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到薛黎去問,薛紹倒自己送上門了。


    大過年家的親戚串門倒也正常,隻是薛家都是薛訥在前麵支客,薛黎在內院偷懶。 所以當文質彬彬的薛紹在拜訪完薛家大哥之後,特意提到想見見薛黎時,薛訥是一頭霧水,而薛黎則是很快的猜出了他的來意。


    “既然都是自家親戚,進來也無妨,你就通知哥哥請他進來就是。 不過畢竟他是男子,請進內室來也不像話。 把外麵的暖閣收拾一下,我在那裏見客。 ”薛黎略微思索了一下,如此這般的吩咐了在門口報信的丫頭。


    丫頭們的動作很快,片刻之後便已收拾妥當。 而薛紹顯得更為心急,還沒等薛黎坐定,便已到了暖閣的口。 待婢女們都退下,兩人坐了一會,說了一些不鹹不淡的瑣事之後,終於進了正題。


    “你是為了公主的事來找我的?”


    “我是為了公主的事來找你的。 ”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開了口,然後詫異的彼此對望一眼,同時住了嘴。


    他真的是為了太平的事而來的,講起太平時的不自在,看的出事情並非太平所描述的那般。 於是薛黎淡淡一笑,伸手示意他,“你先說。 ”


    “這個,我是為了太平公主的事來找你的,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還請你給我一些指點。 ”薛紹說的很客氣,也很有誠意。


    “指點到說不上。 我才多大啊,能給你什麽指點,不過要是關於太平地事情,我還能幫你分析分析。 ”薛黎笑著問應道。


    “恩,”薛紹點點頭,然後又有些難以啟齒般的說道,“那個。 那件事她告訴你了嗎?”


    “那件事?那件事是哪件事,你不說清楚我怎麽知道。 ”薛黎撐著下巴笑著逗著他。


    薛紹一時無言。 不知道怎麽回答。 他本來以為這種事情太平一定會告訴薛麗娘的,可是眼下看起來又好像不是這樣。 那要怎麽辦?自己說還是不說?不說的話接下來的事情就無從談起。 可是說的話,這樣把她一個女孩子向男人求婚被拒的事情告訴別人,豈不有損她姑娘家地清譽?薛紹一時躊躇萬分,擔心的隻是太平地聲譽,自己會不會被責怪倒是放到了腦後。


    “好了好了,我逗你的。 你說的是前幾天你被她嚇跑的事?我是知道一些的。 我就是想問你,你為什麽在她問了你那句話之後要跑?當然,如果你對她無意,那就另當別論了。 ”薛黎似笑非笑的敲著桌子問道,眼一眨不眨的盯著薛紹。


    被她這麽一問,薛紹倒是冷靜了下來,毫不畏懼地任她打量,嘴上卻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堂妹。 你可知道我母親的身份?”


    “我知道啊,怎麽了?”薛黎撐起下巴,不明白他的故弄玄虛“我記得嬸娘過世的時候,陛下哀痛甚矣,五日不視事,可見他是極喜歡你母親。 城陽公主這位妹妹的。 ”


    薛紹跪坐在她麵前,聽到這話,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諷笑。


    “我的母親,是先皇地公主,是陛下的胞妹。 但就是這個看上去尊貴無比的身份,卻帶給了她一生的災難。 兩次易嫁,終生貶謫,至死不能回長安。 ”薛紹淡笑著緩緩講述這殘酷的現實,“好一個喜歡,如果是真的心疼這個妹妹。 為什麽在她生前不對她好一些?我地母親。 不需要他罷朝五日的哀悼,她在遙遠的房州日日渴求的不過是一道準許她。 以及我的父親,重返長安的聖旨而已。 但是她一直等到她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沒有等來這位兄長的一絲絲憐憫。 ”


    “帝國的公主,都有著不幸的婚姻。 我曾經親眼目睹了父親與母親地相處,充斥著無盡地哀歎與淚水。 我的父親,仁慈而又賢明,他有著出色地能力與才華,無時無刻不渴望著回到長安施展自己的報複,做為定國安邦的賢臣被世人所銘記,為家族取得榮譽。 但就因為他娶了一位公主,他不得不放棄自己所有的理想與抱負,一次次被連累貶謫,最後隻能鬱鬱而終。 而我的母親,她深愛著自己的丈夫,但是她卻對一切無能為力,她尊貴的身份隻能是絆腳石,一次次使丈夫跌向深淵。 ”


    “你說,在目睹這樣不幸的婚姻之後,聽到太平公主天真無邪的問話,我能不逃走?”


    薛紹以苦笑的反問結束了自己的陳述,任由被震撼到的薛黎在一旁發呆。


    薛黎從來不知道,在他一番風順的貴族公子背後有這樣坎坷的故事,更沒有想到,他對於這段婚姻會想到那麽久遠之後的事情。 但是,所謂的愛之深責之切,如果真的不在乎,也就不會煩惱這麽多事了。 所以薛黎隻是淡淡的托著腮問道“那你還來問我做什麽?”


