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這樣,我應該跟寧長和小池這兩個孩子說清楚的,盡量保證葉琢能拿到自己的玉料。”她歎息道。


    雖然她對葉琢寄予了最大的期望,卻也不忍心抹殺聶寧長和孔池取得好成績的機會,畢竟那也是跟著她苦練了十年玉雕的孩子。所以思來想去,她沒忍心跟他們說,北派最有希望奪冠的是那學玉雕隻有一年多的小師妹,讓他們即便是犧牲自己,也要給葉琢讓路,保證她能拿到好玉料。


    李三見狀,忙安慰道:“娘娘,您別擔心。雖說聶家那湯問智的玉雕功底深厚,但咱家姑娘隻要把那兩項手段使出來,拿個第一是不成問題的。”


    “那倒也是。”顧塵將手中的團扇搖了搖,又恢複了原先悠然自得的神態。


    先前葉琢做的那套件熏爐,也算是大師級作品,打破了幾百年來玉雕師們對玉料處理的傳承。李三拿到之後,知道茲事重大,在沒有得到二皇子和顧塵的命令前,將它捂得嚴嚴實實的,並未公之於眾,直到顧塵到此,才拿出來給她看。


    而顧塵,正是看到那件熏爐之後,才決定要跟南派比試。


    作為二十一世紀的玉雕師,這種套件的價值有多大,她再清楚不過了。她相信,隻要葉琢在比賽中把這樣的套件做出來,就能穩穩當當地將第一名拿到手。原來葉琢開創的新拋光技術,因聶家的極力壓製,並沒有在玉雕界引起轟動,葉琢也沒有得到她應有的名聲。那麽這一次,她給南派一個響亮的耳光,將葉琢原來沒得到的名聲拿回來,趁此機會揚名立萬。


    顧塵這裏胸有成竹,杜浩然那裏卻有些不淡定。


    別人不清楚,可杜浩然知道這場比賽對葉琢來說有多麽的重要,所以他才會冒著被聶貴妃參上一本的危險,到礦坑去為北派挑選原石。卻不想葉琢出師不利,一開始就抽了這麽個號數。


    瑞王妃一麵注視著葉琢,一麵將注意力放到小兒子身上。此時看到台上參賽的人陸續坐定,而杜浩然麵露擔憂,她低聲問杜齊觀:“這台上的座位,可有講究?”


    杜齊觀把規則跟她說了,瑞王妃想了想,轉過身去,問杜浩然:“葉姑娘的玉雕手藝很厲害?比聶家那位湯師傅都要強?”


    湯問智作為聶仲昆的大弟子,在京城裏的名號也是極響的。他雕刻的玉器和玉飾,供不應求,是有錢也買不到的那一種。


    “還算不錯。”杜浩然倒一點沒幫未婚妻謙虛,“隻不知道她跟湯問智誰強一點,這個還得比了才知道。”


    瑞王妃雖然聽杜忘和杜念說葉琢的玉雕手藝不錯,還被聶仲昆看中了準備收為徒弟。現在又被顧塵收為徒,想來資質是不錯的。但她才拜師沒多久,又是個女孩子,再如何也厲害不到哪裏去。要想跟學藝二十年、早已出師並且在京城裏打響了名號的湯問智一爭長短,還差得遠呢。瑞王妃剛才那麽一問,也隻是想安慰安慰兒子:葉琢的手藝既然比不上別人,那麽抽的號是好是壞關係也不大,不必太過擔心。


    可此時聽杜浩然這麽一說,她大吃了一驚,有些懷疑地看著杜浩然,問道:“葉姑娘的手藝能跟湯師傅相比?”


    “手藝的嫻熟性方麵可能比不上,但她勝在設計與創新。”杜浩然耐心地給瑞王妃解釋。


    很少出門的瑞王妃,在這大熱的天裏不遠千裏到這兒來操心他的婚事,他實在不好意思再冷臉以對。


    瑞王妃用懷疑地目光打量著葉琢,猶自不信。


    杜浩然也沒有再解釋。事實勝於雄辯。如果葉琢贏不了湯問智,他說再多都沒用。且看比賽結果吧。


    而此時,坐在另一邊的聶家隔間裏,聶博文看到湯問智、史元良和聶博易分別坐到了二號位、三號位和六號位時,臉上露出了笑容,對聶仲昆道:“爹,照著您的計謀,這第一名咱們拿定了。”


    北派提出要求,要將南派的參賽人數降低到三人;南派自然不可能任人宰割,他們也提出要求,那就是搬上台的原石,北派三塊、南派三塊,而且由抽簽決定抽到了號數後如何安排,聶家曾進行過激烈的爭論。


    照聶如海的意思,南派應當挑選最好的原石,三個徒弟在抽到號數後盡量將自己帶去的原石拿到手。反正他們在實力上都比北派超出良多,這樣做就穩紮穩打,沒有任何風險。而且,不會引起大家對北派玉礦的追捧。


