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上午的晚些時候,考院考樓上剛剛送走匆匆而來,一臉歎息的王也,就又來了一位重量級的官員。


    禮部派遣的督學及閱卷隊伍已經到來,乃是一位禮部侍郎帶隊,名叫李開澤。


    其出生於李氏詩宗,又博學強識,所以不過半百年華,就已經是翰林境界。


    此刻考院樓上,賀士璘正招呼一眾訓導簡單吃著午飯,也開口與那正吃著油餅粉條的李開澤聊著。


    “拓海來的倒是晚了一步,若是昨日能來,卻是大有一番機緣。”


    麵白無須的李開澤此刻端著碗吃著東西,聽到賀士璘這般說道,當下也是神情恭敬,開口說道。


    “賀公恕罪了,李某這一路緊趕慢趕,不巧卻是遇上了汛期,昨日本能到的,但是潯陽府處行船不得。加之昨夜大雨,我等也是繞了好一圈才到這裏。”


    李開澤說話多有幾分恭敬,其與賀士璘雖算是隻見過幾麵,但是賀士璘不論年齡官職履曆,都不是五十出頭的李開澤比得了的,而且賀士璘在朝中頗有威望,李開澤自然更是恭敬幾分。


    賀士璘卻是擺了擺手,當下對著對方說道。


    “拓海也辛苦了,老夫這番說道,卻是昨日我們這的考院,出現了裨益異象,若是你當時在,也能一睹盛況啊。”


    賀士璘這般說著,臉上的表情也多有幾分高興,似乎對昨晚的情況意猶未盡,而聽到這句話的李開澤當下也是頓時坐直了身子,很是有幾分詫異的說道。


    “裨益異象?!”


    “賀公可知道是誰?”


    裨益異象可是文朝最有影響力的一樣事物,其所帶來的益處自不必多說,而這等異象,想要產生十分的不容易。


    過往一年全國鄉試,次次都會有幾十道文星紅芒出現,但這裨益異象,卻是屈指可數,有時甚至全國上下一次都不能見得。


    所以此刻李開澤臉上的神情也是多有幾分詫然,卻見到賀士璘搖了搖頭,臉上也有幾分無奈。


    “這卻是不知了,昨夜本就天暗,老夫也未能認出來。”


    李開澤當下麵露可惜,不過也多有幾分希冀,當下向著賀士璘開口詢問昨夜情況,聽聞那昨夜種種情況,還有那裨益異象的作用,當下也是不自覺地的點頭,又朝著旁邊的窗口看去。


    那正是考院外的街道。


    經過一夜的大雨,此刻這考院外圍聚的百姓卻是絲毫未少,相反因為那裨益異象的確讓許多人受益,當下已經引得眾人紛紛聚集在了這裏。


    甚至有城外的百姓聽聞了這消息,也正往著這城中趕來。


    這考樓之下圍聚的百姓,比之昨日開考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李開澤見到這番情況也是吸了口氣說道。


    “如此盛況場麵,想必他日也將是要聞名啊。”


    “江南西道這兩年文風漸起,聽得賀公所說異象之情景,乃是佑護有德行之人,此等異象,已經頗為罕見,如此看來,江南西道也將是人才輩出啊。”


    裨益異象與書生所寫內容最為貼切,不過大多數的裨益異象或許隻是有些清心寡欲,提振士氣的功效,強上一些的便是明目耳聰,或是力氣增強,而除了這些之外,更有一種頂級的異象,乃是優選目標福澤,如長壽異象,健體異象,當然還有更難得的一種異象,乃是開智異象。


    頂級異象因人而異,但是隻要被優選福澤,那便效果拔群,甚至可以說達到顛覆過往的狀況。


    這麽想著,李開澤也覺得那寫出這等異象的才子十分了得,同時卻也有些淡淡惋惜,若是能早些,便也能看個清楚。


    李開澤如此說著,那旁邊聽著的眾多訓導一個個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有些激動了起來,當下甚至是麵麵相覷,覺得李開澤這是在肯定自己等人。


    聽得這句話的賀士璘同樣是笑了笑,他雖不是江南西道的人,但是能夠看到在自己治下的江南西道人才輩出,沒有什麽能比這讓人覺得驕傲了。


    幾個人當下寒暄了兩句,也說了說如今這江南西道興盛起來的地方,除了本就靠近出海口的潯陽府,說的最多的便是鉛山。


    因毗鄰贛江這等重要水道,隨著江南各處的商業繁忙,那裏的發展也是獨樹一幟。


    “當然聽聞那吉州府也不錯,如今這江南西道家家讀書,卻也是一片繁榮啊。”


    李開澤這麽感慨著,而這時候的一個訓導聊得歡快,竟突然站起身來,也跟著說了幾句。


    “大人所言極是,在下在贛州府為官多年,深知百姓讀書不易,過往多是家無餘錢,百姓也隻能是一個溫飽,不過饒是如此,百姓們也多想辦法讓子孫學些字。”


