。”薑鵬站起身來,認真的看著他,第一次似乎不吝嗇自己的敬佩,“這個時代已經沒有英雄了,路人的錢被劫不會有人勇敢站出來,老太太摔倒了沒有人敢站起來扶,小姑娘在路邊哭泣不會有人遞上紙巾——除了人販子。”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謝雨暖皺起眉頭,她確實看過這樣的案子,被拐的孩子一直沒有被找到,她父母這些年則拋棄一切在尋找,兩邊的家庭都已經被拖累得不成樣子。


    薑鵬道:“所以我其實很欣賞你。因為你敢為世間不平事站起來說話,因為你不吝嗇生命也要把罪惡審判。”


    “你不是覺得這樣很白癡嗎?”謝雨暖反問道,她可是清楚記得薑鵬當年的態度。


    薑鵬嘿嘿一笑:“可是從你妥協願意與我合作的那一天開始,你就是一個比較聰明的白癡,會讓這個世界變得更有意義,不是嗎?”


    謝雨暖點點頭。


    “堅持走下去吧,不要忘掉自己最初的想法就好了,做一個有棱角的灰色石頭,不要管是誰擲出的它,隻要可以阻擋壞人的侵略就夠了。”說到這裏,薑鵬頓了一下,然後自嘲的笑了起來,“有些家務事不要太清楚,血緣這個東西我原本不屑一顧,我爹對我一點也不好,我很叛逆一輩子也不想和他扯上任何關係……可是看到他頭上白發已經那麽多的時候,我還是會難受。”


    謝雨暖咬了一下嘴唇:“他們有再多不對,也會愛我們的。”


    “是啊……而且女兒顯然要比兒子受寵很多啊,他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護你,可是我爹卻隨時可以為了國家利益拋棄我,恐怕……我接下來要吃的那頓飯要付出很大代價。”薑鵬嘴角揚起,忍不住又開始嘲諷他那個站在華夏軍界重要位置的父親來。


    謝雨暖一挑眉:“所以你應該早去,帶著這一身傷,他心疼起來也許就不會那麽使喚你了。”


    “好主意!”薑鵬一拍大腿,然後上下打量謝雨暖,不知道為什麽完全不像的兩個人此時的他卻讓他想起來胡璃。


    轉念他便明白了自己的為什麽會這麽覺得了,歎息一聲:“看來再男人婆也是女人,示弱獲得同情是本能了啊。”


    “滾!我是淑女。”謝雨暖瞪起了眼。


    “我滾,我滾,我怕淑女拔刀。”薑鵬笑著退走,謝雨暖也失笑,果然自己這個樣子一點也不淑女,完全是走向了淑女的對立麵好麽?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跟著這個家夥在一起的時候就會比較輕鬆,忘掉平日裏麵裝樣子拿捏的風度,做一些比較幼稚的事情。


    這些日子一直困擾她的決定,在說出來之後也輕鬆了很多,雖然並沒有實質上解決任何問題,但她也不會再存有疑慮。


    因為那個人是她的父親,他之前做的事情即使身上黑暗,心也向著光明。


    ……


    ……


    薑鵬回到病房配合著那些研究員進行了例行的檢查,然後給唐棠打了一個招呼說自己最近可能外出,那邊很痛快的就許可了他。


    “沒有生命危險,也不會留下後遺症,所以我的治療已經結束了,後麵再出現什麽問題都是你自己的責任。你醫術比我更精湛,想必這種回避醫鬧的協定也比我更清楚……哦,那邊出一個結果,我要去看一下!”


    唐棠很幹脆的掛斷了電話,以薑鵬的身體為模板進行的研究讓她非常興奮,戰境這種超越人體極限的神秘領域在她麵前揭開麵紗供細致研究,仿佛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怎麽可能不讓她為之廢寢忘食。


    反正薑鵬那個時候受的重連手指頭都動彈不了,還有一大堆治療要進行,唐棠可是取了足夠的實驗材料,又以薑鵬為材料進行了很多活體實驗測定戰境的諸多特征,現在已經有了頭緒,相信假以時日,她甚至可以找出讓其他精銳戰士也修煉出戰境的方法。


    當然那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後的事情了,現在薑鵬隻是感慨……醫鬧是一個多麽可怕的事情啊,逼得唐棠這種最頂尖的醫生都充滿了顧忌。


    結束了和唐棠的通話,他握著手機鎖屏解鎖重複了幾百次,終於下定決心撥通了伍應龍的電話。


    “問問薑劍凡什麽時候有空,請他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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