    可聶仲昆卻認為,北派有葉琢在,就存在著一定的變數——誰知道她會不會在大賽中又冒出一件大師之作來呢?湯問智的手藝雖好,但在大師之作麵前也不堪一擊。而且,北派又有賭石最厲害的杜浩然相幫。所以他極力把三塊品相最好的原石換成了現在的三塊。他要求三個弟子在抽到前麵的號後,盡量將北派的原石拿到手,這樣北派的弟子就不得不用南派的原石了。


    雖然此舉對南派老坑的聲譽會有一定的影響,但原石總是不愁賣的,名聲不好它也賣得出去。可比賽就不同了。如果讓北派奪得了第一名,京城裏的玉雕生意就要受大影響。孰輕孰重,必須要分得清。


    當然,如果葉琢抽到一、二號,那就沒辦法了,他也隻能怪南派運氣不好。


    而現在,葉琢抽了個五號,可謂是天助南派也!所以聶博文很是開心。


    然而聶仲昆聽了他這話,看著坐在斜對麵的悠然地扇著扇子的顧塵,緊抿著嘴沒有作聲。


    他知道顧塵是個沒有城府的人。現在她這麽悠然自得,莫不是還有後手不成?


    看到原石抬到了台上,而時辰也差不多到了,袁朝林過來請示了一下瑞王爺,便讓鼓手“咚咚咚”地擊起鼓來。


    一陣鏗鏘的鼓聲之後,袁朝林大聲宣布比賽開始,杜齊觀走到台前,發表了宣揚皇上宏恩、激勵玉雕工匠的一段講話,比賽就正式開始了。


    抽到第一號的是霍寧長。他是北派的大師兄,自以為手藝最好,現在抽到一號,也算是給了北派最好的機會。他滿心高興地到了台前,裝模作樣的將原石看了一遍過後,挑選了杜浩然幫他選出、而葉琢又幫他作了玉雕設計的一塊原石。這一塊福祿壽三種顏色的玉料,他將根據顏色的分布,雕刻出桃園三結義的圖案。


    坐在兩處的顧塵和杜浩然,看著霍寧長將這塊玉料挑走,不約而同地歎了一口氣,然後便將目光死死地盯在了湯問智身上。然而湯問智終是做了讓他們擔心的事,他將剩下的原石看了一遍之後,選中了孔池看中的那塊原石。


    這時候,北派的三塊原石,就還剩下原是葉琢挑選的那一塊了。如果史元良挑選的是南派自己的原石,而孔池又能顧全大局的話,葉琢還有希望拿到自己的玉料。


    然而他們的希望還是破滅了,第三個上場的史元良,挑走了葉琢的那一塊原石。


    此時場上剩下的三塊原石,全都是南派送來的。


    北派新坑的石頭,跟南派老坑的石頭相比,在外殼上還是有一定的區別的,南山鎮上那些玉雕師們,一眼就能辯認得出。此時見南派的人自己的原石不要,竟然將北派的原石爭搶一空,全都忍不住“哇”地叫了起來,議論聲“嗡嗡”四起。


    “看,湯師傅和史師傅都棄自家出產的石頭不要,而選了北派的原石,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這還不明白?說明新坑的玉礦比老坑的要好很多唄。”


    “真的嗎?誰買過新坑的原石?”


    “我買過,新坑的原石出玉的幾率要比老坑多,而且品質也好很多。”


    “新坑的原石跟老坑的價錢都差不多吧?而且還有機會買到頭兩道的。以後我也不買老坑的原石了,去買新坑的。”


    ……


    坐在台下前麵位置上的那些大作坊老板,也壓低聲音進行著同樣的對話。


    雖然大家都怕得罪聶家,壓低聲音說,但架不住人多,這樣的議論聲還是傳到了台上聶如海的耳裏。他黑著臉強壓著火氣坐了一會兒,終於忍受不住,站起來氣呼呼地道:“我有事先走了。”說著也不等聶仲昆說話,袖子一甩就從後頭下了高台。


    聶仲昆隻得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在抽號上占了先機的喜悅一下就消失殆盡。


    在這玉雕大賽裏增加賭石這一環節,也不知是誰出的主意,使得他顧得了這頭,就顧不了那頭,左右都吃虧。還真是一個好計謀。


    聽到這些議論聲,聶博文的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


    父子倆的心裏同時升上一個念頭:如果當初束縛住聶微月,真心的把葉琢收為徒弟,此時就沒北派什麽事了吧?


    尤其想到杜浩然果真喜歡葉琢,還正兒八經地讓瑞王爺帶了聘禮來下聘,父子倆就後悔不已。收了葉琢為徒,不光是北派沒有能力跟他們抗衡,他們還能得到瑞王府一大助力。大皇子和聶家的處境就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可誰能想到,那麽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女子,竟然能起這麽大的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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