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葉琢嘴裏應著,快步向院門處走去。


    趙叔出去時便把門關上了,葉琢也沒冒然把門打開,走到門邊透過門縫朝外看去,便看到葉予期也站在那裏,似乎跟人相談正歡,不像是有危險的樣子。葉琢再仔細打量了一下那三個衣衫襤褸的人,愣了一愣,打開門走了出去。


    “姑、姑娘……”趙嬸一見,著急地叫了起來。有葉琢占著門縫,她看不到外麵的情形,自然不知道外麵的事情。


    聽見門響和趙嬸的叫聲,大家都朝這邊看來。


    葉琢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朝她望來,雖然臉上胡子拉碴,跟杜浩然平時的風度大不一樣,但還是一眼認出了他來,驚喜地叫道:““杜公子,你回來了?”


    葉琢今天穿了一件新製的蔥綠色春衫,這段時間關氏又一直想方設法的給她補身子,膚色越發的白皙細嫩,隱隱透著粉紅,再加上她本就明眸皓齒,眼如點墨,身材高挑,氣質出眾,這一出來,讓門口站著的幾人隻覺眼前一亮。


    杜浩然看著她,展顏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是,去了山裏一趟,剛剛回來。”說完還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看,弄得這麽狼狽,回來時一路被人用懷疑地目光打量,就差沒給我們扔幾個銅板了,還以為我們是哪裏逃難來的。”


    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杜浩然這種自然而隨意的態度,總讓葉琢感覺親切。她見杜浩然三人雖然身上狼狽,但精神還不錯,便道:“杜公子和兩位杜大哥先去沐浴更衣,我這便讓趙嬸去買菜做飯,一會兒你們收拾好就過來吃飯吧,也算是為你們接風洗塵。”


    杜浩然以前就幫了葉家許多忙,後來葉琢在聶府裏也全靠杜浩然照顧,葉予期對他是極為感激的。一聽此話,便連聲道:“是啊是啊,杜公子你們三個大男人,又累了幾天了,要回去洗洗刷刷也不是一回事。讓餘波跟著你們進去幫忙燒水收拾屋子,等你們都收拾好了就過來吃飯。”


    “行,那就有勞葉老太爺和葉姑娘了。”杜浩然性格極為爽直,也不推辭,道了謝,便帶著餘波和杜念、杜忘開鎖進了門。


    而這邊,葉琢讓唐四虎跑回葉家去報信,自己則帶著趙嬸親自去市場買了菜,等她回到青雲巷的宅子時,關氏已帶著餘嫂、秋月過來了,正在廚房裏忙活。


    葉琢對杜浩然一直很感激,所以這頓飯便想盡量整治得好一些。她前世出嫁前就精於美食,出嫁之後又主持中饋,指揮廚娘整治菜肴是她的本事之一。所以盡管趙嬸和餘嫂不是大廚,在她的指揮下,還是做出了十來道極為美味、賣相也極好的大菜來。而她對關氏則解釋說她是從書上看來的。關氏一向覺得自己孫女聰慧過人,什麽樣的事對她而言都不在話下,所以對這說法絲毫沒有懷疑。


    前麵大廳裏,杜浩然看著陸續擺到桌上的菜,問道:“葉老太爺的祖籍是京城的?”


    “不是。我們葉家祖籍是樟木鎮的,後來我曾祖父年輕時到南山鎮來學玉雕,娶了當地的女子,就留在了這裏。”葉予期道,舉起酒杯,“來,喝喝看,這是我們南山鎮特有的脂米酒,杜公子和兩位杜小哥嚐嚐。”


    樟木鎮就是南雲城下麵管轄的一個小鎮,離南山鎮並不遠。杜浩然聽聞此話,也不再發問,端起酒杯跟葉予期碰了碰,便一飲而盡,道了一聲:“好酒。”


    杜念和杜忘名義上是下人,杜浩然卻是當成兄弟看待的,平時總是一桌吃飯。知道葉予期不是那等講究尊卑之人,杜浩然便讓他們一起上了桌。桌上菜肴精美,米酒醇香,一口酒下肚,再夾上一筷子菜,杜忘這性子開朗的就快活得直哼哼,連聲誇讚,把葉予期誇得喜笑顏開,直叫大家不要客氣,盡情吃喝。


    然而酒過一巡,便見趙叔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叫道:“老太爺,不好了,聶家的人來了,正拍咱家的門呢。”


    葉予期一驚,抬起頭來向杜浩然望去。聶家人來得這麽快,不用問,就知道他們是時刻派人在這附近守著。想來杜浩然一進這巷口,他們就知道了。


    杜浩然倒是不慌不忙,將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這才道:“請他們進來。”


