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花錢容易賺錢難”,薛黎跑了幾天之後卻深深地感覺到了,在這個時代,不但賺錢難,花錢更是難。 姑嫂兩個人花了十多天的時間逛遍京畿附近的田莊,隻不過買了十多頃土地就無奈的停了手,因為京畿附近的土地十分緊張,要價遠遠比姑嫂兩個人預測的要高幾倍,掙紮的買了十來頃土地之後發現很不劃算,隻得作罷。 而除此之外,京畿附近置業的多是達官貴族以及京官,不管是往來應和還是糾紛,都不是讓人愉快的事情,這顯然與薛家人找一處僻靜優美的環境讓父親靜養是相違背的。 回來之後兩個人對著家裏碼的山似的銅錢發起了仇,這些錢要怎麽才能花出去啊!像現在這樣放在家裏,真是既不劃算又不安全。


    不劃算的除了資本閑置造成的浪費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這年頭的貨幣政策是錢帛通行製,就是銅錢與布帛,都是實物貨幣,賣完東西收到了錢之後才發現那幾百萬銅錢布帛竟然碼了好幾間的屋子,薛黎不得不又重新麵對了要花費代價看管貨物的困局,這對於後世用慣了鈔票的薛黎來說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以前自己用錢,一張張的鈔票都是輕飄飄的貨幣符號而已,財產再多也是銀行卡上多幾個零,誰會沒事幹把它換算成銅錢想想要裝自己幾間屋。 穿越過來之後,辛苦兩年的家當也不過幾十貫,頂多就是買個壇子儲存罷了。 還沒有來得及體會到這銀錢貯存又多不便。 這下子忽然遇到,饒是她再機靈也一時想不到應對的法子。


    薛黎想過把他換成金銀,問了才發現這個時候地流通貨幣主要是銅錢,金銀的兌換比例並不固定,市麵的黃金很少,官方也沒有規定兌換比例,一般都是私下裏商量交易。 如果薛黎想把家裏的銅錢換成黃金。 大量的兌換隻能讓市場的黃金價格上升。 等到自己要用錢的時候還要再兌換一遍,那個時候就不知道兌換比例又變成什麽樣子了。 這一來一去地耗損是誰也說不清的。


    薛黎也想到後世地錢莊與銀票,發現唐代也有這兩種東西的雛形,那就是邸店與飛錢,可是仔細打聽了一番之後才發現,這兩者雖然相似,但是其中的差別卻是天壤之別。 邸店的規模以及數額都很小,而且都是暫時的。 存期很短,且信用不高。 至於飛錢,使用的範圍並不廣泛,跟後世的銀票差遠了,更不要說與有國家信譽擔保地貨幣比了。 這一般都是走南闖北的商人使用,根本沒有人會把家產換成這種東西。 除此之外讓薛黎更不爽的是唐朝對於飛錢的流通管轄很是嚴厲,超過十萬貫以上的飛錢離省就要造冊登記,薛黎本來就是想悄悄地轉移財產。 怎麽可能願意讓官府了解自己每一步資金流向,於是這條很簡單的就被放棄了。


    如果是平時,花不出去也就罷了,放在家裏也不過是多請幾個人來看著,自己沒事還可以去庫房巡視巡視,滿足一下自己想當有錢人的癮。 嚐試一下在錢堆裏打滾的有錢人生活。 但是現在這個特殊時期,讓她不得不趕快想辦法盡快處理掉這堆錢。 薛仁貴定罪之後,皇帝派不派人來抄家還是一個值得商榷地問題。 薛黎回到古代之後總對抄家這種問題很是**,畢竟這個時代的法律可沒有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這一條,皇帝一高興了,別說你的財產,就是你整個人都是他的了,自己辛苦半天可就一文錢都沒有了。 想想《紅樓夢》裏賈府抄家的那一出,鳳姐攢了一輩子的私房錢可是在抄家地時候被人一次性搬光了,這硬是把那個女強人生生心疼的給疼暈過去了。 薛黎可不想重蹈她的覆轍。 雖然說自己可能不會太心疼,可是薛黎知道四處搜刮財寶的薛仁貴肯定接受不了積攢一輩子的寶貝化為烏有的事實。 爹爹都一大把年紀。 接受一次兵敗已經是重大打擊,已經接受不了第二起了。薛黎不願意讓老年的貧困潦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其實消財如果能效免災禍,薛黎也就不緊張了,讓人抄了就抄了,大不了從頭再掙。 可是薛黎知道這種狀況是絕對不可能的,這些錢見了光那就隻能給薛家招來禍患。 想想滿朝的人若是知道薛家地家私有這麽多會怎麽樣?那些言官隻怕高興地都要跳起來了,參薛仁貴貪汙的奏折肯定如雪花般飄向禦史台,就算皇帝不嚴懲薛仁貴都不行了。 薛仁貴已經因為貪汙問題被彈劾了一次,那時聖眷正濃,隻是以攻抵過,可是如果現在再提起這個問題,那結局怎麽樣就很難說了。 、


