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琢卻是一臉的無所謂。葉予期和關氏都是厚道人,她可不是。如果秋月那樣說了,葉予章還要在外麵聒噪,一會兒她就出去收拾他。


    而外麵的葉予章,哪裏肯相信葉琢真是病了?見關氏進了房,自己卻跟不進去,心裏暗罵薑氏不識大體,不肯跟他到大房來哄葉琢。他隻得拿出一個殺手鐧,高聲道:“琢兒,我聽說你娘被鄭家趕出來了,可有此事?她現在還好吧?不是我說,這女人啊,除了夫家,呆在哪裏都不是個事兒。如果你娘還想回葉府,隻要你說一聲,祖父就讓她回去。你父親,嘴裏不說,心裏可是後悔當初讓你娘離開葉府呢。”


    房裏房外的人聽到此話,都徹底無語。


    見過無恥的,沒有見過這麽無恥的。當初明明是葉家把鄭氏趕走的,但在葉予章嘴裏,卻好像是鄭氏自己鬧著要離開似的。說黑的是他,說白的還是他,他這臉皮,可真夠厚的。


    葉家大房的院子並不是很大,也不知葉予章這話,鄭氏有沒有聽見,又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不過,聽到這句話,屋裏的關氏的表情卻是一變。她伸手撫著葉琢如絲一般烏黑潤滑的頭發,輕輕地歎口氣道:“琢兒,如果你娘想回二房,你不必顧忌我和你祖父,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我們決不會怪你。你這叔祖父雖不是東西,但那句話卻說得對。女人,除了夫家,哪裏都呆不安穩。你父親那裏,雖然當初為了要給龔氏騰位子休了你娘,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對你娘,多多少少會有些感情的吧。再說,現在跟當初不一樣。當初如果你娘留下,除了受氣,再沒什麽依仗;而現在呢。二房一家還要仰仗著你幫他們設計玉雕賺錢呢,想來必然會好好對待你娘的。如果你和你娘都願意,我跟你祖父出麵去跟他們談,勢必給你娘一個平妻的位置。”


    “我娘不會回去的。”葉琢想都不想就道。對於鄭氏,她自認還是了解的,鄭氏當初既然出了葉家的門,以她那剛氣的性子。就不會再回頭,哪怕是葉家求她回去當正妻。


    “唉,你小孩子家家的,可不知道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女人的想法。你娘當初走的時候,氣惱之下,自然是絕然的,不想再回頭。但回到鄭家呆了這麽久。又經曆了一些事。或許她的想法又改變了也說不定。你可不能問都不問,就給你娘拿主意。”關氏正色道。


    葉琢想想,還真有些猶豫起來。人的心思,是會變的。或許鄭氏真像關氏所說的那樣,想法改變了也說不定。


    如果鄭氏真改變主意,想要回二房去,可怎麽辦?自己要想方設法,打消鄭氏的念頭?還是不管不問?


    葉琢有些茫然。


    關氏一看葉琢這臉色。再想想當初二房嫌葉琢命不好,像扔垃圾似的扔過來;現在發現葉琢有本事了,又想來占便宜。鄭氏要是真回到二房去,他們大房的人還得看二房的臉色過日子,關氏就心裏冒火。聽到葉予章還在外麵喋喋不休,關氏“呼”地一聲站起來,怒氣衝衝道:“我去把他打發走。”說完打開門就出去。


    葉琢並沒有攔著。


    怎麽對待葉予章,還得問了鄭氏的意思才能決定。


    關氏出了房門,對葉予章道:“你剛才說得怎麽怎麽心疼琢兒,怎麽見她生病了,也不肯放過她?你雖然是她的親祖父,但好歹有個男女之別。哪有堵在生病的孫女房門口說話的道理?趕緊走吧,你有什麽話,等琢兒病好了再說。”


    “走吧走吧。”葉予期也將弟弟往外推。


    “那我晚上再來。”最能打動葉琢的話都說了;現在葉琢裝病,葉予章也沒撤,心裏想著到晚上無論如何也要把薑氏和葉家明也一起帶來。倒也不再羅嗦,順從地走了。


    看著葉予章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關氏和葉予期對視一眼,俱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擔憂。如果鄭氏真要回二房去,大房以後想要再過安生日子,怕是不行了。


    “伯父,伯母,你們別擔心,我是決不會回二房去的。”鄭氏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


    “曼文,你……”關氏轉過身來,麵色複雜的看著鄭氏。作為大房的人,她自然一百個不願意鄭氏回二房去;可作為女人,她卻覺得鄭氏還是回二房的好。以前倒還罷了,鄭氏住她哥哥家裏,還能有個依靠。現在卻要孤零零一個人租房子住,不光寂寞淒涼,以鄭氏的美貌,還有可能會惹出事端來。一旦名聲臭了,下半輩子的日子可就難過了。倒不如回二房去,隻要無欲無求,不爭不搶,不去期望葉家明的寵愛,過日子還是沒問題的。


