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修也不敢告訴鄭氏,派了衙役偷偷查詢,看看早上南山鎮有什麽異動。縣衙的衙役打探了一番,回報說早上聶博文租了河上的畫舫,有人看見杜浩然去赴了約。他們見麵的時間跟葉琢失蹤的時間正好吻合。


    這鎮上,與葉琢結怨的除了謝家,也就聶家了。而謝家自從出了挑拔聶家與葉家的關係、想要把聶家當槍使的事後,就被聶家擠得生意破產,又事事碰壁,隻得賣了田地房產鋪子回老家去了。剩下的,就隻有聶家。


    於是楊建修和葉予期、葉予章、葉家明立刻動身去了聶家;而關氏在家越想越氣,便上門找薑氏的晦氣。正好薑氏來問葉琢的情況,兩人在角門處相遇,互相指責,最後從口角之爭上升到肢體衝突。


    “祖父他們去了聶家?”葉琢一聽著急起來,提起裙子轉身就往外跑。


    “琢兒……”關氏在後麵急呼。


    秋月明白葉琢的心意,連忙跟著往外跑。聶家人正找葉家的晦氣呢,老太爺他們送上門去,不知會遇上什麽事。


    秋月的腿腳比葉琢有力,很快超過了她,卻是未停,嘴裏道:“姑娘您別急,奴婢去叫住杜公子。”


    葉琢雖然身體發虛,走路都兩腳發軟,但事關親人安危,待秋月跑到巷口將杜浩然他們叫住時,她也在後頭氣喘籲籲地趕到了。


    幸好杜浩然打算去聶府,因嫌李鐵的馬車慢,正要回青雲巷去牽馬,此時才走沒多遠。


    聽了秋月的話,他對趕上來的葉琢道:“你別急,他們的馬車慢,等我們到聶府時,他們可能才剛剛到,而且楊大人是朝庭命官,聶家人不敢動他,不會有事的。隻是現在時辰不早了,今天怕是要很晚才到家。你且在家安心等候,不要著急。”


    “一切拜托杜公子。”葉琢聽得這話,稍稍安定。隻是心裏歉意:杜浩然為了救她,渾身濕透,至今也沒吃午飯。這一下要趕著去救她的祖父、繼父,怕是連回家換個衣、吃個飯的功夫都沒有。


    “不著急這一時半會兒,你們回家換了衣服,吃點東西再走吧。”不管心裏有多擔心,這話她是必須要說的。


    杜浩然深深看她一眼,並沒有說話,隻是一笑,便轉身大步朝青雲巷走去。


    等關氏一群人從巷口追出來時,隻看到杜浩然主仆三人的背影。


    “回去吧,有什麽事,回家再說。”葉琢見關氏張口要問,而鄰居已有人探頭探腦,甚至有人出來問發生了什麽事,趕緊道。


    “嗯嗯,回去回去。”關氏也知道葉琢這樣子不好叫人看見,而且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揮揮手,扶著葉琢往回走。


    薑氏沒追來,隻派了王姨娘出來打探消息,她自己在大房院門口等著。畢竟葉予章和葉家明都一起去了聶府,她不放心,就算對關氏心裏極為不忿,也不肯回家。


    “叔祖母。”進到廳裏,葉琢便向薑氏斂衽福了一福,“我祖母因為擔心我,氣急攻心,有什麽言行不當的地方還請您老多包涵,琢兒在這裏代祖母給您賠個不是。”


    薑氏和關氏做了幾十年的妯娌,積怨甚深。兩人由葉琢失蹤的事,引起了爭吵,最後把老賬都翻了出來,這才大打出手。薑氏哪裏是關氏的對手?自然吃的虧多。但打又打不贏,自己又是弟媳,吃虧就吃虧了,還不能討回公道,心裏正窩著火呢。此時見葉琢代關氏給她賠禮,這才麵子上好過一些。不過卻沒有說話,隻是鼻子裏“哼”了一聲。


    關氏卻看不慣她這樣子,拉住葉琢道:“她不把下人管好,害得你差點丟了性命,你還給她賠什麽禮道什麽歉?這種人,少理她。”


    薑氏氣得半死,張嘴又要吵,葉琢忙道:“祖母,這事哪能怪叔祖母?那些婆子受人要挾,危及性命,做出這種事很正常,這哪裏叔祖母能控製得了的?”


    葉琢這話讓薑氏聽著心裏舒服,又是向著她說話,麵子裏子都有了,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


    關氏知道葉琢並不是老好人,她這樣做,大概是看在葉予章和葉家明為她奔走的份上。她自己雖不以為意,卻也沒有再吵,隻剜了薑氏一眼,便轉換話題道:“琢兒,你今天到底出了什麽事?”