    樊梨花曾勸過薛黎不必那麽緊張,畢竟皇帝很念舊情,又一向仁慈,不會對老臣子如何。 薛黎聽了這話內心還是頗不以為然,坐在上位地人哪個不是刻薄寡恩?有幾個沒有沾過骨肉至親的血?就算是以仁慈容忍聞名的唐太宗,手上還不是沾著同胞兄弟的血,那淩煙閣上的二十四功臣,又有幾人落得了善終?至於李治,隻要想想死在王皇後與長孫無忌,薛黎就忍不住冷笑著想,這天家的借刀殺人還真是高明。 舊情?哪個死的對上沒有舊情!與其把希望寄托在那種縹緲無望的東西上麵,還不如盡快地處理好自己讓人抓不住尾巴。


    幾番斟酌之下,薛黎最終勸服了家人,將大部分的錢財托人偷偷運走,運到江南一帶,匿名買下大量的天地商鋪。 俗話說“揚一益二”,這天下商業最繁華的地方莫過於揚州益州了,在那裏隻要花錢還是能買到東西的。 況且揚州遠離京城,少受達官貴人們的影響,正適合仕途失意的薛仁貴居住,寄情在山水之間,希望老父親能暫時忘卻心中的悲痛。


    長安城雖好,但是太莊嚴,太肅穆,那巍峨的宮牆總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一道道坊牆將大地劃分成無數個大大小小的牢籠,連天空都被割裂的支離破碎,每當這個時候,薛黎總會懷念起那片自由的山水來。


    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 她還年輕,心卻已暮,跟陶翁一樣懷念起夢中的桃花源。


    這裏,不適合她。 那裏,她回不去。 沒有他的地方,她不敢再次踏足,像是現在這樣裝作他還在的樣子,已經耗費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她實在是不能,也不敢去挑戰自己的極限,看自己能對他的死亡接受到哪一步。 因為知道那種結果隻可能是全然的崩潰。


    冬日的陽光總比任何時候都來的溫暖,沐浴著這般美好的太陽,坐在窗前把玩著筆,看看一旁的筆記,賬簿,心中有種滿足感。 懶洋洋的望著太陽,慵懶的眯起眼,嘴邊浮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被人需要的感覺,真好!至少這個讓她覺得自己還如此這般真實的活著。


    不用回頭就知道,身後的惠雲,現在一定正低著頭縫製小嬰兒的衣物。 這個傻丫頭怎麽趕也不肯回去,就這麽默不作聲的跟在自己身後,無言的用她的目光追逐著自己,支持著自己。 三個孩子這會在**睡午覺,丫丫肯定又踢被子了,等一會兒惠雲就會起身去給她掖被子。 易之一定是趴成小蛤蟆狀睡的,等到起來的時候,臉上印著玉枕上的花鳥魚蟲印子,要哭不哭的等著丫頭們打熱水給他洗臉。 至於最聽話的秦岩,肯定毫無例外的被睡相超差的兩個小家夥擠到了床邊。


    再看半個時辰,小娘肯定會再次不死心的拐自己去騎馬,然後再次喋喋不休的說自己算了太長時間的帳,坐了太久時間,這樣不好。 然後再試圖讓自己出去溜馬,或者射箭打球什麽的,再被自己拒絕,一臉不甘心的坐在自己旁邊與惠雲嘮叨起當年自己馬術如何高超,多喜歡騎馬雲雲。


    就伴著那嗡嗡的說話聲,不知不覺到了吃飯時間,嫂子會笑咪咪的喊自己去吃飯,薛訥當值的話就不在,不當值的話就已經坐到了飯桌上。 但是遺憾的是他不管在不在,都十分安靜,隻是聽著家裏的女人們嘮叨,自己卻不怎麽開口。 這樣的後果就是他的存在感變得微乎其微,很多時候在飯畢才聽到薛黎或者烏麗雅或者樊梨驚叫道“大哥/訥兒/夫君原來你今天在家啊!”然後這個時候薛訥那張冰山臉就會變的更黑,然後就哼一聲以示回答,自己一個人悶悶的去射箭場發泄一下被忽視的怨氣。


    家裏的飯桌上總是有兩個空位,一個是給薛家兄妹逝世的母親柳氏的,還有一個是留給不在家的一家之主薛仁貴的。


    …………


    日子就這麽過著,日複一日,平靜而安逸,這些人,這些事,構成了自己生活的全部。 薛黎努力的在其中周旋,努力讓自己的每一天都忙的不可開交,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是被強烈的需要的,自己是有存在的理由的。


    上天拿走了你的一些東西,必定要以另外一種方式補償你,不是嗎?


    雖然失去了愛情,可是身邊還有著親情、友情,這已經很奢侈了,所以我並不是那麽不幸,不是嗎?薛黎淡淡想著,然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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