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站在旁邊的那個凶惡大漢,見聶如海抬起頭來,立刻惡狠狠地瞪了過來,那銅鈴一般的大眼,煞氣十足的表情,頓時把聶如海嚇了一跳,忙不迭地低下頭去。


    可他心裏此時已是驚濤駭浪,渾身不由自主篩糠似地顫抖起來,趴在地上低下頭一息功夫,便終於忍受不住心裏的煎熬,伸出手去,用力地扯了扯聶仲昆的衣襟。


    他很希望是自己看花了眼,想要聶仲昆確定一下那上頭坐著的是誰。


    聶仲昆心裏正不耐煩著呢,感覺到動靜,轉過頭來瞧了聶如海一眼,見他豎起手指朝上指了指,還以為他是想讓自己開口說話,不由眉頭一皺,轉過頭去置之不理。


    開玩笑,雖說他剛才在心裏用大皇子來鄙視了一下靖安王,想要收拾他,但要讓他親自出麵跟靖安王較量,他還是不敢。現在聶家正值多事之秋,能不惹麻煩還是不惹吧。


    聶如海急了,又扯了扯他的衣襟,待聶仲昆轉頭瞪他的時候,小聲道:“看一看……”


    看一看?看什麽?


    聶仲昆知道自己這位叔父不是魯莽之人,讓自己這樣做一定有什麽道理,不由得轉過頭來,朝上麵看了一看。


    而這一看,他便目瞪口呆,怔在那裏半晌不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也跟聶如海一樣全身顫抖起來。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眼前的這一位,雖然穿著金龍錦袍,表情冷峻,氣質高貴,渾身上下透著一種肅殺之氣。但那眉眼,那麵容,那高大挺拔的身材,無不跟杜浩然一模一樣。相處一年多,便是他換了一身衣服,換了一個身份,聶仲昆仍然可以確定,眼前的這一位,跟杜浩然絕對是同一個人。


    隻是,這一忽眼的功夫,杜浩然怎麽就變成靖安王了?靖安王,不是叫做杜弈嗎?


    不,這絕不可能!


    他這麽一想,膽子便壯了起來。聯想到那幫忙傳信的啃包子的小男孩,再看了看眼前的壯漢,他慢慢鎮定下來,跪直身體,對上麵拱一拱手道:“請恕小民無禮,小民從未見過靖王爺,這天底下假冒皇親國戚的事時有發生。為穩妥起見,還請靖王爺出示身份憑證,以讓小民一辯真偽!”


    聶如海一聽這話,還以為侄子認出了對方破綻,確定對方是假扮的了。心裏一鬆,立刻覺得力氣又回到了身上,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在那裏逼視杜浩然。


    杜浩然一直悠閑地坐在那裏喝茶,見聶仲昆質問他的身份,嘴角露出一抹嘲諷,閑閑地對站在他身後的杜忘道:“杜忘,把牌子拿給他看看。”


    “是,王爺。”杜忘走了過來,將手中的一塊玉牌放到聶仲昆麵前亮了一亮。


    聶仲昆看到這塊玉牌,頓時麵如死灰,“撲通”一聲撲下身去,抖動著聲音道:“小民……小民拜見靖安王爺。”


    雖說他沒見過什麽大人物,但那塊玉牌,他是不會認錯,因為這玉牌是他親手雕刻的。皇上及他的五個兒子,瑞王爺及他的三個兒子,都各有一塊玉牌,代表著皇族的身份。隻是身份不同,玉牌的質地和顏色不同,圖案也不同。


    而眼前的這一塊,正是失散了五年之久的杜弈認祖歸宗、並被封為靖安王時,他為他補刻的一塊玉牌。玉牌上的圖案是一隻雄鷹。為討好這位戰功赫赫的靖安王,他還把這隻雄鷹雕刻得十分凶猛,威風凜凜。


    聶如海見聶仲昆這樣子,頓時傻了眼。


    事情一波三折,實在是讓他受不了。但更為讓他受不了的是,眼前的這一位,還真是靖安王杜弈。


    這怎麽辦?


    他們聶家,可是逼著這位靖安王喝下了毒酒!


    毒害皇族的罪名,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想到這裏,他的兩隻腿軟軟地歪了下去,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聶家完了。


    杜浩然見這兩人害怕的樣子,並沒有開口說話,拿起桌上的茶杯,又慢悠悠地喝起茶來。


    聶仲昆好歹是家主,見過大世麵,相比起聶如海來,又鎮定許多。他盡管心裏害怕,腦子裏卻仍十分清醒,見到杜浩然這舉動,心裏安定了一些,“咚咚咚”地磕了幾個響頭,嘴裏道:“靖安王,小民糊塗,小民該死。小民不知您就是靖安王,隻想著您一身賭石本事,再加上會賭礦,這要是被二皇子一派拉了去,必然給聶家帶來威脅。再加上小女在家尋死覓活,小民溺愛女兒,不忍看她輕生,便想讓犬子給王爺下毒,將王爺製住帶回家中,跟小女成親。慢慢勸您安心留在聶家。小民犯下大錯,死不足惜。隻是這事全是小民一人的主意,王爺要殺要剮,小人都願意領罪。隻望王爺高抬貴手,饒過聶家上下幾百口人。”


