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讓晉陽打聽誰啊?”


    “一位叫蘇穆清的儒生。”


    “蘇穆清……他是國子監儒生嗎?”


    “嗯,他昨日比賽受傷了,今日可能沒來。”


    “姐姐是要我打聽一下他受傷的情況是吧?”


    “是的,慧兒就是聰明,這是我們三個人的秘密,要答應姐姐不要告訴任何人哦,尤其是父皇。”


    “那位蘇哥哥是周哥哥的好朋友是吧?”


    臨川被晉陽這麽一問,頓時陷入尷尬之中,晉陽肯定是誤會了,以為她打聽蘇穆清受傷之事是為了周道務。


    “是是是。”臨川和金山異口同聲地答道。


    晉陽見兩人麵露奇怪的表情,便皺著眉頭道:“晉陽知道了,這是我們三個人之間的秘密,好了,晉陽要進去了。”


    晉陽說完之後便蹦著跳著進了房間,而臨川和金山也回了自己的寢宮,靜等晉陽打聽來的消息。


    “尋秘之事事關大唐的安定,朕今日告訴你們這一切,就是相信你們,所以你們一定要保密,不能告訴任何人。”李世民見他們三人頷首點頭,便將嚴肅的語氣減輕了許多,“使命重大,任務艱巨,還有可能付出生命代價,但凡對大唐有半點不忠之心和堅毅之誌,都不會成功,所以你們當中若有人現在就退出,朕不會怪罪他的。”


    晉陽已經悄悄溜了進來,雖然大殿之外有侍衛把守,但晉陽年齡小又常常跟隨皇上出入這殿內殿外,故而他們不敢攔著晉陽。


    晉陽在他們談話的房間外一人坐在地板上翻閱著書籍,她是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伸直了腿,然後將書籍放在腿上,一邊打量著屋內,一邊用小手翻著書籍。她身穿小小石榴裙,蓄著一頭秀發,頭發上沒有任何金銀頭飾,隻有彩色絲帶,始齔之年就有長孫皇後的幾分端莊淑美了。


    李世民是極為聰明之人,但他們三人也不笨,李世民先告訴了他們此事並讓他們保守秘密,自然他們就不能再退出了,而且此事事關他們生活的這個國家的安定,故而他們沒有任何理由逃避和拒絕的。


    “儒生韓珵願為皇上效命。”韓珵拱手行禮道,他是第一位接受尋秘任務的儒生,而站在他前麵一側的李南風則一直看著李玉澤,神情凝重。


    “儒生歐陽通願為皇上效命。”


    “儒生李玉澤願……”


    “不可以!”


    這時,李玉澤拱著手抬起了頭,他們三人都在望著李南風,而一向鎮定的皇上也看了看李南風。


    “南風,你是在做什麽?”


    “回皇上,臣想起了懷信慘死的往事,一時情緒激動,臣有罪。”李南風麵對皇上的詰問,遂拱手行禮解釋道,“皇上,李玉澤儒生不能勝任尋秘之事。”


    李世民轉過身並向書案前邁了一步,負手而立,嚴厲斥道:“大膽,朕的決定,你敢忤逆不成。”


    李世民之所以發那麽大怒火,一是因為一向對自己忠誠和顧全大局的李南風竟敢在這時候如此逆鱗,二是因為他懷疑李南風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的隱秘,故而他才以怒氣來壓製李南風。


    “臣不敢,臣隻是認為李玉澤不過是一介平民,她又如何去直麵隱藏在暗處的權貴?而韓珵因失憶,沒有牽掛,歐陽通是渤海縣男、弘文館學士歐陽詢之子,其祖上又是將門,至於蘇穆清也是孤兒,無牽無掛,所以他們憑此才能不懼強權,但李玉澤做不到啊,皇上!”


    李玉澤聽到李南風這一番話後,其向皇上拱手行禮的姿勢也慢慢收了起來,她的神情恍惚,怔怔地站在原處一動不動,而韓珵和歐陽通見李世民發了如此大的火,遂低下了頭,未敢多說半言。


    “真是愚蠢至極!朕之所以一反規製納新儒生,不就是為了讓更多的庶族百姓進入國子監嗎?”李世民轉過身來,雙眉豎起,對著李南風依然是嚴厲嗬斥,“平民沒有武器,但他們心中有一顆忠誠勇敢的心,這足以讓那些隱藏在大唐背後的敵人膽寒。”


    李南風拱手低頭,正當他欲要抬頭開口說話時,李玉澤立即向皇上拱手,道:“儒生李玉澤能做到!孩提時,儒生的爹爹嚐嚐告誡我,人無貴賤,自然人與人之間就是平等的,權貴們有權勢,平民們也有他們的信念,權勢永遠壓製不住信念。正如監丞所擔心的那樣,儒生沒有能力來直麵強權,但身為大唐子民和國子監儒生,儒生就有責任為這個國家做點什麽,這就是儒生李玉澤的信念。”


