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來想著,葉琢能讓顧塵收她為徒,一定是倍受喜愛的她的親事,顧塵肯定十分上心,不光會主動提及,沒準還會提出名份上的要求來。到時候自己順手推舟,將提升葉琢身份的事托付給顧塵來辦。


    卻不想顧塵卻是這樣一個態度。


    沒奈何,好不容易等了一個適合的機會,他便笑道:“我聽說,葉家姑娘是娘娘的徒弟,可有此事?”


    杜齊觀在等顧塵提及葉琢,而顧塵又何嚐不是?此時聞言,她淡淡地點了點頭:“正是。”


    杜齊觀看了杜浩然一眼,幹脆開門見山地道:“是這樣,以葉家姑娘的身份,本來我跟弈兒他娘打算把她納為弈兒的小妾的。但弈兒卻堅持想要娶她為正妃。我原就跟弈兒他娘商議好了,孩子這些年吃了這麽多的苦,好不容易從死人堆裏活著回來,又憑本事給自己掙了功業,在親事上我們就順著他的意,隻要是家世清白的女子就行。現在這孩子既看上了葉家姑娘,我們便想把親事改一改,正式娶她為靖安王正妃。隻是皇家宗族那裏怕是有些麻煩。”


    “正妃?”顧塵一聽這話,驚出望外。


    她從李三那裏得知早上發生的事,還擔心葉琢的親事有變故。雖然她不讚同葉琢嫁到靖安王府做妾,但就這樣背著“命硬克夫”的罵名被人退親,也是一種恥辱。所以杜浩然進來叩頭時,她就給了個下馬威,詣在告訴杜家父子,葉琢是她顧塵的徒弟,就算是退親,也不能去葉家將聘禮一收就完了,還得給她玉妃一個交待。


    卻不想杜家沒有退親的打算,反而要將葉琢娶為正妃!


    驚喜之餘,她又疑惑·眉頭微蹙地問道:“我剛才聽人說,有人中傷琢兒‘命硬克夫,?怎麽,瑞王爺沒聽說這事嗎?”


    “不過是謠言。”杜齊觀淡然道,“說這話的人·以前跟葉姑娘有舊怨,受聶家的挑唆和利用,想要敗壞葉姑娘的名聲,破壞這樁婚事。而聶家不光讓那婦人當眾散布謠言,還派死士在半路伏擊他們,想就此栽贓陷害我家弈兒,被弈兒派人當場抓獲。”


    顧塵吃了一驚:“竟有此事?”


    她看了杜浩然一眼·當即道:“聶家的事,我回京後會跟皇上提及的。至於琢兒的親事,有什麽需要我幫心的,盡管說,我當她是我女兒一樣。”說完又笑,“我前段時間還寫了封信給皇上,說要認琢兒做義女呢。隻是涉及麵太廣,皇上一時沒有答應。”


    杜浩然聽了心裏一怔·心潮翻滾,不能平靜。


    怎麽這玉妃娘娘在杜齊翼的麵前似乎挺有話語權的?想收誰做義女就想收誰做義女,而杜齊翼那裏答應不答應·似乎隻是時機問題。


    這樣的人,欣賞並喜歡葉琢,還說要認她做義女;最重要的是,她還是二皇子一派的,一力幫助二皇子奪得太子之位。以後,她在朝中的話語權隻會越來越大。有她在後麵撐腰,大皇子和聶家想動葉琢,也要掂量幾分。


    可為什麽葉琢說顧塵不會給她幫助?


    想到這裏,杜浩然的心越發不能平靜。


    他想起當初葉琢得知他不久於人世,說出要陪他走過最後一段時光的話來。


    她說的那些理由·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理由?她是想要報恩,還是她對他有情?


    心裏翻滾的情感讓他不能平靜,禁不住低聲開口道:“不知娘娘的信是何時寫的,葉琢……她知道這件事嗎?”


    顧塵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們還在京城的時候,信就到了皇上手上。葉琢當然知道此事,我有什麽事都不瞞著她。”說著她笑了笑·“說實在的,如果葉琢成了我的義女,即使沒有名號,要想個書香門第出身的俊彥為正妻,是不成問題的。但那個傻孩子,卻堅持要嫁給靖安王,便是做妾也不在乎,勸都勸不住。她說,靖安王對她恩重如山,她願意以身相報,不計名份。”


    說著,她抬起眼來,看向杜浩然:“好在靖安王也沒辜負她的這一片心,自請娶她為正妃,我心甚慰。成親後,還請靖安王好好待她,互不辜負才好。”


    杜浩然聽得此話,洶湧的情感差點讓他不能自持。


    一直以來,葉琢都以極冷靜、極睿智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即便是麵對於她而言為龐然大物的聶家,她也能憑著自己的智慧,毫不畏懼地與之抗衡,而且還每每以勝利而告終。所以當她懇切地分析著利弊,求他給她一個機會,讓她進入瑞王府以獲得瑞王府的庇護時,他才會答應她。


    對她的情感,他不是沒有懷疑,但這懷疑一冒頭,便被他強行壓了下去。葉琢表現得太理性了,他不願意那樣去猜測她,顯得自作多情。


    她說過,她幸與不幸,都與他無關;她說過,她嫁給他,隻是因為瑞王和瑞王妃是個很好的人。


    可真是如此嗎?難道真如玉妃說的,是為了報恩?


