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子歸的眉尖微微向上挑了一下:“洛白先生,好巧。<strong>.</strong>”


    洛白緩緩收起臉上的笑容,一雙淡灰色的眸子淺淺凝視著她,流轉著令人看不透的情緒。


    鬱子歸也同樣打量著他,她在等著洛白說話。


    一段時間不見,洛白好像又消瘦了一些。他那雪白得幾乎透明的皮膚看起來分外脆弱,仿佛隻要輕輕一碰就會破碎掉。


    “alva?”


    這時候,走廊那邊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俞琳精致的臉蛋出現在鬱子歸眼前。


    洛白抬眸看了俞琳一眼,輕輕點了一下頭。


    俞琳自然地走到他身後握住輪椅的扶手,然後才看向鬱子歸,不鹹不淡地說道:“又見麵了。”


    “嗯,所以才說很巧。”鬱子歸勾了勾唇,這句話說得十分意味深長。


    然而,俞琳像是沒有聽出來她話裏的深意,垂頭把視線落在洛白的頭頂,伸手撫了撫他柔順的發絲:“康醫生說有空,我們現在可以過去了。”


    洛白點頭,目光卻一直停在鬱子歸的身上。


    三個人中間逐漸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氛,洛白那雙霧氣氤氳的眼眸微微眯起,半晌才終於開口說道:“走吧。”


    這句話當然是對俞琳說的。


    聽到這句話以後,俞琳沒有半點猶豫,看都沒看鬱子歸一眼,也懶得和她打招呼,直接就推著洛白往一個科室裏走去。


    ――她好像不是很喜歡鬱子歸。


    鬱子歸被丟在原地看著兩個人離開,隻覺得心裏有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明明剛才是洛白主動叫她的!為什麽他們兩個都是一臉“老子好煩你不要來惹我”的樣子!她才是有急事的那個人好嗎!


    虧她還耐著性子站在原地等洛白說話,結果他丫的憋了老半天,就說了一句“走吧”?!


    走個錘子!!


    鬱子歸一臉不愉快,沉著臉往他們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之前和俞琳說話的時候,確實是想要試探一下。


    特意強調了“好巧”兩個字,也不過是想問問他們來醫院做什麽。


    畢竟現在顧家處於特殊時候,在醫院這種地方偶遇他們……鬱子歸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strong>.</strong>


    不過她倒是忽略了洛白的身體狀況,他看起來好像是真的不太好,可能剛好這兩天來醫院看看,順便就在剛才撞見了她……吧?


    鬱子歸皺眉搖了搖頭,想起來病房裏還有個老太太在等她,又轉身繼續朝住院部那邊走去。


    她回到病房的時候,老管家正坐在沙發上寸步不離地守著老太太,看到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麽鬱子歸心裏突然就生出了些許唏噓。


    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到頭來被孫子氣得住了院,守在床邊照料的居然隻有一個年邁的管家。


    鬱子歸歎了口氣,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管家聽見動靜把目光投向門口,見鬱子歸回來了,立刻迎上來接過她手裏的紙袋子:“真是麻煩少夫人了。”


    “沒事。”


    鬱子歸搖了搖頭。沒有提在老太太房間裏看到的照片,也沒有說回來的時候在路上出了一點小事故。


    管家把衣物小心放在一邊,見鬱子歸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就小心翼翼地說道:“少夫人還要坐會兒嗎?那我先出去一下……”


    “不用了。”鬱子歸搖頭,“我等下就走。”


    說完,她又忍不住看了病床上的老太太一眼。


    為什麽……您會有那張照片呢,奶奶?


    她還記得,那時候關於她父母的任何消息都被抹去了,然而她嫁進顧家的這些年,顧家的人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她的父母和顧沉的父母還有一段淵源……


    而顧沉和她的父母在她嫁過來之前都已經逝世了,她的父母是死於交通事故,而顧沉的父母呢?又是怎麽去世的?會不會有可能……他們是同時出事的?


    或者那段事故裏其實還有別的隱情,所以所有人都選擇瞞著,那些事就像一個禁區,誰都不敢踏進去?


    更直接地說,有沒有可能……她父母的死,和顧家有關係?


