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潑天的勢力


    “趙兄,這是董伯父知道後去參將大人那邊求情,參將周大人把自家的家丁親衛都派過來了,徐州這邊的軍將,凡是在城內的,都把自家能用的拍了過來,衛所也出了不少人,小弟家裏也來了十幾個”在這樣的場合下,王兆靖主動擔起了介紹的職責。


    趙進這才恍然,大明軍將手中最精銳的力量就是親衛家丁,克扣普通兵卒的糧餉,這些親衛家丁卻有加倍的糧餉拿著,裝備精良,訓練也是充足,而且往往是騎兵。


    一般總兵手裏有幾百人,參將和遊擊手裏有一二百人,下麵各級軍將幾十人,算是最核心的精銳。


    大明官軍的各級將佐大多數是衛所世官充任,徐州參將出身就在淮安府的大河衛,下麵各級千總把總的也都是徐州三衛裏的千戶百戶,董冰峰的父親身為千戶,自然能求得動這些人,說起來,趙進也算衛所子弟,派手下精銳過來救援倒也正常,隻不過聲勢太大了些。


    “小侄趙進,謝過諸位叔伯的援手恩德,小侄在這裏拜謝了”趙進朗聲說道,說話間大禮參拜,他身後的夥伴們也都是跟著拜下。


    這些徐州武將係統派來的精銳親衛,即便打馬到了這邊,也不曾下馬,隻是在馬上到處張望掃視,趙進也注意到他們臉上帶著些不滿。


    他這邊禮數周全的拜下,馬上這些親衛臉上才帶了點笑容,可還是有話語傳了過來。


    “大驚小怪的,老董心疼孩子是他心疼,卻折騰咱們兄弟”


    “幾百馬賊,幾千盜匪,這不是笑話嗎?光天化日就要謀反”


    “少說幾句,趙大刀和老董那邊銀子都不少,這次好處是有的”


    趙進已經直起身來,他回頭看了眼,發現夥伴們臉上都有不平的神情,趙進使了個眼色,對方雖然風言風語,可畢竟是過來救援,這份好意要記著。


    謝過起身,趙進這才能從容觀察,這陣仗當真不小,那種精銳親衛恐怕過了二百,加上各處湊的,四百騎兵總是有的,養一個騎兵的花費頂的上十名步卒甚至更多,加上騎兵的機動力和衝擊力,大明的騎兵差不多都是精銳,不提軍將們派的,衛所裏出的那些,也都不是平庸之輩,有的年紀大些,有的裝備差些,本領卻不弱,王家來的人自然也不是弱者,看那河叔的本領就可以知道


    這股力量差不多是徐州境內最強大的武力,平地野戰,沒有什麽豪強大族可以擋住這四百騎兵,各家長輩這次真是下了血本,他們自然和方方麵麵有關係,可能讓這麽大的力量派出來,人情肯定給出去很多。


    “都在那裏拿腔作勢什麽,不怕累壞了馬,都下來”正在這時候,先前那姓王的老騎兵大大咧咧的說道。


    那些馬上的精銳親衛先前架子大不耐煩,可看到這位老騎兵之後,臉上卻都多了些笑意,不少人親熱的招呼說道:“王師傅也在,這一晚上辛苦了吧?


    大家的態度都是客氣,有這麽一個由頭,眾人紛紛下馬,趙進轉頭對劉勇說道:“讓莊子裏準備熱茶熱水,準備午飯,然後把存著的銀子提出四千兩來


    劉勇點點頭急忙去辦了,趙進又回頭舉手說道:“每隊各留十人,其餘回營房休息待。”


    他這一聲吆喝,不少剛下馬的人都看過來,他們也看到大院裏的各隊家丁有條不紊的撤回營房,隊正點出十人又是列隊待命。


    “唱戲一樣,像回事似的……”在援軍中,有人嗤笑著說道。


    這話剛被人聽到,那王姓老騎兵就吆喝著說道:“扯什麽呢,昨晚上真是兩百多馬賊,上千盜匪圍攻這裏,那馬賊盜匪都不是好相與的,我看裏麵有軍法的底子,硬生生被這趙進領著人殺敗,你們就沒看到那些屍首?就沒看到地麵上這些痕跡?”