    “畢竟就算不能走上科舉,也能讓子孫多個本事,將來說話做事都有所改變。”


    說話的乃是贛州府學的訓導韋欽中,一個已經兩鬢灰白的老者,但是長相粗狂,說話做事也顯得極為的大方。


    昨夜那個說腰背鬆快的,便也是他。


    聽得韋欽中這麽說著,旁邊的幾個訓導也是止不住的點頭,當下饒州府的訓導劉華武也起身說道。


    “韋兄所言極是,說來如今我饒州逐漸繁盛,百姓也多送子弟去學堂讀書,我倒是對如今新出的一樣東西很是有些歡喜。”


    聽得他這麽說,其他人當下也是愣了愣,而劉華武已經翻了翻手,便有一本薄薄的冊子出現在其手中。


    “諸位可還記得這個?”


    劉華武舉起手中的冊子的,臉色頗是有些感慨激動的朝著周圍的人問道。


    而其他人連忙點頭,見得劉華武手中拿著的正是一本剛剛發行不久的《三字經》,一個個的神色竟然也多有幾分湧動。


    “下官在第一次見到這書冊的時候,倒也沒覺得如何驚豔,甚至覺得要各府全力推廣這等文章有些大題小做,但是之後,下官才知道我這是鼠目寸光,隻見樹木,不見森林!”


    劉華武這麽說著,臉上一時間竟也露出幾分敬佩感慨的神色。


    “當初這命令放下去,饒州府上下一時間遍地尋這《三字經》文章,饒州府的眾多抄書匠,個個抄書到手腕浮腫,那印書鋪,更是整夜整夜的燈火通明。”


    劉華武此刻的神情更有幾分頓挫。


    “而隻不過是第二天,我與家孫去街上買東西,竟然聽到幾個孩童就在念誦那《三字經》之中的內容,一個算命先生正一句一句的教著他們,那孩童竟學的認真,還頗為快速!”


    “隻不過是片刻,我那不過五歲的小孫子隻是站在旁邊,竟然也能跟著念上幾句!”


    如此說著,這年過半百的劉華武此刻語氣都有些顫抖起來。


    “我那小孫子,過去可最恨讀書,可那日,他竟然念了一日的書!”


    “人之初,性本善,這等三字韻文,朗朗上口,實在是讓人讚不絕口!”


    劉華武當下有些激動的說著,周遭的其他訓導也是連連點頭,就是那坐在主位上的賀士璘,此刻的神情都要顯得更有幾分驚喜。


    而那坐著聽著的李開澤此刻也同樣是神色肅穆。


    隻是苦了肖厲,此刻不僅要強裝鎮定,還得躲避對方的視線,希望對方不要叫自己來說什麽感想。


    一時間,肖厲那心中仿佛有萬千螞蟻在撓動,實在是忍的辛苦。


    “從那以後,我才明白,這‘讀書人’,乃是有大才大德之人,所謂教育,本就是艱難之事,但其僅僅是通過這番加工,便讓蒙童初學,變得如此水到渠成!”


    “如今我饒州孩童,隨便在街上碰到一個,都多少會上幾句那《三字經》,那年紀大一些的,甚至能夠寫出不少字來!”


    劉華武這麽說著,那韋欽中也激動站起身來,此刻還走過去拱手。


    “劉兄所言甚是!此等盛況,也發生在我贛州府,那真是一朝萬民誦讀,這等文章,簡直讓人萬分敬佩!”


    這般說著,這考樓之中的氣氛一下子倒是熱烈了幾分,一眾訓導七嘴八舌的說著,說到興起還解說幾句那三字經之中的文章,一個個都是交口稱讚。


    突然,那禮部侍郎李開澤起身,竟然朝著眾人恭恭敬敬的拱手鞠躬,眾訓導當下連忙停下,神情顯得有些局促,卻聽得李開澤開口說道。


    “諸位,此《三字經》能有此成效,功勞卻還是在諸位訓導,沒有諸位大人在各地推廣鋪開,我等也難見到這等盛況!”


    “大人言重了,我們……說來隻不過做了些份內的事情。”


    “不過大人,你可知那‘讀書人’,究竟是哪位大儒嗎?”


    “是啊大人,能寫出這等文章,這位大人肯定心細如針,必然是胸懷天下。”


    李開澤緩緩的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那‘讀書人’究竟是誰,但是此刻的他卻是抬頭看了一眼考場之中,然後滿是悵然的說道。


    “那應當也是一位飽經寒窗苦讀的讀書人吧。”


    “他所作文章,胸懷我文朝萬千蒙童,他日蒙童成人,我天下讀書人,必將會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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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說著,李開澤又扭頭看了一下那考院外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


    此刻那人群之中,也站著無數孩童,他們正瞪大著眼睛,見著這座浩瀚高大的考院,為他們的人生烙上第一個清晰的文道記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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