    趙叔望望葉予期,見自家老太爺點了一下頭,這才應了一聲,跑出去開門。


    剛端了一道菜上去的餘嫂聽得此話,則飛快地朝後院跑去。她在葉家大房呆了幾個月,平時聽關氏時時誇讚,知道家裏主意最正、也最厲害的,當屬年紀最輕的葉琢。雖然聶家人是衝著杜浩然來的,但怪罪到葉家頭上就不得了了。這事情,還得告訴姑娘的好。


    “哦?”葉琢聽了餘嫂的稟報,隻是眉頭微挑,並不意外。她請杜浩然到這兒來吃飯的時候,就想到會有這一出了。杜浩然跟她這宅子是門對門,總有打照麵的時候。她不能因為顧忌著聶家,就不理會杜浩然。她做不到!而且她明白,隻要她的巧思館出了名,不是她不招惹杜浩然就能讓聶家人把她忘了的。她與聶家,早晚會有再對峙的時候。所以她幹脆就不去考慮聶家是何反應,隻依心意行事,該如何跟杜浩然交往就如何交往。


    她沉吟片刻,便站了起來:“我去看看。”然後不緊不慢地走了出去,來到廳堂附近,從後門而入,進到與正廳一牆之隔的後廳。


    這後廳與前廳有兩道用簾子檔著的門,可以清楚地聽見廳裏的談話。


    “博文,你來了?來,坐吧。葉老太爺這廚娘的手藝不錯,米酒也醇香,我們剛舉筷你就來了,算你有口福。”這是杜浩然那有些慵懶聲音。說完這話他又道:“杜念、杜忘,博文也算是自家兄弟,他不會在意的,你們坐著吧。咱們去野外八、九天,饑一餐飽一餐的,好不容易吃上一頓像樣的飯菜,哪能剛吃一口就撂了筷子?”


    “還別說,我看著這桌子菜,口水直流。公子您要不說這話,從今天晚上那餐開始,我做每一道菜非得放兩大勺鹽不可,反正我跟杜念多鹹都能吃得下去。”杜忘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杜念雖然不如杜忘那麽愛說話,但絕對是行動派的,他比杜忘還要坐得快。


    雖然杜浩然拿這兩個手下當兄弟,但以前,還顧著些聶家人的感受,沒讓杜忘和杜念跟他們一桌吃飯。此時他一說這話,聶博文就知道杜浩然這是對聶家很不滿了。他苦笑了一下,坐了下來,道:“你這幾天去哪裏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你們不是一再地請我回聶家嗎?回聶家幹什麽?還不是想讓我賭礦?所以這幾天進山裏看了看,想要找一條玉礦出來,還了你家這筆債,免得我想過點平淡的日子都不得安然。但老天也不幫我,走了幾天,在山裏差點被狼群給吃掉,也沒見著一點玉礦的影子。我真是對不住你們聶家。要不,我砍一隻手賠給你?”杜浩然很認真很真摯地看著聶博文,一本正經地說道。


    聶博文拿手用力地搓了搓臉,苦笑一聲道:“浩然,咱們能不能別這樣?”


    “別哪樣?”杜浩然虛心向他請教。


    “我知道,這一年多,你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才住到聶家去的。而且這一年裏幫我們聶家選原石,讓聶家少損失了二、三十萬兩銀子,而你不過是拿了五千多兩銀子的酬金,再多給你你也不要。所以,是聶家虧欠你的,而不是你虧欠聶家的。你心裏有氣,就衝著我罵好了,但我們實在沒辦法。你要是走了,我們聶家,雖說不至於傾覆在旦夕之間,但處境會更艱難。所以,請你留下來行嗎?算我求你!”


    杜浩然眯著眼睛,直直地看著聶博文,直把聶博文看得目光躲閃,不敢直視他,這才冷然一笑:“那我要是不答應呢?你想怎麽的?”


    聶博文痛苦地閉上眼睛,喉結在脖子下麵來回地打了幾個轉,好半天,他才睜開眼,艱澀地道:“浩然,我拿你當朋友,更拿你當兄弟。在這世上,除了父母,便是那些庶弟和堂兄弟們我都沒有如此親近過。但我並不屬於我自己,我是屬於聶家的,我享受聶家帶來的富貴權勢,就得屈從於聶家,為它賣命。所以浩然,求你了,別讓我為難,好嗎?”


    杜浩然的臉色更冷了:“你的意思是,為了讓你的心情好過一點,不必為難,更為了讓你們聶家的處境好一點,就算是聶家欠我的而不是我欠聶家的,我也得放棄自己的自由,心甘情願地做聶家的一條狗,一輩子被聶家所監禁,為聶家賣命?”他輕蔑地看了聶博文一眼,“聶博文,你告訴我,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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