    剛才這幫人急匆匆趕來,地上的狼藉血跡自然沒人注意,至於那屍首堆,就和河叔當時一樣,石灰撒的太足,看著像是垃圾堆。


    等大家注意過去,自然看出來那是什麽,援軍騎兵中那肆無忌憚的談笑聲音越來越小,大家都是看著那裏,後麵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向前擠,知道了因為前麵同伴隔著看不見,索性上馬,東邊空地上**一片。


    “不會是殺良冒功吧?”不知道誰念叨出一句。


    “扯你娘的臊,他有什麽功可冒,你沒看到那邊的兵器,平白那有這麽多的繳獲”


    這種荒唐的猜測自家人就給反駁了,趙進雖然是衛所軍戶子弟,但現在還不算從軍,也沒有武職,這麽多人命有什麽功勳可言。


    看到那屍體堆之後,不用人指點,大家就會搜尋其他的,那兵器堆也成了一個佐證,上麵帶血的兵器和甲胄,更是印證昨晚的戰鬥。


    看看地麵,看看趙進他們的神情打扮,大家逐漸信了,可相信之後又是不可思議,就憑這幫年輕人怎麽可能?


    “聽說那趙進兄弟幾個殺了上百人”


    “我聽過,原來就是這個”


    趙進兄弟們幾個做下的事情在徐州城早已聞名,此時自然被人回憶了起來


    “就算不是兵法教授的賊人,能裝備這樣的家什,也不是那麽好打,何況還有馬隊,我瞅著那還有弓箭,這也太稀罕了”


    牆邊堆著的繳獲兵器雖然雜亂,可這些軍中精銳卻能看出很多東西來。


    議論逐漸嘈雜,大家看向趙進他們的眼神也和方才不同,到這時候,剛才看到的趙字營各隊調動也就不是演習,而是法度森嚴。


    這樣的議論和眼神讓趙進兄弟幾個極為受用,石滿強和董冰峰臉上更是有笑容浮現,年輕人被別人承認和誇獎,特別是被這些軍中精銳高看誇獎,這更讓他們興奮。


    趙進也是心情舒暢,不過隨即想到一件事,臉上的笑容立刻不見,上前一步就要說話,才邁步,身後卻有人拽了下,回頭發現是王兆靖做的,趙進沉聲說道:“有急事,等下再說不遲。”


    上前一步,趙進抬高了聲音說道:“諸位叔伯長輩,昨日盜匪夜襲何家莊,小侄領著人苦戰到早上,還是諸位叔伯來到,斬殺賊匪,救了小侄等人還有這何家莊上下,這些屍首和繳獲就不勞動諸位叔伯費心,叔伯們說了地方,小侄會派人送過去。”


    “哈哈哈,這小子莫不是昏了頭,怎麽說胡”有莽撞的大著嗓門說道,可隨後就被人捂住了嘴。


    嘈雜議論都是消失,場麵徹底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趙進。


    “大哥,這是咱們的戰……”身後吉香忍不住說道,話還沒說完,趙進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好似殺人,自從在一起玩耍,趙進和夥伴們從來都是笑嘻嘻的,極少見到這樣嚴厲的眼神,吉香嚇得身子一縮,立刻不敢說了,其他幾個想要張嘴,也立刻閉上。


    就那麽安靜了片刻,那些精銳親衛們開始彼此交換眼神,到最後都集中到為首的五名大漢身上,這五名大漢和其他人打扮差不多,除了安靜些,沒什麽不同,可這時候卻看出來是首領的意思。


    這五個人彼此嘀咕了幾句,當中一名年紀最大的走過來,這人中等個子,身材健壯,臉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疤,他朝著趙進走過來,到跟前臉上帶出了笑意,溫聲說道:“趙小哥,我姓欒,在將爺身邊做個千總”


