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都是後話,都是將來對永和宮的議論,此時此刻烏雅嵐琪正迷茫地待在乾清宮暖閣裏,耳畔仿佛還縈繞夜宴的喧囂。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的等待,飲酒後的人,加之屋子裏溫暖如春,她漸漸坐得腰背酸痛,不知不覺靠在大枕頭上,心裏隻一件事想著,過度集中精神很容易就犯困,溫暖的氣息裏,嵐琪竟漸漸有些犯迷糊。


    “主子,皇上回乾清宮了。”環春奔進來告知,卻見嵐琪歪在炕上要睡著了似的,被她這一喊倒是驚醒了,但酒氣上頭的人難免有些犯暈,即便坐起來了,臉上還是一片茫然。聽說玄燁回宮了,嵐琪懸著的心落下了,莫名其妙多了幾分安心感,精神更是因此變得放鬆了些。


    隻是容不得她這樣暗下喜滋滋地犯迷糊,立時有小太監跑來說:“萬歲爺要娘娘過去伺候。”


    嵐琪應了,環春匆忙給她穿好鞋子。著急時也沒顧得上檢查主子的儀容,趕緊先把人送過來要緊。這邊有太監送水盆、木桶和熱水出入,要伺候皇帝洗漱更衣。那些事嵐琪做起來本十分順手,可微醺的人難免暈乎乎的,才接過小太監端進來的水盆,手裏一滑落在地上,大半夜那動靜震得人心驚肉跳,嵐琪犯暈的腦袋也被震醒了。


    “燙著沒有?”皇帝突然出來,瞧見一地的水,再見嵐琪好端端地站在一旁,麵上緊張的神情倏然鬆開。而嵐琪乍見玄燁,空蕩蕩的心瞬間被填滿,迎上來想要與他說話,玄燁卻一轉身又走進去,理也不理她。


    環春沒喝酒,腦袋比主子清醒多了,瞧這架勢忙給邊上小太監們使眼色,一溜人放下東西趕緊出去。嵐琪再端著熱水進來時,聽見寢殿的門合上的聲響。


    在等待皇帝歸來的時間裏,嵐琪已經被環春伺候著洗漱過,也因此才更多了幾分困意能睡過去,不過似夢似醒睡得並不踏實。突然被環春驚醒,又突然見到玄燁歸來,而對於外頭的事她一概不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皇帝這樣大半夜走,鹹福宮那裏該多痛苦,但現在的她,再也沒有憐憫溫貴妃的心了。


    “皇上,請洗手。”嵐琪端著熱水到暖炕前,玄燁盤膝坐著,大半夜了還有閑心拿幾本奏折翻翻,嵐琪走過來他不曾看一眼,這會兒與他說話,也隻當作沒聽見。


    水盆有些分量,平日裏時常是有小太監搭把手,即便獨處,也是三兩下工夫的事,今天這樣捧著不動,嵐琪才感覺到沉重。禦用的銅盆本就不輕,再放一盆熱水,捧得不穩怕水灑出來,更加小心地用著力道,皇帝那兒一本折子沒放下,她的雙手就打戰了。


    “皇……”她想再請一次,可見玄燁眼皮子都不動,抿著嘴心中很是委屈,竟是腦中一熱,轉身就去放下水盆,雙手釋下重負,更是感覺到酸痛,不自覺地甩了甩胳膊。


    玄燁見她跑開才抬眼,看她站在一旁揉著胳膊,又好氣又好笑,冷聲說:“這點事你就受不住了?不是自詡天天在慈寧宮伺候皇祖母,這點小事也做不得?”


    一句話裏字字都帶火藥,嵐琪覺得自己今晚凶多吉少,可是這樣耗著不是法子,她知道玄燁沒討厭她,這樣鬧就是心裏不痛快。可要罰她也好罵她也罷,大半夜誰都累了,別這麽耗著成不成?


    “朕還說不得你了?”玄燁見嵐琪強在那裏不動,一時惱火,嗬斥她,“過來!”


    嵐琪被嚇得一哆嗦,不自覺地就挪到玄燁麵前,而玄燁這會兒才仔細看她,冷不丁瞧見臉上一道印子,緊張又心疼,抬手捏起她的下巴轉過臉問:“哪兒弄的?”


    嵐琪自己沒明白,伸手摸了摸,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尷尬地支支吾吾:“大概是……剛才睡著壓出的印子。”


    玄燁摸了一把,的確軟綿綿的不像傷痕,有些地方也漸漸淡下去,這才略略安心。可一想到自己在鹹福宮給她收拾爛攤子,她卻在這裏安逸地打瞌睡,眉間緊蹙,微微咬著唇,恨不得要揍她一頓才能解氣,可偏偏人家還低下頭頂嘴:“臣妾在慈寧宮可不做端盆送水的活兒,太皇太後舍不得。”


    玄燁頓時心硬起來,冷著臉說:“可你做的那些事,敢不敢去告訴皇祖母?隻怕從今往後,連在慈寧宮端盆送水的活兒都輪不到做,皇祖母養一個沒用的人在身邊做什麽?”