    “這個事,早在離開二房的時候,我就想明白了;現在我也不後悔。”鄭氏又補充一句。


    “要是二房許你以平妻的位置呢?”關氏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鄭氏。她決定了,如果鄭氏在她問完這句話後,露出哪怕一點點猶豫,她都會盡最大的努力去促成這件事。鄭氏回二房去,大房雖然多了一些麻煩,但他們可不能那麽自私,為了自己躲清閑就阻攔鄭氏過好日子。


    鄭氏的臉上浮現出決絕的笑容:“就是葉家明此時休了龔氏,重新迎娶我為正妻,我都不會答應。”


    “娘,您放心,琢兒會讓您的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一定會比回二房要強。”葉琢不知什麽時候從房裏出來了,上前挽住鄭氏的胳膊。


    “嗯,娘相信。我女兒現在越發的能幹了。”鄭氏撫著葉琢的長發,滿臉地感慨。作娘的人,女兒哪怕有一丁點兒變化,都逃不過她的眼睛。葉琢的手變成那個樣子,她不是不知道。隻是她發現,葉琢現在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麵貌,跟以前在二房時都大不一樣。那種生機勃勃、充滿自信、一切盡在掌握的狀態,讓她把一切的勸阻都咽了下去。身體辛苦些算什麽呢?隻要精神滿足,日子過得開心快樂,就比什麽都強。


    而昨天所發生的一切,以及葉予章剛才的態度,讓她對葉琢的努力有了更深的理解。


    葉琢要不是有讓人驚歎的能力,大房此時早已無處容身了;葉予章不一臉漠然地將他們關在門外就不錯了,哪裏會厚著臉皮到二房來陪笑臉,說好話,還主動提出讓她回二房去?


    自此,她也暗暗下定決心要跟趙氏學刺繡。做出葉琢那樣的成就她不行,但靠這點手藝養活自己還是不成問題的。能養活自己,萬事不求人,那就足夠了。


    得知鄭氏的想法,大房的人都很開心。


    “琢兒,羅經生走了。以後的事,你怎麽想?”吃過早飯,葉予期問葉琢。


    雖然昨天的玉雕到底是誰雕刻的,知道的那些人並沒有傳出去。但當時在玉琢坊看熱鬧的許多人,還是猜測那兩件玉雕是葉琢雕刻的。畢竟那塊雕壞的玉料和餘料是被葉琢和秋月抱進房去的,過了不久,她們就出來了,然後玉料就變成了那個樣子。再聯想起玉琢坊開業時那些精美的設計,隻要有腦子的人,都不難猜測這些都是葉琢做的。至於秋月,在拍賣玉料的時候她正好捧著錦盒,那些心裏震驚的有心人自然會去觀察她的手。她雖然是丫鬟,以前在大房時卻是不做粗活的。到了大房來,因為要跟趙氏學刺繡,粗活基本上都是關氏和秋菊做。因此,她的手依然是細嫩光滑,不像是學過玉雕的。如此,就隻剩葉琢了。


    葉予章正是聽到這個傳聞,才會一大早就跑到大房來。經過這一次的事,葉予期倒是覺得葉琢趁機把自己的名氣打出去,不失為一件好事。因此當葉予章問他的時候,他也沒有否認;不過,因為不清楚葉琢是怎麽想的,他也沒承認就是了。


    葉琢還沒開口,關氏卻發話了:“作坊自然是要再請玉雕師的,你想讓琢兒忙活作坊的活計,我決不答應。哪有好好一個女孩子,卻要辛苦地賺錢養家的?你就不怕別人戳你脊梁骨啊?”


    葉予期無奈地看著自已的老伴:“你看不慣阿章,別把火氣發到我身上啊?我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我會不請玉雕師,要靠琢兒去做活計賺錢養家嗎?”


    “哼,難說。沒準就受你那財迷弟弟的影響。”關氏卻是嘴硬。


    葉予期苦笑著擺擺頭,將目光轉向葉琢。


    葉琢隻顧微笑著看老倆口拌嘴,絲毫沒有勸架的覺悟。直到葉予期看向她,她才道:“我覺得我的功力還是不夠,所以要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到學習上。不過這次玉琢坊因禍得福,把名氣打出去了,我們也不必藏拙了。咱們昨天賺的幾百兩銀子,可以拿去買一些玉料,我把它們設計出來。玉料質地好的,我自己覺得感興趣的,就由我來雕刻;其餘大部分,還得去請一個玉雕師來做。至於昨天的事……”她有些苦惱地停住了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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