    是啊,如果你明白這樁婚姻所帶來的一切不幸與災難,那最明智的選擇就是在痛苦還沒有開始之前斬斷它。 如果你真的有斬斷她的決心與勇氣,並且做了這個決定,你又何必再去求教與別人?


    薛紹交握著放在桌麵上的雙手,停了很久之後才緩緩開口,“我知道會有什麽樣的結果,但是我仍然不能改變自己想去試探的心情。 她在我麵前,就想一個有著萬丈懸崖的山道一樣,我知道也許前麵會是死亡,但是我仍然忍不住想試試看,也許懸崖的下方就是傳說中的桃源。 ”


    “你愛上她了?”薛黎聽到他這種語氣,半是同情的歎息問道。


    “是。 我愛上她了。 ”薛紹沒有否認,“正是因為我愛上她了。 所以我才會加倍的擔心。 我怕我最終會因為我地愛而去憎恨她,更不想她因為對我的愛而痛苦一輩子。 如果那樣,我寧肯去娶另外一個我不愛的人,而讓她在我心裏永遠保持現在這樣美好的想象。 她現在還不懂事,但我不能跟她一樣簡單的隻憑著愛情,就決定兩人以後的一生。 ”


    “那麽,你現在在猶豫?猶豫不知道是繼續愛她。 還是放手的好。 ”薛黎聽出了症結地所在,隻是這件事也讓她為難。 不管是勸和還是勸離,都是傷人。


    薛紹點點頭,“我也問過族長,可是我仍然沒有答案。 ”


    “族長怎麽說?”薛黎對這個倒是有些好奇,年紀大的人總是有經驗些。


    “弟甥尚主,國家故事,苟以恭慎行之。 亦何傷!然諺曰‘娶婦得公主,無事取官府’不得不為之懼也。 ”薛紹苦笑著把老族長地話複述了出來。


    皇帝的外甥娶皇帝的女兒,這是國家的慣例,隻要我們以後謹慎行事,對公主客客氣氣,應該就沒什麽大問題。 但是,你把這個公主娶回家,以後和官家打交道恐怕是不可避免的了。 還是令人擔心啊。


    中國人語言的魔力果然是無窮的,這個老狐狸看似說了這一大堆,實際結果跟沒說沒什麽兩樣,而且還兩邊都不得罪。


    在薛黎氣惱地皺眉時,薛紹倒是笑了,“你該也不會拿這些話來敷衍我吧?”


    “我哪兒能。 ”薛黎的話說到了一半塞住了,這種大事,自己怎麽可能幫別人做出決定,說好還是不好。


    “我哪兒幫你做出決定。 ”薛黎把話說完,果然看到薛紹臉上顯而易見的失望,話鋒一轉“但是,我也知道做人不能因噎廢食,你看到的不幸,不代表同樣會再次發生。 ”


    “我不能幫你做出任何決定,但我可以給出你建議。 你不用杞人憂天的去想那麽久遠以後的事情。 你隻要遵從你的本心去選擇就好。 畢竟你所說的一切都隻是一種可能。 將來你也許會因為這種預見擺拖一場苦難。 但也許你會因為這種預見而錯失一份唾手可及地幸福。 ”


    “婚姻,有時候比任何事情都複雜。 有時候卻又比任何事情都簡單。 你隻要閉上眼想像,你要與那個你準備打算共度一生人的相處一輩子時,你感到的是恐怖還是欣喜,你就會知道你的決定有沒有做錯。 你想像一下每天早上看到你睜開眼第一眼看到枕邊人安詳的睡臉時,你感覺到的是欣喜,幸福,快樂;還是悲傷,憤怒,不幸,哀傷?這樣你就會明白什麽才是你想要地。 ”


    “一段幸福美滿的婚姻,它所帶來的好處遠遠的超過與你的想象。 我不是指物質上好處,而是指由於精神上的共鳴而產生的滿足感與幸福感,它會賦予你直麵所有困難的勇氣。 而一段不幸的婚姻,它所帶來的危害也不僅僅是你表麵上地那麽膚淺,它地最大殺傷力,就是讓你從靈魂上崩潰。 ”


    “所以,不管你做出什麽選擇,你都需要先拋開外在的一切浮華,問問自己究竟你地本心如何?”


    “請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同時,也不要後悔自己所做出的決定。 不管你將會選擇哪條道路,都請堅定的走下去,因為後悔不會對你已做出的選擇有任何的改善。 ”


    “最後,請你盡量讓自己幸福一點,也讓太平快樂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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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到太平和薛紹,然後就忍不住再去看了大明宮詞。 盡管知道那個故事編的實在是太不kao譜,但是我還是被感動了。 然後,本章對話就便成這樣了,。 掩麵之,也許很多人都會把我那些囉嗦的話跳過,但是寫的時候,我自己還是蠻感動的,因為所有人對婚姻的最初向往都是完美無瑕神聖的吧。


    這年頭,也隻有故事裏能找到純潔無暇的愛情了。


    揮手絹,今天蟲子終於包袱款款的“滾”回家了,要在火車上呆兩天,今天就多虧自動發布啊,明天更新應該會晚些。


    新的一個月,握拳,努力爭取日更,\(^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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