    這話說重了,嵐琪的神情也緊繃起來,等待的時辰裏,她把什麽都想明白了。皇帝怎麽可能不知道她在做什麽?是她自欺欺人地選擇無視這個事實,認為既然那麽久了也沒人來幹預,那就是都不知道。現在玄燁這樣說她,她一點兒也不驚訝,隻是心裏難過,因為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


    皇帝再問:“鹹福宮那裏鬧嬰兒哭,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嵐琪點了點頭,玄燁又問她是不是找覺禪氏幫忙套出貴妃心裏的鬼,她也承認了。一時屋內靜下來,聽得見皇帝微微的歎息,嵐琪好半天也不敢抬頭看他一眼,之後忍不住了才輕聲囁嚅:“臣妾隻是想給妹妹一個公道。”


    “可朕怎麽跟你說的?”玄燁的聲音很是惱怒,一字字震得嵐琪直發慌。但她明白,人家若是真厭惡真心寒,哪還有工夫大半夜來教訓她?有這個做依靠,膽子漸漸也大了,與其憋在心裏成了芥蒂,與其將來越走越遠,不如現在把話說清楚,哪怕自此生分了,也落得個心裏敞亮。


    “臣妾明白一切要以大局為重,可是……”


    “閉嘴。”玄燁突然嗬斥她,根本不聽她的解釋,冷著臉說,“你想說什麽朕還不明白?你以為你動那些心思朕都不知道?反是朕太驚訝了,一直冷眼看著,想看看你到底是糊塗了還是變了。你明明知道這宮裏不會有朕不曉得的事,隻看朕是否在乎,願不願意過問,結果呢?”


    嵐琪此刻已經抬頭望著他,玄燁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叫她讀不出喜怒哀樂,正要覺得心裏疏遠,皇帝卻道:“沒本事就修煉好了再算計人,做得不上不下還要朕去替你收拾爛攤子,你知不知道覺禪貴人被折磨得就剩半口氣,這就是你要的結果?”


    “她?”嵐琪目瞪口呆,她知道覺禪氏被折磨了,可沒想到會隻剩下半口氣這麽慘。


    “為什麽不來跟朕說你要什麽?你明知……”


    “皇上已經說了不追究,可是臣妾不甘心,妹妹在鈕祜祿家是一輩子的事。”嵐琪方才被喝止,此刻卻打斷了皇帝,一股腦把心裏話說出來,“臣妾隻是這後宮裏的一個,許多年後宮裏新人輩出,皇上能不能記得臣妾也不知道,現在若不為妹妹爭取,難道等將來連保護的能力都沒有,眼睜睜看著她被欺負?您現下要利用鈕祜祿氏,但十幾年後呢?如果到時候鈕祜祿氏不再重要,可我的妹妹還在那個家裏。”


    “那你就好好修煉本事再做這些事。”玄燁麵色冷肅,卻並不無情,眼睛裏隱隱泛出幾分柔光,“朕若要阻止你,何必等到現在?皇祖母說想讓你試一試這後宮的深淺,可是到今天,朕若再不出麵,覺禪貴人凍死在鹹福宮的話,你就會一輩子背負這個愧疚。所以朕才生氣,氣你跟著皇祖母那麽久,半點兒本事也沒學到。”


    嵐琪的額頭被重重一點,疼得她往後踉蹌,但很快就被玄燁拉住了手,這一下觸碰,卻勾出她的眼淚。


    “還有臉哭?”


    眼淚是自己跑出來的,她並不想哭,抬手抹掉眼淚,倔強地看著玄燁,玄燁臉上卻再無方才的嚴肅,皺眉含笑,一臉拿她沒有辦法的無奈,而嵐琪也不知哪兒冒出來這麽句話,竟是說:“再有下回,臣妾一定做得漂漂亮亮。”


    玄燁眼睛瞪得大大的,皺著眉頭訓斥:“還有下回?”


    嵐琪要朝後縮,可是被玄燁緊緊拽著逃不開,她越往後,人家越把她往身邊拽。輕盈的身體很快被人拉入懷,窩在熟悉又溫暖的懷抱裏,浮躁了一整夜的心終於安寧,嵐琪伏在玄燁肩頭,虔誠地說:“臣妾錯了,皇上不要生氣。”


    “你隻有認錯的時候最聰明伶俐。”玄燁苦笑,讓她也好好坐著,語重心長地說,“朕也想明白了,不能一輩子讓你為了大局著想,你這麽點身量那麽小的心,怎容得下太多的事,朕不能那麽自私。所以這一次,哪怕與鈕祜祿氏不得善終,朕也會堅持到底。溫貴妃鬧騰得夠久了,她之前做的事,隨便哪一件都足夠她現在的下場。她失去的小公主,太醫說也是因為母體早期用藥的關係,她那會兒對朕對她自己下了藥,才得了那個孩子,結果那個孩子也為生母的行徑付出了代價。朕這裏有的是可以讓鈕祜祿一家閉嘴的例子,隻是……”


