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幾聲“滴滴”的提示音,幾句古老語言的提示音,格朗多拉義體從內部鎖死的部分被打開。鬆島宏飛快的拆下外部的固定物。


    很快,格朗多拉的義體就如同白斬雞一般,被完整的分割成幾個不同的區塊。


    鬆島宏仔細審視了這義體的內部結構,摘下了自己的右手、右肩。


    在tx-0的指點之下,鬆島宏有意識的使用者官府軍方標準規格的零件與接口。


    這是江湖人的做法了。阿零告訴過鬆島,江湖人會盡量讓自己外功硬件的規格與官府保持一致,而內家的協議、格式則越野路子越好。


    這卻是為了保證自己能夠在奪得官府的戰利品之後立刻就能使用,但自己若是自己在內家的交戰中失利,則可以給他們造成一點點的麻煩。


    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加密方式,隻不過是“有可能”給官府造成一定的麻煩。


    但在生死之戰中,有時候人就差這“一點點”。


    官府這樣巨大的體量,必然是從上到下、由內而外都有一種標準在。


    為了給俠客製造麻煩,官府也會故意讓好幾種不同規格的零件列裝,再將士兵混編。但它再怎麽搞,官府在這方麵的自由度肯定是遠低於一切自己動手的俠客的。


    他們最多隻能在有限的幾種規格中選擇。


    幸運的是,格朗多拉所選擇的規格,是官府中層軍官中最為常見的那一種。鬆島宏正是選用了這一規格的義體。


    他可以直接換上這個人的義肢。


    鬆島宏有左手給自己換上了右手,然後如法炮製,用右手給自己換上的左手。緊接著雙腿。格朗多拉現在選擇的義體很高,這讓鬆島宏的手腳比例顯得有些可怕。


    鬆島宏在地麵上跳了跳,適應這身體。


    在另一旁,館主已經驚呆了。他原本是去解救同門,在聽到格朗多拉義體的提示音之後才轉過頭來。他本以為這是什麽“自爆”的提示音,但沒成想卻看到了這一幕。


    “太師叔……”館主膽怯的說道:“這是……非法操作吧……”


    鬆島宏舉起手,確認手腕的情況:“嗯,確實是不合規矩的操作。”


    “這會……會……”


    “被認為是俠客?”鬆島宏無語的看了館主一眼,“在攻擊那個人的時候,你想過這一點沒有?現在還在擔心會被認為是俠客?”


    館主低下頭,沉默了。


    過了片刻,他才問道:“太師叔,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咱們武館……要集體踏入江湖嗎?”


    鬆島宏偏了偏頭:“你確定?看看周圍吧。甚至都不是每個人都願意逃命。”


    館主看了看周圍。確實,有些弟子雖然被繩子網子捆得結實,卻還在拚命掙紮,用脖子什麽的部位扭動身軀,不讓武館那些武者的火藥剪落到自己身上的繩子上。


    甚至還有人對館主、對鬆島宏大聲叫罵,罵他們幾個反人類、反文明、好好的日子不過去做俠客。


    館主眼睛冒出紅光,似在發怒。鬆島宏道:“把這個情緒表達功能關了。他們說的沒錯,我們原本就是一家武館,我們收費,他們學武功,公平交易。本來也沒有說學了我們的武功,心就要向著我們。沒有這樣的道理。”


    “況且,現在武館裏麵也沒誰懂內功,亦沒人知曉如何隱藏自己,如何在荒野中生存。”


    “這樣的班底踏入江湖,怕是會瞬間被剿滅吧。”


    館主惶惑:“太師叔,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


    “那就從現在開始想。”鬆島宏道:“不願意逃命的,就自己留下。願意逃命的,就分散逃命吧。風頭過去之後,若是還敢相信官府,自信自己足夠清白,那就讓他來官府這邊自首就是。不願再被欺壓的,就自己去找俠客門派。”


    他頓了一下:“北方……極地區域可能有吧。”


    “另外,武館的名號以後就不用再打出來了。這武館到今天便關門了。但是,武脈不能斷。左右還有幾分鍾,你自己用管理員權限開放服務器,讓所有人自由下載武道數據吧。讓這些數據在應該發熱的地方發熱。”


    館主點了點頭,片刻之後,他再次開口:“我給那些隊員們都發了消息。在外麵的那些弟子,我也群發了郵件……太師叔,快走吧。咱們一起去北極!”


    “謔,這麽想加入那邊。看來咱們還真不冤枉。”鬆島宏笑了笑,“但是這次可不行,咱們不能同路。”


    館主臉色一變:“太師叔,難道您是想犧牲自己斷後?這……我不……”


    “閉嘴,從現在開始,做什麽事情都要好好思考。”鬆島宏道,“我才是他們最大的目標。一起的話,大家都走不了。但反過來,若是沒了你們拖累,我要打要逃都有選擇空間。”


    或許是這幾十年來,鬆島宏從沒有做出過錯誤決定,所以館主沒有再爭辯,隻是低頭說道:“太師叔……千萬要匯合啊!”