    葉琢便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當然,有關杜浩然身份和他倆獨處的事都隱去不提。


    “今天幸虧有杜公子,否則要出大禍事。”關氏拍拍胸脯。盡管葉琢就全須全尾地坐在她的對麵,但一想到差點失去這個孫女,關氏仍然心有餘悸。


    “那現在杜公子是去聶府了?他這樣送上門去,聶家豈不是要把他關起來?你叔祖父他們會不會有危險?”薑氏問道。


    關氏的心又立刻提了起來,看著葉琢。


    葉琢極自信地道:“杜公子既然敢去,而且還跟我說祖父他們一定沒事,我想應該就不會有問。他說這話,自然是有一定的倚仗。”


    關氏點了點頭。


    葉琢的話,她一向信服。葉琢說沒事,而且一點沒有擔心葉予期他們的樣子,想來就不會有事。


    薑氏一生唯葉予章馬首是瞻,平時沒什麽主張。聽葉琢這樣說,她雖說仍是不放心,但也說不出什麽別的來。倒是一直坐在旁邊的葉琳,忽然問了一句:“葉琢,你跟那杜公子……”


    葉琢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目光犀利地看向葉琳。這目光把葉琳嚇了一大跳。


    此時的葉琢,再不是以前那個任她欺負的小姑娘了。她現在極有本事,能讓掌握自己命運的祖父和父親都上竿子巴結。要是惹惱了她,不光自己,便是剛剛過上好日子的母親都要被祖父、祖母怪罪。


    再說,前段時間因為葉琢進了聶府,鎮上的一家富戶便上門來向她求親,這門親事無論家境還是那家兒子的人才,都讓她十分滿意。而她能說到這門親事,可都全靠了葉琢。


    她趕緊結結巴巴地道:“琢兒你別生氣,我就這麽一問,也是關心你……”


    “關心個屁。”關氏早已火冒三丈,“有你這樣當姐姐的嗎?自己妹妹死裏逃生回來,你不說問候兩句,反而迫不及待地給她身上潑髒水,什麽玩意?”


    “大老太太,您這樣說就不對了。不管怎麽樣,葉琢總是跟那杜公子在外麵呆了一天,又是下河救人又是淋雨的,這男男女女呆在一塊,又衣衫單薄,杜公子自然應該為葉琢的清白負責。我家琳兒這樣問,有什麽不對?難道不是關心她不成?”王姨娘坐在一旁邊笑道。


    對於局勢,她倒比薑氏拎得清。原先葉琢進了聶府,二房的人要巴結她自然不假。但她從聶府回來了,雖說後來聶家管家親自上門送原石示好,似乎她跟聶家的關係不錯的樣子。但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明顯聶家人對她不滿,想要取她性命。這樣的人,還有利用價值嗎?怕是應該遠離才對吧?


    她就想不明白,一向精明的公公和丈夫,為什麽不馬上跟大房劃清界線,還要東奔西走,跑到聶府去拿生命冒險。在她看來,這完全不符合公公的個性。


    所以她現在完全不怕葉琢,隻恨不得她口出惡言,像關氏一樣的跟她們大鬧一場才好——剛才關氏和薑氏大打出手,有一半都是她有意挑唆的。隻有鬧起來了,二房才有借口去官府跟大房一刀兩斷,將自家人的性命保存下來。


    至於葉琢說有杜浩然出麵,葉家人都沒事的話,她卻是不信。


    杜浩然一介平民,有聶家在身後撐腰他才是有些地位;聶家要是不理他,他跟那街上的一堆牛屎也就差不多。更何況,現在還跟聶家為敵——就憑他,與聶家為敵,還不知怎麽死呢。


    因此,她說這話,也是有奚落葉琢的意思在裏麵。鄭曼文被休了之後不但過得不淒慘,日子反倒越過越滋潤,還嫁了楊建修那樣品貌地位都極出色的男子,王姨娘一想起就恨得牙癢癢。她恨不得鄭氏母女倆人都立刻倒大黴才好。


    “我的女兒,不需要你來關心。”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大家轉頭一看,卻是鄭曼文。


    今天的鄭曼文,穿著銀朱紅細雲錦廣綾合歡長衣,上罩寶石青織銀絲牡丹團花褙子,頭上釵環玉繞,身後簇立著幾個極體麵的丫鬟婆子,端的是雍容華貴,極盡風采。


    葉琢見鄭曼文一進門目光就投到自己身上,眼睛裏全是關切,心裏暖暖的,連忙上前叫了一聲:“娘。”


    “曼文你來了。”關氏也招呼道。


    鄭曼文衝關氏笑著點了點頭,目光卻掠過了薑氏和王姨娘等人。


    “大膽民婦,見了縣令夫人為何不上前行禮?”鄭曼文身後的一個婆子忽然衝著薑氏等人大聲喝道。


    “什麽?”薑氏以前在鄭曼文前麵,那是擺盡了婆婆的派頭,想怎樣就怎樣,威風得很。卻不想這會兒卻有人讓她跟鄭曼文行禮,這怎麽可能?!


    她又氣又怒,坐在那裏怒視著鄭曼文,希望自己餘威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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