    嵐琪認真地聽著,玄燁突然停下,讓她不免擔心,但聽皇帝說:“你該明白,並非遏製了一個貴妃,就能保證嵐瑛在鈕祜祿家的周全。雖然是朕促成了這門婚姻,嵐瑛嫁給鈕祜祿家的確很勉強,可若嵐瑛自身不堅強起來,即便不做阿靈阿的福晉,在其他家裏,也會被人欺負。能不能和阿靈阿好好過日子,能不能在鈕祜祿家裏立足,不是你壓製了貴妃就能決定的,一切還在她自己,這一點,你就完全沒想到嗎?”


    嵐琪頗有幾分醍醐灌頂的覺醒,可她不是沒想到,而是眼前存在的不安讓她忍不住要為妹妹擔心。其實玄燁和太皇太後何嚐不是如此?對他們來說,很多事都隻是一句話一抬手的工夫,他們也同樣習慣了為自己遮擋風雨,這麽多年雖然不曾真正太平過,可她烏雅嵐琪在兩宮的庇護下,比誰都過得滋潤安逸。這一次她初涉宮闈深淺,以失敗告終,似乎也沒什麽奇怪的。


    “朕一早就說過,欣喜你的心智長成,你有心機城府。”玄燁的語氣越發溫和,本是一肚子火的,可是看到嵐琪好好的,心裏就想還有什麽不滿足,隻要她好好的,其他一些事能解決就解決,能算了就算了,對著溫貴妃那句“那又如何”便是道盡他的心思,堂堂帝王連個心愛的女人都無法保護無法滿足,做皇帝到底有什麽意思?


    “可惜長得不上不下。”嵐琪憨然一笑,垂下緋紅的臉頰說,“這次把覺禪貴人弄得那麽慘,足夠教訓了,臣妾會好好反省。”


    玄燁則笑:“朕和皇祖母都明白,你不會做害人的事,真有一天你生出歹毒的心思要害人,那你和朕的情也走到頭了。可是朕相信你不會變成那樣的人,自然更相信我們的感情會天長地久,所以將來你若再想為了誰討一個公道,再想懲罰這宮裏行惡的人,給我好好算計好好籌謀,一步步走得踏實點,若最後還要朕來給你收拾殘局,你且試試。”


    挨訓的人軟軟地笑著,玄燁越說她心裏越暖,實在因為貴妃的事本在她心裏是個疙瘩,她怨玄燁要顧全大局不追究,又明白皇帝有皇帝的苦衷,理智與情感反反複複在心中鬥法,才逼得她決定自己動手。現在玄燁成全了她,更幫她一起保護妹妹,她真真是心滿意足,今晚就算被罵得狗血噴頭也無所謂了。


    十二年前的那個晚上,嵐琪第一次在男人麵前露出自己潔白無瑕的身體,雖然玄燁沒有真正碰她,可卻把她的心完全偷走了。十二年,從大字不識的小宮女,到如今尊貴無比的德妃,再十二


    年她就不再年輕,可她希望如皇帝所說,彼此的感情能夠天長地久。


    待歲月流逝,褪去了血氣方剛的熱情,他們的感情會變成彼此嗬護的守候,她的丈夫是皇帝,是坐擁天下的君主,從她十二年前上乾清宮龍榻的那刻起,就注定了要與三千佳麗分享他一人,對於嵐琪來說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愛,要麽放手。


    愛,就難免經曆感情中的酸甜苦辣,難免深宮沉浮的坎坎坷坷,既然一心一意要愛著這個男人,那些注定了無法避免的辛苦,隻能全盤接受。她想她這輩子,若是放手了對玄燁的愛,還剩下什麽?當年雪地裏狼狽的自己望著聖駕遠去時,上天就注定她要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說盡道理,夜已深,重新讓小太監打水來伺候皇帝洗漱,待一切妥當兩人安安穩穩躺下,玄燁在她麵上親吻了幾口便要睡,可是心虛愧疚的人卻想好好“救贖”自己的過錯,一點點把身子蹭過去,玄燁忍不住笑罵:“朕累了,好好睡。”


    “那讓……”嵐琪沒敢把露骨的話說出口,卻悄悄爬上玄燁的身體,紅唇緩緩蹭過他的頸間胸膛,玄燁笑出聲,在她屁股上輕輕拍打了兩下:“老實點兒,朕有的是日子收拾你,今天好好睡,你也累了。”


    嵐琪膩歪著不大情願,玄燁翻身把她壓下來,摟著她的肩頭帶著困倦說:“等去了暢春園,那兒可比宮裏自在多了。”