    鬆島宏沒有理會他,而是從箱子裏麵取了幾樣簡單的兵器,插在背後的收納區裏。


    然後,他轉身走到中庭,起身一躍,站到道場的房頂上。鐵皮的屋頂撐不起他現在的體重,直接凹陷變形。


    鬆島宏往日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他是第一次站在這個高度來看自己的武館。


    很小,很破的一家武館。


    站在這裏,鬆島宏才驚覺這地方居然這麽小,這麽破。


    鬆島宏又朝著其他方向望去。在他破牆而出去殺那些士兵的時候,其他武館就緊急關閉大門。現在連看熱鬧的都不敢留在街上了。


    鬆島宏道:“對比之下,還是他們更小更破啊。我經營得還行啊。”


    他張開雙手,在屋頂上走了兩步。


    很多年之前的記憶突然湧上心頭。


    第七武神的時候,他們這些底層武人都很振奮。那個憨頭憨腦的師弟還帶著另一個家夥去了江湖。隻不過到了最後,第七武神功敗垂成,俠義勢力割據太陽係的邊陲,再無力前進。


    之後很多年都再沒有武神更生的消息。官府依托太陽的能源、岩質行星的礦物以及母星資源所建造的艦隊,穩步蠶食邊陲俠義勢力的有生力量。武祖的伴侶曾承認過一名武神,但那名武神卻不曾做出過任何事情。


    一直到第九武神……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天。那一天,第九武神在太陽係的某地直播演唱了數十首歌。


    有人說,那個時候阿耆尼王在追殺圖靈,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出現。也有人說,第九武神的內功同樣超凡脫俗,短暫的繞開了阿耆尼王的封鎖。


    整個太陽係的人都看到了。雖然因為光速的上限,有些星球會有數分鍾到十幾二十分鍾不等的延遲,但是,大家都聽到了。


    ——仔細一想,現在這一身舒暢感,竟與那個時候如此類似……是叫“久旱逢甘霖”嗎?


    ——不,好像又不一樣……


    那個時候,鬆島宏已經開始支撐著武館。對於江湖事情,他隻是一個看客。


    現在的他,是個江湖人。


    但這個瞬間,鬆島宏就是想到了那一幕。


    “少年時,倒還真是幾度幻想,自己有朝一日成了大俠要如何如何……結果現在想要說話一大票,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鬆島宏踟躕之間,館主已經拿上了武器。他舉著一發單兵火箭筒,招呼身後願意一起突圍的武館弟子向前衝。


    街邊則出現了零星的槍聲。在接到警報之後,附近的庇護者部隊已經在布置封鎖線了。


    鬆島宏目送這些弟子。他雙手虛抱在前,似乎想要握住什麽樂器。


    但他想了想,還是算了。


    ta-0道:【模仿第九武神的ar吉他啊,我懂我懂。】


    【你怎麽還沒自我刪除?】


    【你以為爺是誰啊?第一高手的門下。刪除自己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我什麽時候自我刪除都來得及。】


    鬆島宏笑了笑,晃動身體閃過兩顆流彈,然後對著那些正在離去的弟子唱道:“不要感歎青春的流逝/不要在異鄉孤獨地哭泣……”


    歌名已經忘記了,隻記得是第九武神那次直播唱的若幹首之一。


    鬆島宏覺得這簡直就是寫給蹉跎半生的自己,以及即將上路的那些弟子的。


    “要記住離家時阿媽的擁抱/記住自己行囊中要走的路……”


    “生活就是一場戰鬥/你要意誌堅定不怕犧牲……”


    天邊已經出現了一抹亮色。一道火焰正從鬆鷹大廈的頂層往這邊墜落,仿佛天神下凡。


    “異鄉的月亮總睜著眼睛……”


    首先迎麵而來的,是若幹蜂群導彈。它們覆蓋了各個方位,讓人無法閃避。


    但鬆島宏抽出了兩把霰彈槍。


    這是近現代才出現的槍鬥術套路,卻暗合了武術的真諦。這就是最廉價的防空技術。


    “野草般的我們生來就倔強……”


    阿米爾卡雷懸停在鬆島宏麵前三十米處,冷哼道:“好大膽的逆賊……”


    鬆島宏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阿米爾卡雷的性格他很熟悉。這個時候,阿米爾卡雷不會簡單的用熱武器填平一個街區,而是會親自上陣,抹殺所有不穩定因素。


    所以……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鬆島宏咆哮著,朝著這個敵人揮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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