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緊急,韓絮隨父親上了救護車,逼仄的空間,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周圍環繞著白衣天使,冷靜地進行救護工作。韓絮焦灼地坐在車廂角落,躁動不安的空氣中似乎充斥著緊張的分子,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滑落嘴角,苦澀腥鹹。


    h市第一人民醫院,方若雲幾人十萬火急地趕到。


    韓絮呆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看著幾人凝重的神色,腦子轉了一圈,還是不知道怎麽開口去清楚地傳達醫生的診斷結果。


    方若雲心揪得難受,靠著二明才勉力站直身子。


    二明佯裝鎮定,“大表姐,姨父他肯定沒事的,對吧?”說著,她肩膀一沉,是宋詞扶著她肩膀。


    韓絮憋了半天幹巴巴道,“沒事,我爸他是……”他是餓暈了……


    當醫生鄭重其事地宣布餓暈的結果時,韓絮的心情宛如雲霄飛車,從穀底飛到了雲端。屁顛屁顛地樂完之後,麵對啼笑皆非的診斷,她腦仁生疼。說白了,他爸這是浪費社會資源呐,而且方若雲知道結果,指不定怎麽指責她,連罵她的話韓絮都想到了。


    方若雲冷不丁地聽說結果,征了怔,原本想衝進病房的心被冷水熄滅,半晌,氣急敗壞地喝斥,“父女倆沒一個讓我省心的,一個餓暈了,一個連父親餓暈了還渾然不知!這是聯合起來誆我是嗎?你媽在你們眼裏就這麽好騙?!”


    二明捂著耳朵,遞給韓絮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韓絮暗暗腹誹,果然是天道好輪回,蒼天繞過誰,想不到賣妹求榮的報應來得如此迅猛快速。


    空蕩蕩的走廊盡情回蕩著方若雲氣呼呼的尖細罵聲,韓絮屏聲靜氣如老僧入定,修煉靜心佛法。


    方若雲罵累了,嗓音暗啞。


    韓絮諂笑,“媽,您喝口水,別傷著嗓子了。”說話間,衝二明使眼色。二明秒懂,配合周到地遞上礦泉水。


    方若雲白她一眼,沒好氣地接過二明手裏的水,咕嚕嚕喝了大半瓶,二明狗腿地接瓶子,萬萬沒想到,甘願做小伏低的二明還是惹來了戰火。


    “還有你,”方若雲戳二明腦門,“跟你沾親帶故的是我,偏胳膊肘往外拐。”


    宋詞不動聲色地出現,笑容可掬,“阿姨,據我所知,叔叔已經醒了好久,正在等您。”


    韓絮幫腔,“對啊,媽,剛爸醒過來的時候就交代我,不要頂撞您,說讓我等您罵過癮了再說,這樣他的耳朵就可以少受點罪。”爸,不要怪我出賣您,我實在頂不住了。


    方若雲雙手叉腰,氣不打一處來,“他真這麽說?”


    “可不是!”


    “欠收拾,趁著這次,我跟他把總賬算算。”方若雲進病房,可憐兮兮的病房門被摔得慘痛。


    忽悠完母親,接著忽悠走醫院聞聲而來管事的人員。韓絮幾人對視一眼,捂著耳朵打算逃離現場,畢竟接下來可能是一場腥風血雨。


    隻聽方若雲路見不平一聲吼,韓絮仿佛看到眼前狂風大作、暴雨傾盆……


    然而想象之中的狂風暴雨未曾來臨,方若雲大吼一聲之後,不知道韓升說了一句什麽話,病房刷地靜謐無聲。韓絮眼觀鼻鼻觀心,難道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事實卻實力詮釋了雷聲大雨點小。


    韓絮一頭霧水,難道方若雲吃錯藥了,抑或韓升拿錯劇本了?


    二明大惑不解,直截了當開了一道門縫,勵誌成為真相的挖掘者,圍觀的宋詞勵誌成為神探的得力助手。


    韓絮黑線,不過她也好奇呀,最終好奇心戰勝恐懼和羞恥,她也湊過去觀摩。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看著自家老爸老媽含情脈脈地對視,“貓膩”兩個大字在大腦上空不停盤旋,韓絮腦海之中猛然跳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彈幕席卷而來,然後不停刷屏。


    劇情沒有因為吃瓜群眾的好奇心而暫停,反而繼續推動,隻見雖然中年發福但依舊樂嗬嗬的男主角握著雖然更年期但依舊盛氣淩人女主角的手,放在胸前,以忠誠於國家忠於社會的大無畏精神深表決心,“我心裏隻有你沒有她。”


    “我要重新追回你。”


    “你不會嫌棄我又老又胖吧。”


    “噓,我不嫌棄。”


    “啊嘞,爛俗。”二明索然無味,在她的帶領下,圍觀絮和圍觀詞自覺的縮回頭,好心地帶上房門。


    二明,“事實證明,無論女人年紀多大,都抵禦不了甜言蜜語的攻擊力。”以此作為觀看這場電影的結語。


    宋詞似笑非笑,“這樣啊,怪不得我的攻略老失敗,看來我要向叔叔討教討教,二明,你說呢?”