    見皇帝當真無心雲雨,嵐琪也不會勉強,玄燁若是不高興的,又怎會在她身邊那麽快就安然睡去,平緩的呼吸聲叫她很安心,雖然覺禪貴人還不知生死,雖然鹹福宮裏溫貴妃此刻不知如何瘋狂,但就再自私一回,好好躺在他懷裏,外頭的風風雨雨,會有玄燁為她抵擋。


    自然這隻是短暫的貪婪,翌日天明嵐琪就明白自己該做什麽,伺候好皇帝去乾清門聽政,自己便匆匆回永和宮換下昨晚的衣裳,而後直奔延禧宮來。


    延禧宮在永和宮前頭,一直沒有主位,隻在後院住了個早年入宮的答應,如今覺禪貴人被安置在東配殿,那個答應正好也病著沒來前頭相見,嵐琪過來時有太醫從寢屋退出來,嵐琪攔住問:“覺禪貴人怎麽樣了?”


    “貴人高燒不退,隻怕凶險,能不能熬過去,且看貴人自己的命了。”太醫說得很沉重,“聽說是穿著單衣凍了一天一夜,這麽冷的天,貴人沒凍死已經萬幸。”


    嵐琪手裏緊緊握拳,定下心神囑咐太醫:“一定要治好覺禪貴人,用藥的規格不用拘泥宮裏的規矩,有什麽事,我會替你們周全。但如何病的凍的,這些話就不要再對旁人提起。”


    太醫連連稱是,又趕去準備湯藥,嵐琪進屋來,幾個陌生臉孔的宮女在,再有香荷守在床邊,她也是一臉憔悴,聽說也被軟禁了一天一夜,隻是正好身上衣服厚實不至於像覺禪貴人穿得單薄才凍僵了,這會兒怕主子一病不起,怎麽也不肯去休息。


    “娘娘,我家貴人會死嗎?”香荷哭著問,一麵給德妃行禮。


    嵐琪拉起她,心疼地說:“你好好去休息,不然貴人醒了你卻病倒了,誰來服侍她?”說著讓跟來的紫玉把香荷帶下去,並讓她料理這邊的瑣事。不多久榮妃也到了,敬事房趕緊來安排延禧宮的人手,礙著德妃榮妃兩位娘娘的麵子,不敢怠慢了覺禪氏。


    榮妃則告訴嵐琪:“鹹福宮被鎖了,皇上沒有下明旨,但太醫院已經出消息,說貴妃病了要靜養,一點點吵鬧都聽不得。鹹福宮周遭的殿閣往後不能隨意修繕發出動靜,也不能在殿閣歌舞升平,連帶著宜妃和佟嬪宮裏,往後都不能吵鬧,說起來,就是不能驚擾貴妃養病。”


    “也好,我本就不願她和家族再有往來,家族裏的人未必真敢對我妹妹下毒手,可有貴妃撐腰他們就膽肥了。”嵐琪冷漠地應著,隻要想到妹妹可能終生不育,一絲一毫的憐憫也不願再給貴妃。


    “眼下要準備大阿哥的婚禮,都等著十九的熱鬧,溫貴妃本來就不怎麽得人心,不會有人計較這上頭的事,可你要明白。”榮妃看了看病榻上燒得昏昏沉沉的覺禪貴人,拉著嵐琪到門前透透新鮮空氣,輕聲道,“她原本在鹹福宮被貴妃壓製著,別人對她就少些忌憚,現下一個人住到延禧宮來,又是皇上親自安排,往後怎麽樣,可就不知道了。或許她真是心如止水根本不在乎聖寵,可宮裏的人放不過她這張臉蛋,往後是是非非,延禧宮裏沒有主位做主,很多事就講不清楚了。”


    嵐琪沒言語,回身望著還不知能不能活下去的覺禪氏,對貴妃毫無半點的憐憫此刻全用在她身上了,她怎麽就活得那麽難。


    “這一次是為了你才遭罪,我知道你的脾氣,往後心裏對她難免愧疚,難免一心想補償。”榮妃冷靜地說,“妹妹你別怪我多嘴狠心,你可不能因此被人利用。”


    榮妃的話不無道理,隻是如今嵐琪對覺禪貴人諸多愧疚,想她不顧生死為自己去做那件事,若是真被貴妃折磨死了,還有什麽好利用自己的,而她活著是應該的,她無欲無求,又會利用自己什麽?


    小心一些不錯,但不要因此過分戒備,就算不會把覺禪氏當布姐姐那樣的知心人,嵐琪也想以後和她多多往來,她曉得自己如今的地位,永和宮能照顧覺禪貴人,宮裏就沒人敢欺負她。


    嵐琪謝過榮姐姐的提醒,說道:“這一次的事,原來皇上由始至終都曉得,想想自己真傻,還滿心天真地以為能騙過他,實際太皇太後和皇上都知道,我現在都不敢去慈寧宮,怕被太皇太後罵,還牽連姐姐替我瞞著。”


    榮妃笑道:“我不過說了兩句話,便是皇貴妃也沒真為你做什麽,說起來昨晚皇貴妃若沒有喝醉,不曉得會怎麽樣,你說她會不會幫你去鹹福宮鬧一場,把覺禪貴人找出來?”