    杜浩然心緒煩亂!


    杜齊觀聽得這話,卻很高興,道:“玉妃娘娘這樣說,那事情就好辦了。來南邊之前,偶然的一個機會,我聽人說起,禦史大夫竇德陽家的一個侄女與家中的護衛私奔了。聽說娘娘跟竇夫人私交甚篤,不如您去跟他家說說,讓葉姑娘頂替那私奔的女子,以竇家姑娘的名義出嫁,您意下如何?”


    這話說得顧塵微微皺起了眉頭。


    杜齊觀這個辦法,本來是極好的,不光解決了葉琢的出身問題,還讓她多了一門顯赫的娘家。這竇家書香門第,人才輩出,竇德陽的父親、伯父,以及他們三兄弟,都在朝中做官,祖父還曾是大周朝的首輔。這樣的人家,大皇子都要忌憚幾分,萬不敢為了揭露葉琢就把竇家的醜事捅出去,隱密性是沒問題的。而竇家出了私奔的事,自然要想辦法百般遮掩。葉琢要借那姑娘的名頭出嫁,他們隻會大喜過望,感激涕零。


    隻是,葉琢會答應嗎?


    她要成了竇家的姑娘,就再不能說自己是葉予期和關氏的孫女了,最起碼稱呼就得改。竇家又是書香門第,她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竇家,想要拋頭露麵出來管理北派的事,怕是不行。


    這對一心想要發展北派玉雕事業的葉琢來說,是一個掣肘。


    “怎麽,不好辦?”杜齊觀見顧塵蹙著眉久久沒有作聲,開口問道。


    “這事容我想想好嗎?”顧塵道。這事最好還是跟葉琢商量商量。


    杜齊觀倒是不疑有他,還以為顧塵是想打聽一下竇家的情況再作打算,點頭同意:“也好。”


    而杜浩然根本就沒有聽清楚他們說什麽,坐在那裏內心爭鬥不已。


    事情談妥,接下來杜齊觀與顧塵稍稍聊了一下南邊的風土人情,便起身告辭。


    顧塵讓李三送杜家父子出門,自己回了後院,將見客的大衣服換下,換了身尋常的衣服,對櫻嬤嬤道:“準備馬車,我要去葉家。”


    櫻嬤嬤趕緊吩咐人去備車,主仆幾人去了紫衣巷的葉家。


    馬車駛進紫衣巷時,駕車的阮七“咦”了一聲,道:“娘娘,前麵是靖安王的馬車。”


    這輛青布油車雖然很普通,但阮七對駕車的那位名叫張遷的車夫印象很深。長相如此凶神惡煞的人,著實令人過目不忘。


    顧塵微微一怔,想了想,決定不予理會,淡淡道:“知道了。”


    總不能因為杜浩然來了,她就要退避。這裏是古代,未婚男女是不能單獨共處一室的,她並不擔心打擾到他們。


    阮七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將馬車停了下來。顧塵扶著櫻嬤嬤的手緩緩下了車。


    而她們這輛馬車一駛進來,張遷就從座位上立了起來。原因無他,顧塵這輛馬車雖然跟杜浩然那輛一樣低調,但騎馬跟在馬車前後的侍衛,精氣內斂,身上帶著一種隱隱的危險氣息,讓從死人堆裏活回來的張遷立刻充滿了戒備。


    待顧塵和櫻嬤嬤等人從車上下來,他便猜出了顧塵的身份。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單膝行了個禮:“小人張遷,靖安王護衛,給玉妃娘娘請安。”


    顧塵停住腳步,打量了張遷一眼,問道:“靖安王進去多久了?”


    張遷一愣,不過隨即回道:“大概一炷香的時間。”


    顧塵點了點頭。很顯然,杜浩然離開顧宅就來了紫衣巷,並沒有護送杜齊觀回那邊宅子去。


    他有什麽話急著要跟葉琢說呢?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有什麽體已話也應該說得差不多了吧。


    顧塵轉身朝葉家走去。


    可沒走多遠,她就停下了腳步。


    一株開得幾米外就能聞見香氣的玉蘭樹下,靜靜佇立著一個身穿天青色長衫的高大身影。午時的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照射到他的身上,落下斑駁的影子。一隻蟬在樹上拚命嘶叫著,讓這靜謐的小巷越發的顯得安靜。


    杜浩然聽到動靜,緩緩轉過身來。


    “玉妃娘娘。”看到顧塵,他從容行了一禮,並不會自己窺探葉家大門而感覺尷尬。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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