    “您是欒鬆欒師傅的?”剛開口,身後董冰峰突然開口問道。


    被這麽一說,趙進才注意到這欒千總和欒鬆師父長得有些像,欒師傅昨日卻是回城中取行李,避開了昨夜那場大戰。


    “那是我堂叔,你就是董家那小子吧?”這欒千總笑著回答說道,臉上的笑容變得親切了些。


    “小侄是董冰峰,見過欒大人。”董冰峰禮數周全的問候,然後湊在趙進耳邊說道:“大哥,這是周參將的親兵千總,是從大河衛跟過來的,關係很近


    武將親衛的頭目,這是最心腹的親信方能擔任,又有千總的職位,怕是也有個千戶的身份了,來了這麽多人,這位欒千總想必是能做主的。


    “原來是欒大人。”趙進客氣的又施一禮。


    欒鬆臉上閃過一絲訝異,因為堂叔的關係他知道董冰峰的身份,今日救援自然也知道趙進的出身,一個前程遠大的千戶嫡子對一個破落百戶的兒子這麽恭敬,完全是下屬對上司的態度,還做的這麽自然,實在不合常理,讓他奇怪,心裏這麽想,嘴裏卻說道:“趙小哥太客氣了。”


    客套了句,這欒千總馬上轉入正題:“趙小哥,這些首級你怎麽證明他們是盜匪賊人?”


    本來是屍首,在這欒千總嘴裏直接就成了“首級”,因為大明軍功最重首級,敵人的腦袋就可以換來榮華富貴。


    但太平時節,平白無故可不會突然出現幾百個腦袋,若能定下是盜匪的還好,如果是良民百姓的,那就是大罪過大麻煩,即便能遮掩下來也會花大價錢,自然要坐實了盜匪賊人的身份。


    趙進笑了笑,指著另一邊的兵器說道:“這些兵器就是個證明,尋常百姓當然不會有這麽多的刀槍。”


    欒千總點點頭,卻沒有接話,趙進又說道:“何家莊本莊莊戶連帶外來商人千餘口,聯名上報官府,說是盜賊大股來犯,幸虧諸位叔伯來到才得以擊退,這些首級自然就是殺敵殺賊的斬獲,在這邊的每個人都會簽名畫押,互相作保。”


    聽到這個,欒千總的臉上浮現出笑容,又向前走了步,低聲問道:“何家莊這麽多人,人多嘴雜,趙小哥能擔保不出問題嗎?”


    “請大人放心,這是我的莊子,我用刀兵管著,誰也不敢亂說,到時候莊內長者會去州衙作證,他們家小我會留在手邊,萬無一失。”趙進說得很周全


    欒千總已經笑容滿麵,笑著說道:“本以為這次是個辛苦幫忙的活計,沒曾想還有這麽一樁功勞到手,多謝多謝了。”


    “是在下多謝,諸位叔伯大張旗鼓的從城內趕到,這份心在下牢記不忘。”趙進誠懇的回答說道。


    欒千總盯著趙進看了看,搖頭笑著說道:“你這說話做事就像是個三四十歲的,知趣妥當,今日欒某就承你這個情,日後有事,去我們將爺那邊找我,我一定幫忙。”


    趙進抱拳,欒千總轉過身揚聲說道:“兄弟們,這些賊人是咱們殺的,首級是咱們的,軍功也是咱們的。”


    睜眼說瞎話,不過大家心知肚明,稍微錯愕之後,那些精銳親衛都是大聲歡呼起來,軍功就代表著官位和銀子,這幾百盜賊的首級當真不少,即便平均分攤,每個人也大有好處。


    “趙公子仗義”


    “趙少爺義薄雲天”


    得了好處,援軍的口風都是轉了,已經軍將頭目指揮著手下過去驗看屍首,趙進笑著點點頭,轉身卻對吉香說道:“你這就去找劉勇,讓他拿一千兩現銀出來,不用那麽多了”