    嵐琪搖頭笑道:“不知道,但現下沒給她添麻煩,也挺好的。”


    “妹妹,一晃十幾年,我如今都三十多歲了,回想在你這個年紀時對你說的那些話,真真可笑,現在看來當時的我也稚嫩糊塗得很,卻還總對你指教些這樣那樣的。”榮妃笑著,很真誠地說,“所以現在的你,覺得自己也就是當時的我,自以為厲害了、成熟了,其實還是年輕衝動,往後你再要做什麽,可一定想清楚了,這宮裏沒有上頭不知道的事,自從惠妃被各方壓製,我心裏就明白,踏踏實實守著本分,這路才走得長遠。”


    嵐琪很受用,拉了榮姐姐的手說:“當年沒有您那些話,我恐怕也走不到今天,我心裏一直很感激姐姐,不敢說什麽大話,總之咱們將來都會老的,等宮裏再有新人來,咱們姐妹可不能叫小丫頭片子欺負的,咱們都要好好的。”


    榮妃笑道:“這話可真酸,也就你說得。”


    之後二人互相叮囑幾句,嵐琪還要去慈寧宮,榮妃則要去幫惠妃料理大阿哥的婚事,臨走前嵐琪將延禧宮的人都找來,吩咐他們要好好照顧覺禪貴人。雖然侍奉貴人的宮女有限,這裏其他人都隻是看守宮殿的,但現在貴人有病她身邊的宮女也不大好,隻能靠他們多多費心。


    嵐琪又去後院看望那位答應易氏,易答應竟是在惠妃那些年入宮的舊人,隻是一直無寵又多病,幾經輾轉避居在這延禧宮後院,很少在人前走動,連嵐琪都隻略略知道有這麽一個人,今日見屋子裏陳設簡樸,清清落落,不免心生可憐,隻笑道:“往後與覺禪貴人有個伴兒,都把身子養好才是。”


    易答應和惠妃、榮妃差不多年紀,比嵐琪年長些,雖然身份低微,嵐琪也不願隨意尊大,客氣地說了幾句話後,讓紫玉送些紅籮炭來給易答應,自己這才往慈寧宮去。


    這件事總還要給太皇太後一個交代,昨晚被玄燁訓,她還能撒撒嬌,今天太皇太後若罵她,隻怕撒嬌也不頂事,太皇太後對她的期望值很高,自然對她的失敗,失望也就更大。意外的,太皇太後沒說嵐琪什麽不好,隻是問她些這裏頭的細節,幫她分析若有下回該怎麽做,更與她道:“成功之路披荊斬棘,沒有誰能走得順順當當,雖然後宮的女人怎麽才算成功,連我都看不清,可每做一件事,咱們就要把它做成了。壯士斷腕的確悲壯無情,但要下決心做成什麽,這也是必不可少的,昨晚皇帝若不幫你,你會怎麽樣?”


    嵐琪搖頭,很坦白地說:“在梁公公讓臣妾去乾清宮暖閣等候前,臣妾心裏矛盾極了,除了求您和皇上,實在想不出其他法子,皇貴妃娘娘醉了不能幫臣妾,當時最壞的打算,就是自己去鹹福宮鬧一場,無論如何,要把覺禪貴人救出來。”


    太皇太後不屑地笑:“糊塗。”


    “是。”嵐琪垂著腦袋,可她並沒體味到太皇太後一聲糊塗指的是什麽。


    老人家輕輕地拍她腦袋說:“記著了,若有下一回,絕不能這般投鼠忌器,事情必然不會相同,可你要學會舉一反三。拿這次的事來說,你就不該著急,你該回永和宮靜靜地等,第二天皇貴妃醒了,你再去求她到鹹福宮要人,她既然答應了你,以她的脾氣就不會推諉。”


    “臣妾不明白。”嵐琪不敢讚同太皇太後的話,現在覺禪貴人已經被凍得奄奄一息不知能不能熬過高燒,若是再凍一晚上,會不會今天早晨去,覺禪貴人已經死了?


    太皇太後卻看穿她的心思,輕輕一歎:“你現在後怕,是因為你知道覺禪氏被虐待成這樣,可將來再有什麽事,你能知道什麽,就是昨晚你也本來什麽都不知道。要緊的是能不能把事情做成,難道你要做一次失敗一次?你有這樣投鼠忌器的心,顧此失彼,永遠也不會成功,既然如此,就掂量自己的斤兩,別去蹚渾水試深淺。”


    蘇麻喇嬤嬤見德妃被訓得可憐,笑著來說:“咱們娘娘心地太善良,哪兒狠得下心做壯士斷腕之舉,一聽說貴人在鹹福宮被打,即便想象不到那麽嚴重,也夠她擔心的了,太皇太後耐心等等,娘娘會慢慢學會狠心的。”


    太皇太後卻哼道:“我這把骨頭,還能等多久?”