    二明,“……”走廊穿堂風太大,我什麽都沒聽見見見。


    韓絮被自家爸媽和二明宋詞這兩對逗得哭笑不得,不由自主腦補她家阿沅要是在場的反應,嗯,肯定不會在外人麵前有過多的回應,然後回到家,嘿嘿嘿,想想有點難以啟齒啊。


    腦子一轉,前前後後大致窺得方若雲離家出走的全貌,隻一幕在腦海之中明明滅滅尚未清晰,看似微不足道,好歹了解清楚方能一解心頭的強迫症。


    於是,她笑意盈盈地問宋詞,“你和那豪門女主人似乎很熟稔的樣子,那麽請問她為啥帶走我媽,藏著掖著那麽久。”


    宋詞沉吟片刻,“這就是一個失意女人在咖啡廳巧妙相遇進而相逢恨晚的故事。”


    點到即止,整件事情已經連貫,彼時方若雲氣悶,竄到咖啡廳喝苦咖啡,以此聊表愁悶,巧合的是,遇到同樣愁悶的林卉,二人約莫因為臉上相同幅度的紋路,一見如故,如此這般那般地互訴衷腸。林卉當即拍板帶方若雲回家,這一住,二人感情越發深刻,大有黃昏閨蜜情誼,恨不得互度晚年。


    隻可惜闖入了四個不速之客,其中一個不速之客還在節骨眼兒上暈倒,這才有了當前病房裏你儂我儂的一幕。


    “小絮。”


    直到那熟悉的溫柔嗓音輕柔入耳,韓絮回神。黎鑫潔柔柔弱弱地端著保溫盒,走廊涼風習習,撩撥得她衣袂飄飄,不帶任何感情因素平心而論,眼前年過五旬的女人即使不言不語地站著也別有一番風情。


    十六年前,因為她,韓絮恨屋及烏,連帶棄黎沅小時候幫她打架的情意於不顧,對黎沅采取不理不睬態度;兩年前,因為黎沅,她做不到愛屋及烏,看到她時,也不至於打打鬧鬧,該有的禮貌和客氣還是要有。


    要問黎沅會不會兩頭為難,裏外不是人,韓絮可以肯定不會。因為本身來說,眼前出現的這個女人,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十六年前如此這般之後,她沒有一句解釋,斷然離家五年,將黎沅托給一個叫不出名兒的福利院,五年後,華麗麗地現身,第一件事情不是接回兒子,而是把兒子戶口掛到鄉下親戚家,下了死命令,不準黎沅動戶口,到如今,黎沅的大名兒還掛在某個不知名的鄉下。


    個中原因,大家思量著,莫不是為了以後改嫁鋪平道路,可見城府之深。可如今深究,其中會不會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這點還有待調查。


    隻是不知道,如今她到處亂竄是個什麽意思?


    “伯母。”韓絮擠出一點笑,“您有什麽事嗎?”


    黎鑫潔春風般和善一笑,“小絮,若雲找回來的事情我聽說了,韓升境況怎樣?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來給她們道歉,順帶煲了湯給韓升。”


    韓絮心想,您不來搗亂我就阿彌陀佛了,自然不能讓她進去打攪濃情蜜意的父母。


    韓絮客氣疏離地笑,“伯母,東西您留下吧,我爸也沒啥大事,勞您擔心了,隻是眼下正休息,您看?”這話說的還算清楚吧,您不至於蹬鼻子上臉上綱上線吧。


    黎鑫潔放下保溫飯盒,局促地搓了搓手,“那好,我回去了,讓你爸好好休息。”


    目送黎鑫潔離去,韓絮長歎口氣,總算解決了一個麻煩。


    韓絮和黎鑫潔的事情,二明和宋詞作為外人,自然不會善加幹涉。


    各種事情也解決的差不多了,二明琢磨著完成最後一個任務,是時候擺脫宋大跟屁蟲。


    她神秘兮兮地湊在韓絮耳邊,“晚上八點我請你去披雲酒店,不去的話我們就斷絕姐妹之情。”


    韓絮本想追問,二明給了一個“再問,再問,我就玩真!”的深意眼神,韓絮就緘口不言了。


    宋詞吹著口哨抱壁上觀,看樣子輕鬆愜意。


    ~


    沈燁寒多年來不曾踏足h市一步,這次拖家裏那個女人的福,害得他重新回到h市。說實話,他打心底厭惡這個多雨的城市。印象裏,他來過幾次,就下了幾次雨,最後一次,更是將沒有帶傘的他淋成了落湯雞,那滋味,現在想想都心酸。


    隨意地坐在後座,他目視前方,整個人顯得冷清淡然。


    經過第一人民醫院時,他的目光輕飄飄,落向某個方向,然後他渾身一凜,咬牙切齒,仿佛方才的清冷都是裝模作樣。


    “停車!”他下命令。


    司機猛地一踩刹車,還沒停穩的當口,沈燁寒推門而出,*辣的氣息撲麵而來。


    不多時,沈燁寒失魂落魄地回來,沉默地夾著一支煙,直到煙燃到指尖,疼痛感襲來,他猛然驚醒。


    “去紅葉山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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