    李玉澤說這番話時並沒有慷慨激昂,而是不卑不亢,理直氣壯,這讓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對這番話有所感觸。


    “李玉澤儒生說得好,這才是我大唐才俊的風貌,大唐有了你們,才會有希望和將來。”


    此時,李世民的臉上嚴肅的表情已經消失殆盡,轉而變得歡喜起來,而李南風聽了李玉澤的話後,內心卻起了無限波瀾,麵對李玉澤的大膽辯解,他心裏明白自己已經無法改變她被皇上選為尋秘之人的事實了,他此時又是矛盾的,對李玉澤的擔心和欣慰交織在一起,讓他內心的波瀾起伏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朕現在命令李玉澤儒生為尋秘之人,任何人都不可以反對。”


    “臣請求皇上收回成命,”李南風麵對皇上的禦命,雖無力改變,也隻好拚死觸犯龍顏,“若皇上執意任命李玉澤為尋秘之人,臣就不當這個國子監監丞了。”


    李南風現在已經跪在了李世民麵前,而李世民聽了他大膽忤逆的話,其臉色遂又變得更加嚴厲,怒道:“你膽敢要挾朕,你不願當這個監丞,自然有別人願意當,本來朕不想追究你今日忤逆之罪的,可是你卻一次次辜負朕對你的期望,朕今日就要廢黜你這個監丞。”


    李世民一氣之下對李南風說出如此凜冽難犯的話,讓他們三位儒生感到十分兢懼。


    李南風繼續跪在地上,而李世民又轉過身來,負手而立在書案前,他轉過身後略加平複,思忖道:“當年,南風為了與懷信在一起戰鬥可以拋家棄子,為了能早日尋到懷信之死的真相,他可以十幾年如一日,如苦行僧般待在國子監裏,可是他今日為了擇人尋秘之事,竟然膽敢忤逆朕,這是為何?”


    當李世民第一次衝李南風發火的時候,坐在屋外的晉陽就馬上站了起來,立在門旁一側向屋裏偷看著,她見李世民的怒火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平息了,遂走了進去。


    李世民已經轉過身,而李南風的頭碰著地板而跪在地上,其他人也是低著頭,屋裏的氣氛讓人膽戰,就在這時晉陽來到他們三位儒生的後麵,由於站在一起的韓珵和歐陽通之間有多餘的空間,所以她就從他們倆之間鑽了過去。她來到韓珵的跟前時,她的身高隻到韓珵的腰間,當她抬起頭看了看韓珵時,韓珵一臉驚呆,心想怎麽會有個小孩在這裏走動呢,而晉陽也是淘氣地衝韓珵做了個鬼臉。


    李玉澤和歐陽通也看到了晉陽,也是和韓珵一樣,滿臉驚訝,而晉陽走到李世民身後,用手扯著他的衣襟,道:“父皇,父皇,您怎麽又生氣了?”


    李世民一聽是晉陽的口音,便轉過身來,用手撫摸著晉陽的頭,道:“晉陽,你怎麽進來了,父皇正在談正事呢,你快到外麵玩去。”


    “兒臣見父皇生氣了才進來的,您不是答應兒臣不隨便對大臣們生氣嘛!”


    李世民見晉陽一來,其心中的怒火也已經減半,看著自己最心疼的女兒如此善良可愛,讓他想起了晉陽的生母長孫皇後。


    李南風聽了皇上和晉陽公主的對話,便知道晉陽公主來了,但他依然沒有抬起頭,而李世民拉著晉陽的小手回到了書案後的座位上,當他坐下後,便將晉陽抱了起來並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父皇,你看這屏風上書寫著魏伯伯給您寫的《十漸不克終疏》,”晉陽用她的小手指向旁邊樹立的屏風,而李世民則循著她的指向望向屏風,“他讓您啊,擇善而行,親愛君子,疏斥小人。小人不會和父皇強嘴的,隻有君子敢,而李叔叔剛才和您強嘴,可能有他的苦衷,但是父皇不可以‘杜諫者之口’啊,更不能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


    晉陽勸說李世民的時候,坐在李世民的大腿上,當說出“杜諫者之口”這五個字時,她是用手指指向這五個字在屏風上的具體位置,然後鏗鏘有力地一個一個字念出來的,其實平日裏在她父皇批閱奏章的時候,她就會在屏風前後玩耍,故而她對屏風上麵的字早已熟記下來了。


    “你倒是比父皇記得熟。”


    李世民會心一笑,然後用手輕敲了一下晉陽的額頭。


    晉陽微微一笑,道:“晉陽哪有父皇記得熟啊,隻不過父皇剛才因為生氣而一時沒有想起來。”


    “朕的小晉陽說得是啊,怒火常常使人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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