    嵐琪蹭過來靠著說:“說好不講這些話的,您要打要罵還不容易,說這些做什麽?”


    “你啊……”太皇太後無奈地笑著,也實在沒什麽可不高興的,反正她一向瞧溫貴妃不順眼,之前對玄燁用藥的事就恨不得剮殺了她,現下封了宮最合她心意,隻是可惜嵐琪沒能真正成長一回,更不知下一回,自己還能不能在邊上看著。


    蘇麻喇嬤嬤笑道:“太皇太後的朝服要改幾針,奴婢去拿來,今天天好,光線充足,咱們改好了,十九那天,等著大阿哥來給您磕頭呢。”


    可太皇太後卻說:“那個不著急,我叫你準備的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嬤嬤忙說好了,喊了紫玉一道跟著,不知從哪兒拿來六七個一模一樣的金絲楠木匣子,打開其中三兩個,都是一樣數目規格的首飾,東西花色款式或有些差別,但金銀玉器乍看一眼,價值該是差不多的。


    太皇太後笑著拿過一方匣子,拿起裏頭一支用整塊羊脂玉雕琢的薔薇簪子,通常玉簪子不過是在


    金銀銅鐵上鑲嵌雕花,這一支簪子卻是通體羊脂玉,一塊玉料本可以切割出許多擺件,如今隻得一支簪子,必然是天價之物。


    “你總說我舍不得把這簪子給你,我是想若能多找來一些就攢了,不能的話,將來給你就給你吧。”太皇太後笑著,讓嵐琪拿在手瞧瞧,一麵說,“前些日子讓蘇麻喇準備給大阿哥福晉的賞賜,我就讓她一道把四阿哥溫憲他們的也準備好了,這裏四阿哥的溫憲的,還有小公主和十三阿哥的都有,娶兒媳婦和嫁女兒一樣賞賜,誰也不多誰也不少,你將來不要偏心。”


    嵐琪本高高興興的,這一下眼眶都紅了,太皇太後卻樂嗬嗬地說:“多的幾樣,我是盼著你還能有孩子,多子多福才好,若是就這四個孩子了,將來你看著哪個阿哥公主喜歡,給他們也一樣,或是你收著,等孫子媳婦也成。”


    嵐琪推開不想要,要太皇太後將來自己給,老人家卻說:“咱們不是說好了,高高興興的,別去想那些事,眼下你隻管哄我高興就是,難得我這會兒心情好了,怎麽著,為了昨晚的事,再罵你幾句才痛快?”


    “隻要您好好的,臣妾天天挨罵也不怕。”嵐琪終於放鬆地笑起來,哪怕是裝的,也要讓太皇太後高興,何況得了那麽多好東西,她心裏本是真高興,隻是難過太皇太後費心準備這些,就是知道她自己恐怕等不到四阿哥娶媳婦的那一天。


    “毓溪那孩子,我挺喜歡。”不久後說起閑話,太皇太後也道,“哪怕看不到那一天,我也安心,聽說家裏好好教養著,我盼著她將來好好扶持咱們四阿哥。”


    四阿哥不足十歲,娶福晉真是很遙遠的事,但眼下十九就在眼前,大阿哥的福晉就要正式嫁入皇室,太皇太後對大阿哥一向喜歡,自然對此十分期盼。


    轉眼已是十八,這天宮外戶部尚書家新娘的嫁妝送到阿哥府,內務府在阿哥府設宴款待福晉娘家人,外頭的事妥妥帖帖辦好,一夜相安,翌日天未亮,宮裏就熱鬧起來。


    這是皇帝登基至今頭一次娶兒媳婦,所有人都既緊張又期待,嵐琪一清早就穿戴齊整趕到慈寧宮,這邊太皇太後很快就要接受大阿哥行禮,之後大阿哥還要輾轉寧壽宮、乾清宮,最後才去長春宮給親娘磕頭。


    一晃十幾年,嵐琪還記得大阿哥丁點兒大時在慈寧宮纏著太祖母的景象,胤禔雖不是皇帝第一個孩子,卻是第一個健康長大的兒子,玄燁早年的孩子接連夭折,太皇太後昔日對他十分寵愛,即便如今更偏愛太子或四阿哥他們,甚至對惠妃有所厭惡,但對重孫的感情並未減少。


    大阿哥三跪九叩大禮後,太皇太後便把孩子叫到跟前拉著手說:“你皇阿瑪在這年紀,沒有你這樣高壯,好孩子,將來好好給你阿瑪辦差,大清的江山,愛新覺羅家的子孫不守護,還靠哪個去?”