    鬱子歸就是在之前那個小小的交通事故中想到了這些問題,所以才猛然一驚,很久都不能回過神來。


    現在她稍微冷靜一些,卻越想越頭疼,然後在下一秒,她立刻否定了這個荒誕的想法。


    現在任何事都是她憑空亂想的,根本就沒有實據,而且她的想法也太不切實際了。


    “我要是有空,會過來看一看的。”鬱子歸收起自己的思緒,緩緩說道,“奶奶要是醒了你就告訴我。”


    老管家點頭:“是。”


    ……


    然而與此同時,病房門外的拐角處,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無聲無息地停留在那裏。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手指看了半晌,清俊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一雙灰淡的霧眸裏流淌著複雜的情緒,卻始終讓人難以琢磨。


    他在那裏停了一會兒,才默默地搖著輪椅轉身離開。


    那人推著輪椅直接到了醫院的門口,出了大廳,他的視線朝左右掃了一眼,低低說道:“出來。”


    “既然放不下,為什麽不幹脆進去看看。”俞琳清脆的聲音懶懶響起,她從一側的立柱後麵走出來,臉上含著一抹蔑視的笑,“你在怕嗎?”


    “都走到這一步了,我還會怕嗎?”洛白麵無表情地反問。


    他的聲音總是帶著一種特別的感覺,低柔卻沒有含一絲感情,沙啞的聲線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悅耳。


    俞琳被他突如其來的這句話愣住,然後忍不住嗤笑了兩聲,走上前推著輪椅:“我忘了,你根本沒什麽好怕的。”


    因為再沒有什麽可以失去,所以根本就無所畏懼。


    洛白自然聽出了俞琳話裏的意思,抿了抿沒什麽血色的薄唇,不說話。


    是啊,他還有什麽好怕的,這麽多年都挺過來了,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俞琳推著輪椅緩緩走向醫院的停車場,一路上冷風吹個不停,吹亂了她卷卷的長發。


    洛白的臉色似乎更加蒼白了一些,他擱在大腿上的手緊緊攥起,垂頭盯著自己的手指看。


    他的手指纖細清瘦,骨節分明,乍一看上去修長好看,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上麵有很多細小的、淺淺的傷痕。


    “你放心。”洛白突然開口,“我一定會拿回我應得的。”


    他的聲音不大,聽起來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喃喃低語。


    然而即便如此,俞琳還是成功地捕捉到了他低啞的聲音。


    聽罷,俞琳的嘴角勾起,精致的混血臉蛋看上去美豔異常,過了片刻,她才柔聲說道:


    “嗯,我知道的。”


    *


    從老太太的病房裏出來後,鬱子歸直接回了顧沉那裏的別墅。


    中間她還接到了蘇京軻打過來的一個電話,說是那個事故已經處理好了,那個車主說他願意負全責,然後她的車子已經送去修理店了。


    順便還問了一句,她什麽時候可以把他的suv還給他。


    鬱子歸思忖了一下,問道:“你最近很缺錢嗎?”


    電話那頭的蘇京軻一怔,下意識地回答:“沒有啊。”


    “那就是錢太多了沒地方花,不如你再去買輛車。”鬱子歸理直氣壯地說道。


    ……蘇京軻撫額,這是什麽強盜邏輯!不想還您就直說好嗎!


    於是最後,鬱子歸成功地得到了這輛車的使用權。


    和蘇京軻隨便調侃了兩句以後,鬱子歸也沒有精力再多解釋了,於是就直接掛斷了電話,打算以後見麵了再詳細告訴他。


    今天突然發生了許多事,鬱子歸回到家後整個人都從緊繃的狀態裏鬆懈了下來,她很想悶頭在被窩裏睡一覺,可最後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她想要好好靜一靜,整理一下思緒,然後徹底放空自己。


    傍晚時分,顧沉回來了。


    鬱子歸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正坐在後院發呆。


    旁邊的仆人小聲地提醒她:“顧太太,先生已經回來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鬱子歸盯著一株紫色鬱金香發呆。


    “顧太太?”


    ……


    鬱子歸整個人都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旁人說話也好像完全沒聽見一樣,根本不想理會。


    仆人見狀,頓時覺得自己人都不好了。


    怎麽辦……顧先生對他夫人的寵愛眾所周知,簡直都快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如果他一回來,要是看見顧太太變成這樣,會不會把他們這些下人五馬分屍啊啊啊!


    他記得顧先生有個馬場來著,好像離這個還不遠來著!


    仆人一臉“糟糕了我死定了”的表情,他覺得事關重大,他一定要把失魂落魄的顧太太搖醒來!


    然而就在他剛剛萌生了這個狗膽時,顧沉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她在這裏嗎?”


    仆人僵硬地站在原地,點了點頭。


    顧沉剛從外麵回來,一身西裝革履,筆挺的黑色西裝讓他看起來更加冷厲了一些。


    他的神色淡漠,然而視線在接觸到鬱子歸的時候,卻不可抑製地軟了下來。


    就當仆人還在計算著自己活下來的幾率有多少時,顧沉已經淡淡開口了:“你可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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