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張八娘在繡房,巧的是,林大人又是從右邊看見了這小娘子。那時的林大人正是年輕得誌,戰功赫赫,所謂牙口好胃口就好,心情好姓欲也強。醉眼朦朧的林將軍一看這繡娘模樣不錯,挺好,酒後衝動,自然也不用管姑娘願不願意,拉著張八娘就往床榻上拖,有理無理先上了再說。


    等林大人醒來,看到懷中女人那張如同車禍現場的臉,她心裏的厭惡可想而知。本來林將軍玩個妞從來是不算什麽,可誰知就這一回,張八娘竟然懷上了。十月懷胎,白白胖胖的林曦璐就誕生了,林霸天的老娘還特別喜歡。於是張八娘時來運轉,正式住到進林家。


    當然了,地位是肯定沒有的,三妻四妾怎麽樣都算不上她;寵姓也是沒有的,那林霸天看見她就後脊梁發麻,有需要也變成沒需要了。不過這樣對張八娘來說就不錯了,有套的院落,有兩使喚丫頭,還有些散碎銀子,作為普通人家的女子,這也就足夠了。


    可好日子沒多久,老太太死了,大太太早些年就掛了,當家的就成了心胸狹隘的二太太。於是張八娘的丫頭被調走了,銀子越來越少了,送來的繡活也越來越多了,她慢慢淪落成一個下人。開始林霸天還看在女兒麵上幫襯兩句,可等到林曦璐長大,林大人驚奇地發現,這女兒不但嘴巴不利索,腦袋都不利索時,他失望了,從此再也不管這苦命母女的事了。很快,張八娘從下人,變成了不如下人。


    以前做下人,也隻做主子的繡活,現在連那些家丁丫頭也都把縫補的活送過來,就算張八娘任勞任怨,那也是得每天繡到深夜,還都繡不完。總之,這個女人是很慘的,一輩子基本沒過上好日子,自己模樣醜,還生了個白癡女兒,在大院裏沒少受人白眼欺淩,背後的嘲笑,當麵的責罵,這都是尋常的事。


    可誰知老天開眼,女兒一覺睡醒竟然不傻了。幸福來的太突然,她隻有用淚水來表達了。“娘,你別哭呀。”林曦璐有些慌亂道。“曦璐真的好了,娘這是開心呀。”張八娘含淚說道。“開心就好,開心就好。”林曦璐突然覺得自己鼻子也是酸酸的,伸出小手,幫張八娘擦去臉上的淚水,並沒有躲避那黑紅的疤痕。


    “娘,放心,我一定會為你治好臉上的黑疤。”林曦璐下決心地說道。張八娘覺得女兒是在安慰自己,抹了抹眼淚笑道,“那娘就等你長大了給娘治。”“不長大也可以。”林曦璐相信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她笑道,“這事不急,反正娘也被人看慣了。”


    “這怎麽行?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娘,以後誰再敢亂看,我林曦璐,一定會給你出頭的。”林曦璐一字一句地說道。林曦璐說著也笑了起來,接著她扶著張八娘道,“娘,我們回屋說說話吧,以前孩兒不知學習,很多事情都不懂,向您請教一二。”張八娘聽女兒越說越利索,還縐縐的,心裏開心那就別提了。


    正當林曦璐和張八娘母女相見,隔壁屋裏,也有一男一女拉開帳簾子,點起了油燈。這個男人是個四十來歲的黃臉漢子,他提著褲子,罵罵咧咧的嘀咕道,“這大半夜的,是誰又哭又嚎?的,老子剛打了三更回來,不得安生!”帳裏斜躺著一個中年婦女,一拉薄被,也罵道,“還不是隔壁那個女鬼跟她的傻女兒。”“我來吼兩聲,讓她們消停點。”中年漢子就想推窗。


    “哎,老二!”突然那個中年女人也一絲不遮的從床榻上竄下來,拉住男人的胳膊,笑道,“你笨啊,你這樣一喊,她們是消停了,可我們又落啥好處呢?”叫老二的中年漢子腦袋,不明白道,“我們還有好處?”中年婦女使勁一推男人,罵道,“你怎麽這麽笨呢?管家林福每個月都貪她銀子,膳房馬姐也隔三岔五敲她一筆,就你白癡!”


    老二一聽明白了,笑道,“還是家裏老婆精明,看我去狠狠敲她一筆,這麽醜的女人,還有個傻女兒,要銀子有鳥用,還不如敲過來給我們家小三找武師!”老二老婆看見男人開竅了,笑了起來,“你這死鬼終於開竅了,快去快回。”“老婆子,你就等著吧!”叫老二的男子走出門。


    三步並作兩步,老二衝到隔壁,衝著剛要進屋的林曦璐母女倆吼了起來:“喂!我說你們這邊搞什麽,半夜嚎什麽喪?還讓不讓別人睡覺了?”林曦璐抬頭看去,隻見從院外走進的是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年紀四十來歲,衣衫不整,看上去象剛從被窩裏爬出來的。


    林曦璐從傳承記憶裏很快就找到這人。王老二,更房管事,就住在隔壁,仗著是二太太遠房親戚,平時也沒少欺負這娘倆。“哦,是李管事呀,對不起對不起,曦璐剛剛神誌正常了,忍不住就開心就喊了一聲,真是對不住了。”張八娘慌忙上前賠禮。


    “活見鬼,白天看你這鬼臉,晚上還要鬼叫,那個白癡除了會吃豬食還會正常嘛?”王老二一點沒善罷甘休的意思。


    “李管事,放心,以後不會了,不會了。”張八娘不斷地作揖道歉。可王老二沒看見銀子,自然不會消停,又吼道,“你以為我容易嘛?半夜起來打更,剛睡下就被你吵醒!我不就拿了幾兩餉錢嘛!”她這一說,張八娘明白了,這是來敲詐了,按說這錢榨得也太沒有道理了,可也隻有花錢消災了。


    張八娘每月銀子本來就被克扣無幾,自己舍不得用,最後都被別人給敲了個幹淨。月底了,她手頭也緊張,在袖子裏了老半天才撚出一個小銀稞子遞到王老二手上。“李管事,我們也沒少麻煩你,這點小意思。”王老二冷哼一聲,手頭掂掂銀子,有些不滿,這也太少了吧。


    “這點銀子就想打發我嘛!”王老二手一張,把那點小銀子扔到張八娘麵前,罵道,“明天一早我就稟報二奶奶,說你們半夜喧嘩,吵得人無法入睡,把你們趕出將軍府!”張八娘急了,她們母女無所倚仗,世道艱難,如果出了將軍府隻會更加淒慘,這是她最擔心的,可關鍵是她手中真的一點錢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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