    大阿哥意氣風發,笑著應太祖母:“孫兒記下了,太祖母,您要康健著,等我們福晉給您添玄孫。”


    太皇太後笑道:“這孩子果然是成家的人,這樣不害臊。成啊,我等著,你可要好好疼媳婦。”說罷便打發大阿哥去寧壽宮、乾清宮行禮,說不要耽誤了時辰,一麵又叮囑,“離宮後就不大進來了,可也別隻顧著前頭的事,要時常來給你額娘請安。”


    雖然太皇太後不喜惠妃,尚不至於在人倫孝道上讓大阿哥悖逆常理,何況兒子是人家的,她早晚不在,管得了現在也管不了將來。


    大阿哥走後,慈寧宮裏便沒什麽事了,因太皇太後身子不好,如今都不讓宗室裏的人來請安道喜,太皇太後早年還強撐著要給玄燁長臉,還是玄燁說服祖母,一切以身體為重,故而今日大阿哥婚禮之後的事,阿哥府擺宴和宮內擺宴都與慈寧宮無關。


    嵐琪與蘇麻喇嬤嬤將太皇太後一身朝服換下,老人家解脫束縛,懶懶地歪在炕上,看著嵐琪收起朝冠,輕聲笑道:“那東西沉得很,戴在腦袋上,心裏壓得沉甸甸的。”


    嵐琪將朝冠收入錦盒中,搭上扣鎖,聽太皇太後這樣講,笑著說:“難得戴一回,今天瞧著您可精神了。”


    “戴上這東西,心裏就明白身上的責任,怎麽也要昂首挺胸,不能失了尊貴,將來你……”太皇太後話說一半,不知為何沒再繼續,反而打發嵐琪去長春宮,“六宮都去湊熱鬧了,你也去應個景,你要學學榮妃,左右逢源不是壞事,我曉得你如今對惠妃諸多忌憚,但何必露在臉上,心裏明白就好。”


    蘇麻喇嬤嬤也勸:“娘娘去瞧瞧,就當是看個熱鬧,將來四阿哥十三阿哥婚禮時,您就知道該怎麽做了,阿哥們長大起來,可都是眨眼的事兒。”


    如此嵐琪也不好推辭,先放下慈寧宮的事,帶著環春往長春宮來,這邊張燈結彩一派喜慶,門前寶雲見到德妃,更是殷勤地引進門,各宮妃嬪都在,彼此見了禮,但見惠妃大妝坐於上首,這麽多年倒是頭一回見她露出緊張的神情,眾姐妹都笑:“兒媳婦要明早才來見禮,這婆婆已經緊張得不會笑了,明日若也這樣鎮不住兒媳婦的話,咱們大阿哥將來可要被福晉拿下了。”


    惠妃嗔怪眾人給她出洋相,不多時前頭傳話來,說大阿哥從寧壽宮出來,這就去乾清宮。算著時辰還要些工夫才能過來,眾人都散坐著說話,不知哪個起的頭,說起皇貴妃此刻正在乾清宮陪皇帝受禮,各種閑話便飄出來,嵐琪耳朵裏聽得最多的,就是說皇貴妃要做皇後。


    對於皇貴妃入主中宮,嵐琪一直以來最迷茫的就是四阿哥會怎麽樣,她不曉得這樣子四阿哥是不是就算嫡子,但即便名義上是,終究人人都知道他還是德妃生的,不提起來也罷,提起來便是個尷尬。


    而她會這樣想,旁人也會想到,說話間時不時有人偷偷瞄一眼德妃,嵐琪當然能感覺到自己被矚目,身旁榮妃輕聲與她道:“都是瞎操心的,與她們什麽相幹?一個個見了皇貴妃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隻會背地裏嚼舌根子。”


    嵐琪笑而不語,抬眸見上首惠妃,她端端正正地坐著,時不時摸一把胸前的朝珠,那朝珠是昨天太皇太後賞賜的,果然熠熠生輝十分亮眼,她總是擔心自己儀容不夠端莊,寶雲一直在拿鏡子給她看,但嵐琪這些旁觀者,實在難以體會惠妃此刻的心境。


    想想自己,等四阿哥婚禮時,自己這個生母的身份難免有些尷尬,四阿哥屆時來不來永和宮行禮,全看皇貴妃的意思,雖然十三阿哥將來的婚禮必然是她做主,但到底不是自己生的,那種感覺一定不同。原本她有六阿哥,若幹年後就可以真真正正為兒子操持一場婚禮,可如今胤祚離開她都快兩年了,一切恐怕都是拜今日最風光的這位和她背後的家族所賜。


    浮起的怨念攪亂了嵐琪的心神,她怎麽就想起這些來了,立刻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與身旁榮妃隨便說幾句話分散注意力。她答應了覺禪氏,要把惠妃留給她,自己往後與她保持距離就好,她的未來,就讓覺禪氏去決定好了。而自己該做的,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大地保護好孩子們。


