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書聽得我語中急切,方欲開口。


    卻聽得怡畫在殿門前通稟,“公主,福管事來了。”


    平日裏,福生若無事,定然不會早早來我寢殿中。


    且我昨日整夜,都夢魘不斷,如此更加令我擔心,是否出了什麽事情。


    福生得準入內,我顧不得整裝,隻披上外衫,散著一頭長發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福生卻並沒有立即回答,而後從袖袋中,抽出一封信箋。


    上書,“公主親啟。”


    我遠遠見到那娟秀的小字,便認出那是宛若的字跡。


    福生上前,將信箋遞到我手之前,卻是先言。


    “杜文軒,死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有些震驚。


    多日還好好的,為何不過一夜,人便死了?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便認為是福生與花無顏派人,將杜文軒除掉了。


    因為我從來都是心軟之人,常常遇事猶豫不斷。


    而福生與花無顏,卻與我恰恰相反。


    福生搖了搖頭,將信箋交到我手中,卻是未言。


    杜文軒的死,我驚訝之餘,卻不會有何難過之心。


    因為若沒有宛若,他杜文軒對與我,不過是一個毫不相幹,且對公主府時刻存在著威脅的人。


    比起杜文軒的死,我更緊張這封宛若筆記的信箋中,到底寫了些什麽。


    我急忙拆開了信箋,宛若那娟秀的小字,展現在我眼前。


    “公主,宛若自小與你同行同住,從公主是一個小小嬰兒之時,宛若便日日守在公主身側。


    公主可還記得,兒時您總帶著我與福生,三個人一同玩遍了京都城的每個角落,還有豫州。


    那樣的時日,可真好。


    記得娘曾對我說過,您是公主,這一輩子都是我的主子。


    但宛若看著公主,一日一日長大**,從一個呀呀學語,包在繈褓中的小女娃,出落的亭亭玉立。


    漸漸的,我發現,公主無論得了任何稀罕的玩物,都會想著與我一同分享。


    那年公主五歲,聖祖皇帝賞了公主西域進貢的一對鐲子,公主回到府中,便將那其中一隻套在了我的手上。


    我知道,公主從未曾當我是您的婢女。


    宛若這一生,有您這樣的主子,這樣的妹妹,這樣的好友,何其有幸。


    這麽多年,宛若一直守著公主,看著公主一步步走來。


    宛若真的很開心。


    很開心可以看到公主,在一次次的磨難與挫折當中,依舊勇往直前,而不是退縮懦弱。


    還記得,公主大婚的那一日,我站在一旁,看著駙馬爺將您的手,緊緊握在掌中。


    那一刻,我知道,公主找到了這一生的幸福。


    從那後,便多了一個對公主好的人,宛若真心為公主欣喜。


    在我真心為公主高興之時,同樣心中也很羨慕公主,能夠得到一個一心所愛之人。


    公主可能一直不明白,為何我要那般的,為文軒承受一切。


    而我也想了許久。


    也許,是因為愛。


    愛一個人,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不會去在意那個人的出身,不會去在意那個人的外貌。


    或許,隻是那一年,在南苑席間,文軒那不經意的一眼。


    我便不自禁的,將我的心,交給了他。


    我知道,若不是因為公主心中看重我,定然不會留文軒至今。


    可是,我對自己說,隻要我真心相待,也許不知何時,文軒便會放棄了,他對他父親之死的仇恨。


    我不奢求公主的原諒,原諒我明知文軒知道了杜大人的死因,但卻有所隱瞞。


    我隻想這一次,這一生唯一一次任性,希望能用我的一生,來化解他的恨。


    可是,我做的還是不夠,不夠多,不夠好。


    不夠得到他的愛。


    我殺了他。


    因為我心中明白,文軒犯下的罪行,在劫難逃。


    我也知道,因為我,公主定然萬般為難。


    如此,也算宛若為公主,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而餘下的這半生時光。


    清宛若隻希望,能夠常伴青燈古佛。


    能夠贖掉宛若,與文軒,愧對公主恩德的罪責。


    能夠晨間暮晚,在佛堂前上一柱清香,祈求公主這一生喜樂安康。


    公主,不要找我。


    宛若字。”


    不知何時,薄薄的信紙上,落滿了我的淚,氤氳起了一圈圈深色,化了斑斑墨跡。


    我看著這一封並不長的信箋,看著信中的每一個字。


    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宛若獨自一人,守著她一生唯一一個愛過,卻也傷她最深的男子的屍身,一字字的寫下了這封信。


    我甚至同樣可以感受到,宛若在不予令我為難之時,殺了她這一生摯愛的男子之時,那心中的劇痛。


    我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樣的境地。


    在我萬般愁思,該如何對宛若言說杜文軒一事。


    在我鬱結,該如何處置杜文軒一事之時。


    他卻死了。


    被宛若,他的妻子,摯愛他的妻子,殺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因為宛若知道,我會因為她,而為難不已。


    我在時刻為宛若著想之時,她又何嚐不是。


    我握著手中的信箋,淚眼迷蒙的看著福生,“速派人去追。”


    福生點了點頭,“已經著暗衛追去,暗中保護了。”


    杜文軒死便死了,但是,我不能讓宛若就這般,帶著愧疚離我而去。


    她這一生,除卻與杜文軒生活在豫州那近一年的時間,其餘的時日,都是在我身邊。


    我無法想像,她若真的離開了我,該怎樣生活。


    她那樣一個弱女子,從小生活在王府深宮之中,又怎能受過得了,那百姓清苦的日子。


    當時的我,腦中不斷的回想著這些。


    不久之後,福生來告訴我,找到了宛若之時。


    我急忙便要去迎。


    福生卻道,“宛若不願回來,也讓公主不要去找她,如若不然,她還會繼續離開到更遠的地方,直到公主不再去尋她為止。”


    我聽了福生的話,抬起的腳步,又落了回去。


    宛若自小便是個倔強的性子,我知道,她能說出這般話,便定然會做得到。


    我有些擔憂的問道,“她可好?現下身在何處?”


    福生想了想,直言而道,“京都二十裏外的華普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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