    吉香還沒從剛才的嚴厲眼神中回過味來,趙進這一說話,他打了個顫,倒是反應過來,連忙跑去安排。


    “冰峰,你去你熟悉的衛所人員說說,就說現在人多不方便給足,但謝意不止這些,其他會在天黑之前給到手中,兆靖,你和河叔那邊招呼聲,咱們自家人晚一點。”董冰峰點點頭就去了,王兆靖倒是有些感慨的說道:“趙兄,小弟本想提醒,以咱們如今的身份,這些屍首帶不來絲毫好處,反倒是禍害,本想讓趙兄含糊過去,沒曾想趙兄考慮的更周全。”


    趙進點點頭,低聲說道:“有些人情要坐實。”


    沒過多一會,劉勇和吉香帶著銀子過來,莊子裏的熱飯熱水也送過來了,牛馬商人們也被攤派到,不過沒有絲毫的異議,都是急忙操辦起來。


    “各位都是辛苦,每位二兩銀子,不成敬意。”趙進笑著說道。


    凡是徐州駐軍的銀子,都交給那欒千總來發,軍將的精銳親衛即便是加倍糧餉,一年也就是二三十兩銀子,這二兩銀子也不是小數,何況這幾百騎人人有份。


    那欒千總當時一愣,連聲說道:“那賊人首級已經是好大人情,怎麽能再要小哥的銀子,不然堂叔那邊也沒辦法交待,小哥快收回去。”


    直到這時候,欒千總才提到自己那個堂叔,趙進卻笑著說道:“日後還有勞煩欒大人的地方,就不要客氣了。”


    人情有來有往,既然這麽說,那說明日後有所求,這份銀子也就拿的心安理得了,欒千總愣了愣,臉上又是堆滿了笑容說道:“那我就代兄弟們謝謝趙公子了”


    稱呼變化,也是交情變化,有那賊人首級的功勞,接下來辦什麽事也都好張口了。


    欒千總倒是不藏私,轉身就把這些銀子發了下去,收到銀子的人個個眉開眼笑,衛所裏來的和王家的那些人也都有二兩銀子的謝意,都是高興的很,而且他們還得了招呼,說還有謝禮,這更是讓他們興奮。


    趙進做的很妥帖,父輩長輩賣麵子出好處請來的救兵,不代表自己這邊就不需要致謝了,駐軍的那些精銳親衛有了首級軍功,再有二兩銀子足夠,而其他人則是要多給銀子,不然不公平。


    大家拿了銀子,就地吃著熱湯熱飯,連自家坐騎都有人過來喂草料,每個人都覺得這次沒白來,更有幾個軍官頭目模樣的大大咧咧的說道:“趙小哥這麽英雄豪傑,做事這麽豪爽義氣,這個朋友大家一定要交的,以後有事,盡管開口,刀山火海的,哥哥們絕沒二話。”


    趙進也知道這話該怎麽聽,隻是笑著客氣。


    倒是又有一騎從東邊趕過來,說是趙進、陳晃和董冰峰三人的父親還有半個時辰左右就到了,河叔做事周全,早就派人去半路和城內報平安,免得幾家長輩擔心太過。


    王兆靖清晨出門,糾集隊伍後就騎馬趕來,現在也是有些疲憊饑餓,直接就和眾人在這空地上吃起了午飯,他吃飯的時候,看到趙進和其他夥伴不停的忙碌調撥,家丁們多了不少,卻變得更有規矩了些,一切都有條不紊。


    看到這等景象,王兆靖突然覺得心裏不是個滋味,覺得在這裏,自己是個外人,而從前,自己則是其中一員,想歸想,王兆靖神情很正常,他吃完午飯後就直接走向趙進,笑著說道:“既然這邊安然無事,小弟就先回城了,八月鄉試,五月就要去南京,功課緊得很。”


    剛才一直是笑臉迎人的趙進此時卻很嚴肅,毫不客氣的肅聲說道:“你在這裏留三天,或許有事。”


    王兆靖一愣,心裏卻有些高興,沒有人跟自己見外,忍不住追問說道:“趙兄,有什麽事?”


    “現在還定不下,你等著就是。”趙進於脆的說道,王兆靖連忙點頭,轉身去和河叔那邊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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