    半個時辰後,大阿哥終於從乾清宮來,到底年輕,折騰了一早上也不見疲倦,到了母親跟前依舊神采奕奕,嵐琪聽榮妃跟她說,大阿哥比皇帝這個年紀時要高大一些,果然是一代比一代強。


    嵐琪聽太皇太後說時還不覺得什麽,聽榮妃說,卻莫名有些泛酸。她可從沒見過康熙十二年以前的玄燁,榮姐姐在她麵前,就是有些炫耀的資本,況且那些年的榮貴人,也是十分得寵的。


    “你瞧惠妃,眼睛都濕了。”榮妃輕輕推了一把嵐琪,嵐琪望過去,惠妃正襟危坐,看著兒子行二跪六叩的大禮,眼眶漸漸泛紅,晶瑩之物在裏頭打轉,寶雲趕緊遞過去帕子,她稍稍掩?


    ?掩,才算好些。


    想想早年皇子公主接連夭折,她的兒子是何其尊貴,奈何時移世易,如今大阿哥雖然依舊有皇長子的榮光,但有了毓慶宮太子這更尊貴的存在,再有皇帝對妃嬪的恩寵親疏,妃嬪膝下阿哥公主的地位也跟著很不一樣,皇長子的地位大不如前,且誰都明白,惠妃其實早就失勢,她不過是強撐門麵,維護著自己妃位的尊貴。


    但這一次,大阿哥的婚禮體麵隆重,從上到下事無巨細都給足了長春宮顏麵,惠妃當年封妃也不見得有今日這般榮光萬丈,到底她沒有白辛苦白堅持,兒子這個皇長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依然極重。


    惠妃說幾句訓導的話,不過是場麵上的大道理,可她也說得動了真情,眼含熱淚,可憐天下父母心,這一刻她隻是個做娘的女人。


    之後到了吉時,大阿哥該離宮去阿哥府準備之後的事,宮裏會有鑾儀衛預備紅緞圍的八抬彩轎,派一位年命相合、生辰無忌的內務府總管率領屬官二十人,另護軍參領率領護軍四十人,負責迎娶新人。


    這些事早就安排下,惠妃也前後下了豐厚的賞賜,這會兒吉時已到,大阿哥該走了,今日之後大阿哥就算正式離宮要住到外頭去,做娘的終究不大舍得,一時也顧不得規矩,一路將他送到長春宮外。


    眾妃嬪跟來看熱鬧,卻是此刻,門前有人說,太子過來了。


    旁人並沒覺得不妥,嵐琪卻無意中瞥見從大阿哥臉上掠過的怒意,但這份不悅很快消失,連惠妃也笑著拉了拉兒子,仿佛用眼神示意他要淡定。不多久太子到了長春宮門前,見過諸位母妃後,便與胤禔笑道:“原想今日去皇兄府上賀喜,但方才皇阿瑪下旨,要我留在宮內陪宴,隻能改日再去皇兄府上道賀,特趕來送送皇兄。”


    胤禔的眉毛顫了顫,口內暗暗咬牙,朝太子屈膝行禮。


    嵐琪抬眼看惠妃,隻見身著朝服雍容華貴的女人眼中,露出與方才在殿內受禮時完全不同的目光,陣陣寒意殺氣溢出來,直叫人不敢再盯著看。而胤禔已經行罷禮起身,笑著說:“太子幾時要來府裏,一定提前說一聲,好讓我焚香設案迎接大駕。”


    太子含笑,溫文儒雅,謙和地對兄長說:“何來大駕一說,你我是兄弟手足,原都一樣的。皇兄今日小登科,將來更比我多些人生閱曆,往後我們兄弟依舊要互相扶持才好。”


    嵐琪聽著這些話,轉臉見榮妃跟她使眼色,心中會意,之後長春宮的熱鬧散去,姐妹倆一同去慈寧宮,榮妃與她道:“太子果然氣盛。大阿哥今天是最榮光萬丈的人,一早晨拜了祖宗,拜了太皇太後、太後和皇上,再來親娘這裏行禮,咱們這些母妃也不過是看個熱鬧,偏偏太子非要這個時候過來表白他的尊貴,兄弟見了不能不行禮,雖不是大禮,可今天這膝蓋跪得,我是大阿哥,心裏也氣不過。”


    “或許太子真是好心來恭賀,沒想到這麽細的事,都是咱們多想了,他們到底還是孩子。”嵐琪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挑唆皇長子和太子的關係,是會讓皇帝厭惡的,雖然誰都知道他們兄弟不和睦,可也不能掛在嘴上說。


    但之後在太皇太後麵前提起來,老人家無端地歎了一聲,即便什麽話也沒說,嵐琪知道太皇太後她不高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有種後宮叫德妃(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瑣並收藏有種後宮叫德妃(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