    他跟杜浩然相處一年有餘,對杜浩然的性格十分了解,那絕對是軍人作風,講究的就是光明磊落,有膽識、肯擔當。如果自己百般狡辯,抵死不認,隻會引起杜浩然更大的怒氣。到時候雷霆之下,必然給聶家帶來更大的災難。還不如光棍一些,幹幹脆脆地把事情承認下來,一力擔當起所有的過錯,說不定杜浩然看在自己這一年多來對他不錯的份上,饒過自己和聶家。


    杜浩然雖然在戰場上驍勇奮戰,以殺伐果斷出名,但絕不是個殺戮很重的人。相反,他很珍惜生命,哪怕對方是一個極為卑賤的下人甚至街頭的乞丐,他都不忍看到他們無故喪命。從這一點來說,他可謂是悲天憫人。


    所以,隻要自己態度誠懇,很有可能取得他的諒解,把聶家的一場災難化為烏有。


    杜浩然坐在那裏,目光直直地看著聶仲昆,似乎想要看穿聶仲昆的心,弄明白他說的這一番話是否是發自內心。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如果你們隻是要害我,我並不那麽生氣,誰讓我不早早擺明身份呢?隻是我杜浩然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要挾,尤其是拿女人來要挾於我。而如果你們僅僅是要挾,那倒也罷了,我技不如人,我願賭服輸,略略地給聶家一點小罰,或許就能消除我心頭之氣。可千不該萬不該,你們不該在我喝了那杯毒酒之後,還要將葉琢射殺。所以,我很生氣;後果,也很嚴重。”


    他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在餘輝的照耀下,在聶仲昆和聶如海麵前投下了巨大陰影:“我將把這事如實稟報給皇上聽,如何處理你們聶家,自由他定奪。你們還是在家裏多多燒香祈求佛祖保佑你們好運吧。”


    說完,他繞過兩人,朝門口走去,不過走到門口,他又停了下來,轉過身道:“還有一句我不得不提醒你們,如果葉家以及與我有關的人再受到什麽傷害,我不介意讓聶家幾百口人為他們陪葬。”


    說著也不等聶仲昆有什麽表示,轉身大步下了樓。


    聶仲昆和聶如海呆呆地跪在那裏,腦子一片空白。


    “我很生氣;後果,也很嚴重。”這句話,他們並不敢當成一句威脅來聽。


    在皇上心裏,這個靖安王,地位堪比大皇子、二皇子。


    要知道,瑞王原是皇上的哥哥,內定的皇位繼承人,年輕時率軍出征,在戰場上多次受傷,瞎了一隻眼,身體也不好。在先皇駕崩時,他把皇位讓給了弟弟,即當今皇上。所以皇上對瑞王那是又敬又愛。


    而當年在戰場上的敵人,因本族被滅,對瑞王爺恨之入骨,蟄伏了十年想要報仇。終因瑞王身邊戒備森嚴,下不了手,便把目標放到了瑞王最小也最疼愛的兒子身上。在五年前將他擄走。


    見到哥嫂失去兒子痛苦萬分,皇上瘋狂地派人四處尋找侄子。然而五年過去了,都毫無音訊。眼看大家都以為這個孩子早已不存活於人世,卻不想前年北方戰起,在戍邊的軍隊裏出現了一個年輕人,為將領獻計獻策,領兵出戰時百戰百勝。在他的率領下,隊伍摧枯拉朽,以一邊倒的局勢迅速取得勝利,他也被大家稱作軍神。


    這支軍隊班師回朝時,朝中的大將軍將他帶回了京城,在論功行賞的慶功宴上,皇上發現這年輕人跟自己的嫂嫂長得極像,讓人脫下他的衣服當場驗看,發現他正是被人擄走的侄子。於是父子相認,杜浩然因功戰赫赫,也被皇上當場封為靖安王。


    所以,如果杜浩然真不肯放過聶家,也不需提出條件,隻要向皇上把事實這麽一說,為了安撫瑞王和侄子,皇上一定會嚴懲聶家,連帶著還要怪罪到大皇子和聶貴妃頭上。


    聶家,這一回真是大禍臨頭了。


    “怎麽辦?叔父,我們應該怎麽辦?”茶樓裏的人都走*了,聶仲昆卻仍挺直地跪在地上,目光茫然,喃喃自語。


    聶如海畢竟年數大些,麵臨大禍,倒比聶仲昆沉穩許多。他想了一想,眼睛一亮:“你沒聽靖安王說嗎?他之所以生氣,就是因為博文劫持了葉家那丫頭,微月更是派人將她射殺;靖安王還警告咱們不許對葉家人進行報複。這一切說明了什麽?說明他十分的在乎葉家那丫頭。隻要咱們求得葉家那丫頭的諒解,甚至跟她關係更進一層,沒準靖安王的怒氣就會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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